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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太皇太后娘娘?!?/br> “見過皇太后娘娘?!?/br> “見過楊閣老?!?/br> “見過蔣閣老?!?/br> “見過謝閣老?!?/br> 五個人,太皇太后、皇太后、三位閣老,按照座位依次而坐,看到他,都是目露希望,太皇太后的聲音里甚至帶上一抹歡喜:“指揮使無需多禮,坐吧?!?/br> 徐景珩站著不動,頭也沒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三位閣老商議事情,晚輩豈敢落座?禮不可廢?!?/br> ?。?! ?。?! 這一刻,除了皇太后還不大明白,太皇太后、三位閣老,哪一個不是瞬間氣得牙根癢癢。潑皮無賴的小子,這個時候倒是端著“晚輩”的身份了,忒滑不溜秋! 可是徐景珩就是不坐下,其他人還真不能說什么。就是輩分最低的皇太后,那說起來也是徐景珩的嫂子,大明人講究禮儀規矩,嫂子對于小叔子來說,那就是母親那一輩分。 太皇太后臉上肌rou扭曲。 楊閣老不停深呼吸深呼吸。 蔣閣老向來看不慣他這張艷光四射的臉,此刻更不想搭理他。 謝遷倒是覺得這小子脾氣和自己胃口,可環境不對啊。他只能在肚子里笑得腸子打結,面上還是嚴肅端正滴! 徐景珩面上萬萬分的恭敬,心里頭對這幾個“不能妄議”的“長輩們”,那真是打心里頭的最深處“尊敬”著。 太皇太后問他:“建昌伯去刑部大牢受審,指揮使怎么說?” 他回答:“晚輩不是六部大臣,不敢妄議國事?!?/br> 太皇太后憋氣的啊。太皇太后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氣不氣,不能和這小子生氣。 楊閣老吸取太皇太后的教訓,換一個稱呼問他:“太皇太后明理果斷,押送建昌伯去刑部,錦衣衛怎么看?” 他回答:“刑部受命審理天下案件,按規矩,其他衙門,除了大理寺和都察院,都不能插手。錦衣衛,不該看的,不看?!?/br> 楊閣老憋氣的啊。楊閣老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氣不氣,氣累自己無人替。 他們兩個都沒討到好處,蔣閣老和謝遷自是更不說話。偏偏這徐景珩,不光是渾身上下透著“恭敬”的氣息,站姿規矩,他回話的時候,慣常磁性的聲音都守禮地壓低幾分,說是晚輩,那就是晚輩的范兒,你說氣人不氣人? 光這么看著他,眼角余光瞥見,就一肚子氣。最氣人的是,他來歷太大,身份超然,不站在這里,誰都忌憚他,站在這里,更是誰也忽視不了他。 太皇太后狠狠地舒出一口氣,咬牙問道:“內閣要從外戚開始京畿土地改革,徐景珩,這個事兒,你要說一個說法?!?/br> 徐景珩一副“實話實說”的耿直模樣:“回太皇太后話,內閣要從外戚開始土地改革,乃是應當之舉。大明的宗室勛貴世家大族,最和皇家是一家人的,就是外戚?;噬蠌U除皇莊,外戚自是緊跟著行動?!?/br> 頓了頓,眼見太皇太后的怒火要爆發,換一副為長輩解憂的貼心模樣。 “晚輩不曉國事。一些淺見。太皇太后一朝傷痛,大徹大悟,要為了皇上,為了張家,為了值得的人,挖去外戚中的腐血爛rou,大明人心里都知道,孝宗皇帝和先皇都知道,皇上,也知道?!?/br> 落針可聞的安靜中,太皇太后面色悲痛,嘴唇動了動,千言萬語卡在喉嚨口,猛地一眨眼一仰頭,掩飾眼里的酸痛。 孝宗皇帝……先皇……皇上……太皇太后一顆心油鍋里煎熬,泡在黃連里苦了又苦,和閣老們撕破臉皮爭執,滿以為這一輩子萬人唾罵了,卻聽到這么一句話。 孝宗皇帝,先皇,皇上,他們不管哪一個,她只要能彌補一二,做人做鬼她都不在乎。 就是張家,她現在也只希望,自己整治整治,留下一些血脈堂堂正正地做人。 太皇太后一時情緒無法自抑,心里那口氣一卸掉,挺直的脊背松懈下來,明明眼里沒有一滴眼淚,卻又是滿臉眼淚。 皇太后看一眼婆婆,默默擦擦自己眼角的淚水,一時想起先皇、將將三歲的兒子,也是悲傷。 三位閣老因為這份悲傷牽動衷腸,俱是落淚。孝宗三十五歲駕崩,先皇三十二歲駕崩,留下他們這些老家伙守著皇家一代又一代。 如今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都是為了皇上,都是為了自己的大家小家。人有人性復雜,人心莫測,可人都有感情,人都有理想追求,人的哪一個決定背后,沒有一段傷痛? 楊閣老擦擦眼淚,面色緩和下來,和和氣氣地問:“指揮使對大明土地改革,有什么建議盡管說來。莫要推諉,這里沒有外人,都是為了皇上,為了大明,暢所欲言就是?!?/br> 徐景珩還是那個“優秀晚輩”的小樣兒,慢吞吞的語速溫和正派。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晚輩對大明土地改革,沒有任何建議。閣老們日理萬機,處理大明大大小小瑣瑣碎碎的大小事務,勞心勞力,晚輩都看在眼里,晚輩只希望閣老們保重自己的身體,更為重視自己的安全?!?/br> “晚輩聽說,楊閣老因為這幾年的改革措施,受到朝野上下的普遍稱頌,也受到被裁撤、阻斷‘財路’的一些人的嫉恨。諸失職之徒散布謠言,想出一張‘殺人榜’,有人甚至計劃趁楊閣老入朝時刺殺。 南鎮撫司告知晚輩,晚輩正著急。又聽說楊閣老毫不畏懼,拒絕錦衣衛的保護,只在僅有的家丁的保護下,照常上朝理事……晚輩欽佩楊閣老的膽略,然楊閣老的安全更重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