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書迷正在閱讀:喂養一個綠茶小夫郎、風情萬種(NP、高H)、寫前男友rou文的下場、初戀怎么這么甜啊、撿到穿越而來的美男、只為你袖手天下、全星際都遍布了我的魚、我養的鮫人是綠茶、[紅樓]小鉆風巡視紅樓、“男”配她成了團寵
生病了就乖乖躺著,記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如干脆起床背書。如是說著,內心深處的想法卻只是近于被越俎代庖般剝奪了主動權的不悅,他不說江聲也能猜到,并且在下次吃藥的時候故技重施來逗他。 不過歸根結底,三天之后江聲能痊愈如初,除了歸功于自身體質不錯之外,應該還是有他一份功勞的。 病好之后上了幾天學,又迎來當地意義重大的節日,平白獲得一周的假期。一周里陳里予難得主動提出外出,帶江聲去附近有名的商業景區逛了逛,又兜轉到城鎮的地標建筑:一個以冰淇淋和煙花表演聞名的公園。 冬天當然沒有冰淇淋,不過恰逢節日,每晚都有隆重盛大的煙花表演,也稱得上不虛此行的觀光但歸根結底,比起煙花表演或是節慶游行本身,陳里予還是更加享受那種以策劃者的身份決定活動,再帶著人生地不熟、連同本地人對話都有些障礙的江聲到處亂逛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就像家長來到自己的學校參觀,平日里無所不知的大人終于也有需要他帶路的時候,要乖乖跟著他計劃的路線走這樣反客為主般有些幼稚的滿足感。 江聲未必參透了他的心思,不過就算一頭霧水,也還是會興致勃勃地接受他的提議,除了在冷風冷雨里吃冰淇淋之類出格的事,其他的場合總是任憑他決定。 尤其是借著生病有意無意胡鬧了幾天之后,終于清醒過來的人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行為有多失禮不,簡直到了在陳里予的底線上躥下跳的程度便格外謹言慎行起來。 看盡煙花,觀賞了浩浩蕩蕩的節慶游行,還去了位于地底的水族館和舉世聞名的工業美術館,似乎已經足夠充實完滿了。 寒假限定的契約仍在延續,兩個人也依舊自然而然地保持著交往中的狀態,暫時跳過了尚未解決的問題避而不談,眼里只有目之所及的親昵和浪漫 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寒假限定的親密關系,也終于到了盡頭。 陳里予放下調色盤,從漫長的神游中回到現實,將信筆涂鴉的作品放到一旁,起身去找江聲他下午有專業課,課程內容與期末考試有關,便只請了一上午的假,拖磨地膩在江聲身邊,被對方以再抱下去就來不及收拾行李啦這樣的理由帶去客廳畫了一會兒畫之后,像伺機埋伏的貓一般,一聽見行李箱合上的聲音,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臥室門口,繼續剛才未竟的對話:可我想陪你去機場。 去了機場也不能陪我上飛機,江聲將行李箱拖到房門口,在他面前停下來,摸了摸他長長不少、已經扎起一綹的頭發,不要耽誤正事,乖,之后有空就來看你。 什么時候有空?陳里予執拗地盯著他,眼眶隱隱泛紅,不知是因為畫了太久還是淚意使然。 江聲受不了他這樣藏著委屈又不肯表露的眼神,心疼地嘆了口氣,抬手將人摟進懷里,哄道:暑假,或者明年寒假想我的話就告訴我,雙休來不及的話,還有其他長一些的假期。 其實說什么都蒼白,彼此心知肚明的,高中的最后一個學期,升學壓力有多大,補課又會占用多少時間,哪里還有什么長過兩天的假期,就算有,也不能因為一時任性就坐往返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說走就走了。 陳里予默不作聲地把臉埋進他衣領里,出離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先前自以為尋得的主動權,其實不過是小孩子辦家家酒的幼稚把戲,等到真的遇事,江聲能提供的情緒價值還是比他多太多。 之前答應我的,照顧好自己,不能食言,知道了嗎?其實約定時限已過,他現在似乎已經沒有說這些話的立場,也不該像交往中的男朋友一樣擁抱對方,只是離別在即,約好的期限也在不知不覺中默認延期了。 陳里予點了點頭,大概是把眼淚蹭到了他衣領上,有些潮,是燙的。 別哭別哭,半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江聲揉揉他的頭發,強壓下心頭翻滾的酸澀情緒,溫聲道,沒事的,很快就會再見面了 不行,懷里的小貓突然開口打斷他,語氣難得失態,話音里還帶著不加掩飾的抽噎氣聲,不行我還沒有想通,還不知道該怎么辦要是每次都這樣,和還在一起的時候一樣這樣下去又會和之前一樣了,嗚 話都說得顛三倒四了,內里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又清醒。江聲在心底里嘆了口氣,無法反駁,只能更用力地抱緊他,認真道:那就等你想通的那一天。別怕,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相信我,好不好? 這次換來的是更加用力的點頭,沒有口是心非也沒有生人勿近的高冷,褪下層層或金貴或堅硬的殼,內里還是個柔軟又乖巧的小孩子。 這么可愛的人,為什么要吃這樣多的苦呢。 陳里予吸吸鼻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環著江聲肩膀的手便下意識收緊了些,不動聲色地用手背抹去臉上殘余淚痕,順帶敷在隱隱發燙的臉頰降溫:是不是該走了 嗯,先送你去學校,反正也順路。江聲如是回答,注意力卻似乎并沒有放在接下來的行程上,只是安靜地抱著他,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陳里予漸漸平復情緒,不再眨一眨眼就想哭的時候,他才終于抬起手,攏著對方的肩膀略微分開些距離,低下頭,溫柔又鄭重地在心上人眉間落下一吻。 不哭了,他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輕聲道,等到下次見面,就再也不分開了。 說來奇怪,明明離別在即,狹小的公寓之外,卻是連日陰雨之后罕見放晴的天薄雪消融,萬物明朗,連空氣都喜人地澄明,不知是神靈忽視了這處人間小小的別離,還是在那水一般無聲灑落的陽光之中,還暗藏著其他尚難辨識的征兆。 第81章 錯覺 新作《口欲期》,明撕暗秀的校園故事,應該會比這篇更輕松更甜一點,每晚更新,希望大家可以也支持一下哦 不是第一次分離,也不是第一次嘗到依依惜別卻不得不接受事實的滋味。然而上一次是陳里予主動離開,不舍與難過被當時更加沉重的、有關于彼此和未來的思緒麻痹,在眾多負面情緒中并不分明,這一次卻是嘗到甜頭后不得不歸于沉寂的苦,介于過去一個月的愉快回憶與未來日漸鮮明的希望之間,便顯得尤為殘酷,令人難以忍受。 陳里予最終還是乖乖聽話,沒有送江聲到機場。去學校那十幾分鐘的路程走了半個小時,停下來耍賴似的抱了好幾次,才攢夠走進校門不再回頭的余力。 異地戀與愛而不能,兩種感覺他都嘗過,卻也說不出哪一種更痛苦。 江聲離開后的下午他過得渾渾噩噩,連教授講的考試信息都有些難以理解,索性用手機錄下來,將思緒集中在相對理性的思考上如果不這樣做,他還是會時不時想起某個名字來,錯以為江聲還在隔壁的教室等他下課,或是做好了飯菜等他回家。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轉變,也漸漸開始對抽象的價值對等有了些許具體的理解原本就是心性高傲的人,自幼天賦異稟,即使享受被人悉心照顧的特權,也會在長久失衡的單方面照顧與被照顧中感到迷茫。歸根結底,感到拖累對方也好,自覺未來失去意義也罷,這些長久盤虬于他性格深處的矛盾與不安,最終都能以類同的答案解決。 他是極自傲又極自卑的人,一邊渴望關愛照顧,一邊又希望偶爾處于主導地位、被人需要。江聲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四處游玩的七天里有時會讓他做主,決定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甚至主動開口說些感冒好像還沒有痊愈,走累了,又想喝水之類的違心話語,以表達自己對他的需求。 不過這樣僵硬的戲碼顯然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倒不如說,他甚至因為江聲猜到了他的想法而更加挫敗了。 怎么辦呢,總不能真找個別的什么人來,試一試江聲是否會接受和其他人在一起不,算了,結局會印證出什么尚且不論,光是想到模糊的場景,他就已經難以接受了。 為什么就不能有一種讓人脆弱又不影響健康的病呢,如果有的話,讓江聲時不時患上一次,就萬事大吉了意識到自己產生了某些危險的想法,陳里予在心底里嘆了口氣,垂下手繞動著桶中的畫筆桿把玩,告誡自己及時停下。 好,接下來是自由練習時間。伴隨著這樣的結語,他這學期第一階段的課程也畫上了句號,未來愈發鮮明的同時,也將步入更加緊湊充實的訓練期。 四處寫生,參觀展覽,還有為了鍛煉鑒賞能力而布置的長短期論文任務訓練強度不減的同時,課程的內容越來越復雜,已經同大學接軌。 另外,升學考試將在五月中旬舉行這是陳里予左耳進右耳出地聽了一個多小時后,唯一明確記住的話。 五月中旬,是不是就意味著他考完之后,還能提前回國去找江聲不,還是算了,高考在六月初,提前回去只會影響對方最關鍵的復習時間,還是忍耐到高考結束吧。 至于剩下的升學名額稀少,如果失敗就將面臨其他學校的被動選擇,或是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國家之類的話,也被他理所當然地無差別過濾掉了。 說是自由練習,其實連老師都提前離開了,畫室里也漸漸響起收拾東西的聲音。陳里予權衡片刻,還是覺得留有江聲痕跡的小公寓更溫暖些,索性也站起了身。 嗨,是叫陳里予對吧,鄰座的同學卻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被他下意識躲開了輕聲道,今天怎么這么早回家,我記得以前你都會留到很晚的 陳里予默然看他一眼,不太習慣這樣突如其來的交流,正想隨口搪塞過去,又聽見對方笑著說:還有你那個經常在隔壁看書的朋友,今天怎么沒見到他吵架了嗎? 沒有,陳里予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退開一步,他在家里等我,先走了再見。 拜白天晴朗的陽光所賜,傍晚時分的夕陽也澄明而溫暖,在街道上無聲流溢,像是誰無意打翻的橘子汁。 陳里予推開公寓的門,鬼使神差想起不久前搪塞同學的說辭來,即使理智在線,也依舊恍惚了一下眼前的公寓與一個月前全然不同,從添置的家具電器到桌上擺放的水果,還有不知何時貼上的寫有記得好好吃飯之類字樣的便利貼,無不余留著江聲的痕跡,讓人不自覺地想說不定他真的還等在家里呢。 這次是嘆氣出聲了。陳里予心情復雜地合上門,生平第一次這么聽話,到家之后先乖乖拿出電熱水壺燒上了熱水,又安靜地洗了一個蘋果,毫不猶豫地咬下一口。 酸甜的水果味道在口腔中滿溢,卻還是沒能掩蓋喉嚨口的苦澀,還有一句悵然若失的自言自語。 乖乖吃水果了,這樣能早一點見到你嗎 他倚在桌旁,看著一眼能望到頭的小公寓,視線掃過每個角落,思考自己該不該對現在的布置做些改動,以免總是不合時宜地想起江聲思考的結果是算了,還是保持原樣吧。 依照事先的約定,分開之后江聲也不會過多打擾他,兩個人還是保持在一起前的社交距離,除了每周一次例行匯報自己的身體和生活狀況這是某個理科生對生日愿望的具體闡述陳里予也不會主動聯系對方,直到他想清楚,或是情況變得合乎期望為止。 所以不管他現在有多想念對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自覺聽話地燒好熱水、吃水果,以及加熱冰箱里的速食炒飯作為晚餐罷了。 也不知道速食食品能不能讓江聲滿意,明天還是先去學校食堂吃完飯再回家吧反正他也心知肚明,家里除了一成不變的家具,不會有誰在等他。 他經事太多,早已鍛煉出遠高于正常人的忍耐閾值,本以為消化了吃完一個蘋果時間,情緒已經如他料想般平靜下來,便向臥室走去,打算在吃飯之前先滿足未竟的好奇心,看看江聲先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什么。 然而一打開房門,腳步便狠狠地頓住了。 不大的單人床中央,簡潔無趣的灰色床單上,赫然放著一件衣服他見過的,是江聲的外套。 某些遙遠的記憶不期然涌入腦海,關于某個不算寒冷的夜晚,他拙劣的借口,變相擁抱,還有對方帶著溫暖的洗衣液味道、伴他安然入眠的外套 回到那個時候,所以故意留給他是這樣嗎。 陳里予仰起頭,抬手擋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意識到自己的呼吸都酸澀,溫熱的液體浸入衣袖,比想象中還要猝不及防。 第82章 自愈 作者有話說: 他在哭。 陳里予意識到這個事實,依據卻不是混雜在耳鳴聲中孩童般嘶啞的哭聲,也不是布滿臉頰的溫熱液體,而是在某一次呼吸的間隙,自遲鈍感覺中隱約嘗到的鐵銹味道不知何時漫上喉嚨,讓吐息都染上了血的味道。 也是,不計后果地哭號了這么久,多少會傷到喉嚨。 他翻了個身,將自己從抱著衣服蜷成一團的姿勢平攤開來,茫然地隔過一層眼淚望向天花板,江聲的外套被他抱在胸口,已經因為沾了太多眼淚有些發潮,皺巴巴的。 上一次這樣狼狽地痛哭是什么時候,他已經記不清了,或許在他矜持又善于忍耐的前半生里,并沒有過這樣的場合于是過往的種種記憶反噬而來,變本加厲地刺激他的神經,讓這場痛哭變得沒有止境,每當他情緒稍有緩和,或是由于疲憊找回了些許理智,便會被不知何時占據了思維的某個具象畫面刺激,再次不可自制地哭起來母親離世時徹夜的雨,黑夜里生父手中的煙頭,家道中落,恩師亡故,色弱,失足落水還有不久前離開的江聲。 像是把十幾年的淚水攢到了一起,就這么宣泄出來,讓人不知該說他是堅強還是脆弱的好。倘若足夠堅強,這么久遠的傷口大概早該愈合,怎么也不會刺激得他失聲痛哭,可如果是出于脆弱,他又的的確確忍耐了這么多年,還未被接踵而至的變故壓垮。 唯一該指責的,也只有一件事了: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他都只是封存了記憶,選擇忍耐、無視和遺忘,而從未真正鼓起勇氣去解決勵志故事本該如此,遇到多少挫折都是要回首去面對的,戰勝記憶,戰勝自己,而后成長高高在上的評論家大概會這樣指責少年的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