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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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裕上前把盛奕護到身后,對榮青禾和唐蕓說:結婚的事的確有些突然,但這是我早就做好的決定,不是臨時起意,也不是沖動的結果,所有后果我會自己承擔。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榮青禾倒是不懷疑他的話,畢竟榮裕這孩子從小就很有計劃性,只要是榮裕自己定下的人生計劃,每一步都不會偏航。 但榮裕跟盛奕結婚這件事,榮青禾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 兩個孩子從小感情好,盛家出事后他甚至想過要收盛奕當養子。 現在這樣,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負責?榮青禾被鬧得束手無策,以手扶額,氣得發笑,我榮家都要絕后了,誰能負得起這個責! 榮裕沒說什么,繼續向楚思雅的父母道歉:伯父伯母,抱歉,取消婚約是我一個人的決定,責任在我,請不要責怪您的女兒。 楚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是搖頭嘆氣。 程文歌顧不上震驚盛奕和榮裕結婚的事實,想著自己是來幫楚思雅演戲的,一本正經說:叔叔阿姨,我和小雅互相喜歡,如果一定要給她找婚約對象,希望二位能優先考慮一下我,我條件也不差的。 楚思雅舉起程文歌的手堅定說:爸,你說過我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我已經找到我的幸福了。我和榮裕一起決定取消婚約,他不應該一個人承擔后果。如果你們要追責,我也得承擔責任。 楚父一臉頭痛地拍了下大腿:小雅,你這是在做什么? 楚母拎著包站起來:你們兩個,先跟我們回家再說! 楚思雅父母丟不起這個人,趕緊站起來拽著楚思雅和程文歌離了場。 程文歌頻頻回頭,望著盛奕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顧著大局,先跟著楚思雅走了。 可真是我的好兒子!榮青禾氣得頭暈,狠狠瞪了兩人一眼,也快步離開了宴會廳。 小裕,你們唉不用擔心你爸,你們的事,等這幾天我去家里找你們談。唐蕓深深看了盛奕一眼,追著榮青禾離開。 榮裕向唐蕓投去感激的目光。 吃足了瓜看夠了熱鬧,賓客們也談笑著陸續離了場。 緊繃的神經一松懈下來,盛奕的腿就開始發軟,透支的體力也急速下降。 盛奕不穩地扶著旁邊的椅子,低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心慌著小聲嘀咕:應該沒被看穿吧 榮裕扶著盛奕坐下,獎勵般揉揉他的頭:辛苦了。 就連榮裕都差點信了盛奕的話,別人又怎么會懷疑。 好累啊。 盛奕再也撐不下去,無力地仰起頭看著榮裕,淺棕色的茸茸額發松散地落下來,遮在親切感的明亮眉眼間。 突然想起剛才那個叫他名字的人,盛奕迫切地問:小裕,剛才那個叫我的人,我認識嗎? 榮??戳怂麅擅?,沒什么表情:是我們的中學同學。 那他也是我的朋友嗎?盛奕太驚喜了,沒想到這么快就又找到了下一個朋友! 榮裕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擰眉,出神地打量他的雙眼,沒答。 以為榮裕剛挨了打沒心情說這些,盛奕心想還是以后再問吧,現在他有榮裕,找以前朋友的事也不急。 盛奕伸手去摸榮裕臉上的紅色指痕,想起剛才自己都做好了重回醫院的心理準備,心有余悸說:你爸下手可真狠,不愧是當過兵的,估計得好幾天才能消下去疼嗎? 不疼。榮裕捏起他的下巴,拇指擦過盛奕泛白的嘴唇,嚇到了? 你再仔細看看?盛奕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一樣仰著頭,揪著榮裕的襯衫衣擺:餓的,都站不起來了。 盛奕不要臉地笑瞇瞇叫他:老婆,我們現在能回家吃飯了嗎? 回家。 榮裕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輕松把人打橫抱起來。 盛奕難為情地掙了掙:哎,你干什么! 榮裕用手臂箍緊懷里的人,心情好像又好了起來:回家。 第4章 妖孽 怕盛奕餓得等不住,榮?;丶液笾罅藘赏朊?,精準戳中了盛奕的味蕾。 剝了皮的番茄煮出紅紅的酸甜濃湯,切成小塊的牛腩燉得細滑軟嫩,咬一口,唇齒間滿是rou汁的鮮香。 簡單的一碗番茄牛腩面,清淡暖胃,就算吃得急了也不會讓胃里難受。 盛奕把湯都喝光了,當場被榮裕征服了胃,放下碗后看著榮裕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吃完盛奕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榮裕把人抱上樓。 盛奕睡起來雷打不醒,被榮裕抱起來都毫無知覺,溫順地依偎在榮裕的臂彎里。 從小就是這樣,盛奕是榮裕認識的人中心最大的一個,甚至有點沒心沒肺,總是毫無保留地相信這個世界,相信他。 榮裕像玩養成游戲一樣,熟練地擺弄著男生修長的胳膊腿兒,換上睡衣,最后用被子把人裹好。 坐到床邊,榮??粗⑥群翢o防備的睡容。 男生睜眼時像一只親人的小狗,淺淡的雙眸剔透明亮,一眼一笑充滿靈氣。 此刻他閉上了眼,無處掩藏的脆弱就顯露出來。異生出令人心生保護欲的病態美感,仿佛不好好捧著就會摔碎。 榮裕很輕地抬起手,撩開盛奕有點擋眼的額前碎發。 距離上次給盛奕剪發已經過了兩個月,盛奕的頭發又長了一些。 昨晚榮裕睡得很沉,但他并沒有睡好。 這三年,他一直伴著盛奕的呼吸聲入睡,耳邊沒有了那微弱的鼻息,他做了一整夜失去盛奕的夢。 在夢里,盛奕沒有醒過來,他親手把冰冷的白布覆蓋到那張毫無聲息的臉上。 榮裕沒有為誰流過淚,甚至不是很清楚那是什么感覺。 極其真實的酸嗆感從鼻腔深處窒息著他,仿佛被拋入深海。 頭痛,缺氧,身心都疲憊到無以復加,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榮裕曲起手指輕輕蹭過男生挺拔的鼻梁,有點無奈,又帶著不自覺的滿足,低聲問:就這么相信我? 盛奕沉浸在夢里,無法回答。 航航。 榮裕低低喚了一聲。 榮裕的手慢慢下落,覆在緩緩起伏著的薄弱胸膛。 他仔細感受著掌心下微弱的心跳,像走在黑茫的風雨中,護著一簇虛虛搖晃的火苗。 夢如細鉤,勾出一縷柔軟的記憶棉絲。 盛奕夢到了一點珍貴的往事,關于他和榮裕。 夢里的他很小,家里的庭院有一棵桑葚樹,鋒利曲折的枝干尖銳如刺,像魔鬼的爪牙。 身后的大房子里有男女在大聲吵架,他蹲在桑葚樹下撿了滿手紫黑色的果實,指甲都被甜膩的汁水染成了紫色。 小裕,快進來。盛奕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喊。 他抬起頭,看見院子對面的獨棟小樓外停了一輛貨車,幾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大人在陸陸續續地往里搬行李。 兩個房子的鐵欄門正對著,對面的門外站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兒。盛奕離著好遠都能看見那小孩兒的睫毛,漂亮得像天使一樣。 男孩兒低著頭杵在門前的路上,嘴唇緊抿著,看起來很難過,又有點倔強。 寶貝,就算你在這里等,州州也不會追過來的。唐蕓無奈地蹲到小榮裕面前,溫聲勸說:州州已經老了,它不能跟我們一起搬過來,你爸爸的朋友會好好照顧它的。 這個別墅區依山,環境雖然很好,交通卻不是很便利,所以來這里養老的有錢人偏多,很少見到小孩兒。 盛奕開心地想,他要有朋友了。 唐蕓又勸了榮裕好一會兒,榮裕還是一眼不吭地站在門口,不肯進新家。 知道這孩子脾氣倔,唐蕓也放棄了,她不是慣孩子的家長。新家要忙的事還有很多,唐蕓站起身,打算讓榮裕自己想通。 她剛要走,就看見對門的小朋友捧著一手桑椹跑出來。 州州是誰,你們家的狗嗎?小朋友很自來熟,開朗地跟榮裕說話,我叫盛奕,你叫什么? 他叫榮裕,我們剛搬過來,你們兩個以后就是鄰居了。唐蕓笑笑,以后還要拜托你多照顧他,帶著他一起玩兒。 阿姨你放心,以后我罩著他。盛奕比榮裕還要矮半頭,卻已經有了哥哥的樣子。 唐蕓忍不住笑,點點頭,好,那小裕就拜托你了,阿姨去給你們切水果。 唐蕓走后,小榮裕依舊冷淡地低垂著眼睫,看了一眼盛奕捧著桑椹臟兮兮的手,往旁邊挪了一步。 盛奕在旁邊像個小大人一樣,責任感爆棚地哄了榮裕好一會兒。 榮裕就像聽不見他的話,根本不想搭理他。 秋日的午后太陽很大,盛奕說得口干舌燥,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哎呀,你別哭了,我們進你家院兒里玩 話還沒說完,盛奕就看著那個倔小孩兒終于抬起了頭,一張漂亮的小臉紅透了,惱羞成怒似的,硬邦邦地說:我沒哭。 盛奕看出這家伙的傲嬌屬性,故意捉弄他:放心,我不跟別人說。我也總哭,我媽說小孩子愛哭沒什么丟人的 我沒有。榮裕氣得扭頭就跑進了新家院子,覺得這人真是討厭極了。 沒想到晚上他又見到了討厭鬼。 大半夜,榮裕正想著那條陪伴他成長的金毛犬,縮在被窩里強忍著眼淚,忽然聽見臥室的窗戶被小石子砸得噼啪響。 榮裕穿著睡衣起床推開窗戶,看見討厭鬼背著個小書包,猴子一樣騎在他窗戶正對面的大樹上,壓著嗓子笑瞇瞇問:愛哭鬼,貓被窩里哭呢? 榮裕下意識用手背蹭了下干干的眼睛,紅著耳朵小聲:你有??? 你咋知道?討厭鬼沒臉沒皮地笑嘻嘻,我昨天剛感冒,還沒好呢。 說著盛奕還吸了吸小鼻子里流出來的清鼻涕,膈應得榮裕皺起好看的眉毛。 給你看個好東西!盛奕把書包反背到身前,打開虛虛掩著的書包開口。 榮裕心說這個討厭鬼能有什么好東西,不屑地別開臉,黑亮的眼睛卻不由自主斜睨著那個神秘的書包。 嗚嗚。一只黃色的小奶狗哼哼唧唧從書包里探出頭。 ! 可愛吧?盛奕得意地炫耀,我媽剛給我要的小狗崽,金毛尋回獵犬你聽說過嗎?以后能長可大了! 你給我開門,讓我在你房間住一晚,我就把狗借你玩兒。盛奕抱著小狗沖榮裕揮爪子。 我才不喜歡狗。榮裕直勾勾盯著那只小狗,傲嬌地哼道。 兩分鐘后,盛奕被榮裕悄悄帶進了臥室。 榮裕坐在地毯上和小狗玩兒了大半宿,抬頭發現討厭鬼毫不客氣地趴在他的床上,睡得像頭豬。 榮裕有潔癖,怕他把口水沾到自己的被子上,起身想要叫他起來,看見盛奕衣擺下露出一片細皮嫩rou的背,白白的皮膚上有幾處細長的淤青。 天剛亮,盛奕趴在榮裕的床上醒過來,發現榮裕抱著狗睡在地毯上。 盛奕有點兒不好意思,走的時候把狗留下借他玩兒,試探地問:小裕,我以后還能來你這兒睡覺嗎? 不能。榮裕抱著狗站在門口,傲嬌地拒絕。 后來,無數個夜里,榮裕給盛奕開了一次又一次門。 盛奕睜開眼,發現榮裕睡在他身邊。 夢里的男孩兒長大了,略微上揚的漂亮眼尾依稀看得見過去的影子,只是褪去了稚嫩和柔軟,現在是一個棱角鋒凌的男人。 雖然這張蛻變后的俊美臉龐偶爾看著還是有點陌生,但盛奕發現他并不抗拒這樣親密的距離,反而因此感受到了他對這個人深刻于靈魂中的親切和熟悉。 盛奕輕輕掀開被子,拽過去一些蓋住身邊面朝他側躺的人。 他無聲轉過身,面朝著榮裕,仔細地打量著榮裕蛻變后的五官。 小裕。 原來他以前真的是這么叫他的。 難怪這么順口。 眼前的人突然睜開眼。 榮裕沒有睡著。 盛奕愣了下,說不清的尷尬漫上來。盛奕不自然地移開眼,把半張燥熱的臉縮進被窩。 怎么了?榮裕的眸光在黑暗中微閃。 夢到了一點過去的事。盛奕小聲說。 榮裕安靜地觀察著盛奕的眼睛,問:夢見了什么? 盛奕故意笑瞇瞇問:小裕,你小時候是不是喜歡哭? 那你可能做了個假夢。榮裕沒什么表情。 盛奕心說這人果然沒怎么變,又笑問:我們小時候是鄰居? 嗯,七歲的時候第一次見面。榮裕也沉浸在回憶中,緩緩說:那天晚上,你帶著小杰來砸我家窗戶。 小杰?是那只金毛嗎?盛奕沒有夢見那只狗叫什么,從被子里鉆出頭問:它現在在哪里? 榮裕沉默地看著他,等他繼續問下去。 盛奕心臟狂跳著,鼓起勇氣問出口,小裕,三年前發生了什么? 榮裕沒怎么思考,似乎早就準備好隨時回答他的問題:發生了火災,你的父親,還有小杰,沒能逃出來。 盛奕的睫毛顫了顫,我媽呢? 在你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盛奕下意識抓住了榮裕的襯衫:那我呢? 那天是你十八歲生日。榮裕坐起身靠在床頭,看著被盛奕抓住的衣擺,說:你在外面和朋友慶生,接到警方的電話,回去的時候發生了車禍。 在得到答案之前,盛奕已經猜出了數十個不幸的可能,車禍和火災也在他的預料范圍之內。 因為他已經失憶了,所以盛奕本以為,他可以平靜地接受這些毫無存在感的人的消失,就像被人提起一件已經沒有印象的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