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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貞愣住,這是寂宵子的臉。 她沒有像往常一般以一名旁觀者夢回,而是變成了夢中的主人公。 她凝神半晌,終于領悟到現狀。 千衍幻境,變幻千般,她這回真正掉入了為她所設的幻境中。 那封焉呢? 離貞站起身來,欲去尋找封焉所在。 一開啟白玉宮門,卻見到一冷峻的男子跪在門外。 ……封焉? 離貞怔了怔,差點喚出了口,仔細看明了對方的面貌,才分清那是長大后的阿焉。 不同的容貌,一樣固執又鋒利的眼神。 他八成又是犯了什么過錯,正被寂宵子懲罰。 離貞正想喚他起身,卻發現自己無法出聲。 跪地垂首的男子緊捏著雙拳,聲音低沉:“請師尊收回成命?!?/br> 離貞一頭霧水。 寂宵子下過的命令,她如何知曉。 忽然之間,靈臺思緒涌動,如同有一股無形之力將寂宵子的想法推趕而來。 離貞張口,只聽自己說道:“近千年來,你行盡不善,卻屢錯不改。如今又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如何還能留你在這白玉宮中?!?/br> 原來她只能依照寂宵子的心思出言。 阿焉猛地抬起頭來,雙目泛紅,委屈不甘地望著她,喊道:“我喜愛師尊,想與師尊親近有什么錯!” 這便是阿焉筆記中最后一頁——“舉止不軌,冒犯尊師,被逐出宮”。 離貞的心底劃過一絲酸澀,她竟分不清那感情究竟屬于她自己,還是屬于寂宵子。 “不必多言,此后我不再是你師父,你也不許再踏入白玉宮半步?!?/br> 離貞回身關上了宮殿大門。 門響的那一刻,離貞忽一眨眼,清晰感到胸腔之中的翻涌。 寂宵子在說出那句話時,內心并非如表面一般冰冷無情。 她復雜的情緒遠超離貞所想,但她掩藏得極好,阿焉并未能窺視。 只是這份復雜究竟為何,離貞尚不能分明。 門外安靜如寂,許久過后,離貞才聽到細微的腳步聲一步一頓地遠去,而后發泄一般地奔離。 此后,寂宵子的意志才平息下去,離貞推開門,漫無目的地走在劍骨山中。 鶴唳聲倏然劃過,肅靜的白衣男子立于石階上,昂首面對著她。 “當年我便不愿你將他帶回、收入門下,你卻一意孤行?!?/br> 離貞望著無垠子,憂傷之感油然而生。 “我原以為,我能帶他堅行正道?!?/br> 無垠子:“可九百多年,都不足修正其本性?!?/br> 離貞輕輕撫上胸口,喃喃道:“可他待我,從來為善?!?/br> 無垠子的臉上浮現一絲優柔:“若真如此,宵兒又為何忽然將其逐出師門,那般決絕?!?/br> 離貞抿緊了唇,胸腔之下一片酸澀、糾結與不忍。 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淚,她怔然伸指拭去,那是寂宵子的淚。 離貞忽然想起,封焉在某日對她說的話,他說那日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眼眶含淚是因為他。 他錯了,她早在前世,便因他落淚。 離貞也在這一片磅礴難忍的情緒之中,明白了寂宵子的心意。 寂宵子并非因為封焉對她起了不純之心、行了出格之舉,才將他逐出白玉宮。 她將他趕走,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亦對那大逆不道的徒兒生了異樣之情。 可寂宵子清楚明白,她絕不可讓那懵懂之情化為現實。 她有不得不將其扼制的理由。 “師兄,我必須這樣做,可我卻又惶惶不安,害怕自己的決定,會釀成另外的錯誤?!?/br> “宵兒認定了必須之舉,便無需后悔?!睙o垠子極淡地牽了牽嘴角。 “無論后果如何,師兄都會與宵兒一同面對?!?/br> 離貞感到觸動,繁雜的情緒稍稍平定了些。 阿焉去了哪里,離貞并不知道。 用神識探遍了劍骨山都沒找到他的影子,興許已離了山。 日月輪轉數回,都沒見阿焉歸來。 離貞終日彷徨,寂宵子只將阿焉逐出師門,卻未將其趕出劍骨山,他該不會一去不歸? 若始終見不到阿焉,這幻境該如何破除呢…… 離貞幾乎在山內尋找了所有的人,始終沒有進展,可幻境中的劍骨山仿佛為她專設了結界一般,她想盡辦法也踏不出去。 看來破除這幻境的關鍵,還是在阿焉身上。 不知第多少日,離貞在白玉宮內庭院之中,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之氣。 這次寂宵子沒有再限制她的舉動,反而像是與她不謀而合一般,催促她張開了宮門。 阿焉站在門外,微垂著首,雙拳緊握,渾身散發著隱忍、不甘、憤怒與肅殺之氣。 離貞內心忽地一墜,此刻的阿焉,不再是以往的模樣,反而像極了那個身為赤霄殿首領的沉郁癲狂的封焉。 男子微微抬起了頭,琥珀色的眼眸在凌亂的發絲下迸出冷銳而凄厲的光。 “師尊,你為何要騙我?” 離貞的眼瞳驟然縮了縮。 “不允我獨自歷練,亦不讓我遠行,從不讓人見到我重傷的模樣,甚至在療傷之時也要讓我緊閉雙眼……這些都是為了,隱瞞我是魔族的事實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