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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而又勾了勾唇角,略帶一分嘲弄說道:“居然被困在這種幻境中,真不像你?!?/br> 封焉頓時一眨眼,喃喃道:“是阿貞?!?/br> 離貞笑得諱莫如深。 封焉的神情并不輕松。他凝視著離貞的眼,低聲道:“你都想起來了?” 離貞維持著淡淡的疏離,看著封焉一言不發。 封焉忽然慌了。 他無比想抱住離貞求她不去計較前世之事,卻又因她覺醒了寂宵子的記憶而不敢作出不敬之舉,最終只能手足無措地呆在離貞面前。 離貞將他焦躁又驚慌的模樣看在眼底,心中已漫出一片憐憫。 “還記得方才的夢么?” 封焉怔了怔,回想方才那短暫的溫存,他猶疑道:“……那不是夢?” 離貞輕啟朱唇:“那是寂宵子真正的內心?!?/br> 封焉眼睫忽顫:“你說什么?” 離貞抿唇片刻,緩緩說道:“你害怕我憶起過去,是因前世寂宵子待你極盡淡漠,冷酷無情?!?/br> “可你卻不知,寂宵子因你終日難眠,自困宮中淚浸妝臺,以致心魔猖狂,最后不得不棄命重生?!?/br> 封焉內心猛地一震,如同沒入了水中,久久混沌難明。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離貞,琥珀般的眸子顫動不止。 “不可能?!彼缚诜裾J。 “那絕非我的師尊?!?/br> “你自然不信,因為寂宵子從未對你表露半分。他人眼中,她是不可一世的誅魔劍尊、萬眾敬仰的英雄,可那位劍尊事實上,卻是一位固執的膽小之輩?!?/br> “有關你的種種,她選擇逃避。直到她困囿于心魔,她依舊選擇了逃避?!?/br> 離貞瞇起了眼,目光惝恍哀慟。 “她以輪回鏡封印自身一切,歸于嬰幼之體,又分出魂魄藏匿于儲魂晶中,以防夭折之患?!?/br> “所以你應當明白了……” 離貞專注地看著封焉,眼中五味雜陳。 “我并非寂宵子轉世,我便是寂宵子?!?/br> 封焉沉默地望著離貞許久,僵硬的眼眶澀得發紅。 輪回鏡,不入輪回,但成輪回。 儲魂晶,儲得一魂,留得一命。 寂宵子行事還真是謹慎周到。 他驀地發出一聲笑,面色卻無奈凄涼。 “我終究還是被你騙了啊,師尊。上元界眾生,都被你騙了?!?/br> “就連劍骨山諸位,都以為我于大戰中重傷,于宗門中命隕?!彪x貞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熬瓦B我,都被自己蒙騙半生?!?/br> 背后的男子輕輕擁住了她,他的額頭埋在她的肩上,微微發燙。 “若我能早些知曉師尊的心意,我又怎會選擇與師尊為敵?!?/br> “你是赤魔僅剩的太初魔族,這便注定你無法永遠安穩于仙道?!彪x貞道。 “至少……不會故意挑釁三大陸,惹師尊生氣?!狈庋傻氖直劭s緊了一分,眼神也愈發堅定。 “再也不會了?!?/br> 離貞靜靜地靠在封焉懷中,沒有再將其推開。 數千年恍如一夢,纏如亂麻的線終于解開,便忍不住心潮涌動。 她解脫了,封焉亦然。 魔門赤霄殿的首領修行仙道之因,修真界中無人知曉。 離貞卻明白,那是因為寂宵子曾將阿焉領入仙門時,曾對他叮囑:“你須堅行此道,始終如一?!?/br> 縱使踏上尊位,心中愛恨交織,阿焉始終記得這句話。 甚至他以“封”姓冠名,意圖封存過往,也永遠忘不了。 那是一切的開端。 “阿焉以后,還是喚我阿貞吧?!彪x貞輕聲說道。 “師尊……阿貞不會怪我冒犯?”封焉內心欣喜,卻又下意識小心翼翼,仿佛被嚇怕了一般。 離貞淡淡一笑,“你冒犯尊師,還在少數么?” 她手中出現一疊寫滿字跡的泛黃的紙頁,封焉看清楚上面的筆記,便渾身僵硬。 “你還真是記仇之人,我曾對你的責罰,事無巨細都記載其中?!?/br> “不,阿貞誤會了,這并非是我記仇……” 封焉面上掠過一絲窘迫,他略微垂首,低聲道:“這是我對自己的告誡?!?/br> 離貞眼中浮現訝然。 “你曾說,我從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更不知自己有錯?!狈庋勺⒁曋锹溆谏戏降闹赡酃P記?!拔冶銓⑹芰P之事都寫下來,記住不再去犯,便不會惹你生氣?!?/br> “所以這幾百頁罪過,條條不同?!彪x貞微微睜大了眼,詫異道?!胺稿e出這么多花樣,也不失為一種本事。在這方面,你可謂天賦異稟?!?/br> 封焉:“……” 離貞輕輕揚手,那些紙張飛散于天,化作煙塵。 “師父未盡的教導之責,便由道侶來接替吧?!?/br> 封焉呆然站立在吹拂的白色煙塵之中,鏡一般的眸子如石擊湖面,悄然破碎。 他望著前方微揚著手、眉眼淡然的女子,心中滿是她嘴角此刻噙起的笑意。 “阿貞……你說什么?” 封焉顫著聲。 離貞眸中浮現一絲狡黠。 “成為道侶的期限,從奪得青耀星開始?!?/br> 她的掌中,米粒大小的藍色晶石滿不情愿地亮著光。 那是她將封焉拽離回憶幻境后,一舉抓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