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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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歲的高中生,說出來的話像cao碎心的老母親陳里予點點頭,腦海里短暫閃過母親的影子,又被他啼笑皆非地按下去了。 江聲又不太放心地叮囑他幾句,直到早讀結束不得不走了,才站起身,小聲問他能不能摸摸頭。 陳里予用眼神回他個問號,倒也沒拒絕。 于是江聲環視一圈,趁下課交作業教室一片混亂,伸手偷偷揉了揉陳里予的頭發。 走啦,他的大男孩彎起眼睛,笑意明朗又干凈,等我拿獎回來請你吃飯! 陳里予低低地嗯了一聲,擺擺手,不置可否,目送他走了。 一耽誤就是十分鐘,江聲離開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了,老師站在講臺上,陳里予也不想明目張膽地溜出門去畫室,便還是決定多坐一節課。 沒有什么事做,數學課他聽不懂也不想聽,江聲平時讓他畫畫的那根筆和書包一起帶走了,他自己的東西大多放在畫室,課桌里連白紙都不剩一張,甚至不能隨手畫些什么聊作消遣也不是沒辦法,問前桌借一根筆不難,只是他不善社交,也不想用別人的東西。 如果江聲在就好了他出神良久,混亂的思緒終究還是落到了這句話上。 人在身邊的時候絮絮叨叨嫌啰嗦,走了又開始想念,這大概是所有青少年的通病了江聲其實很會照顧人,大概是因為聰明,想問題總是細心又周全,如果不是在某些方面太過直男、對情情愛愛又一竅不通的話,這么好的人大概也輪不到他。 在想什么,還沒輪到呢陳里予搖搖頭,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看江聲留在桌上的一疊書課本、練習題,一本厚厚的英語單詞冊,幾本工具書和教輔,還有筆記本。 這個人很奇怪,筆記不按科目分,按喜好。據陳里予觀察,他的所有理科筆記都寫在同一個厚厚的筆記本上,從前往后寫知識點,從后往前記錯題,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規律,有哪科就記哪科,順序也隨緣,每次考前看一遍,就順手多塞進幾句話,以至于現在看起來五顏六色亂七八糟,字和圈點糊成一團,大概也只有江聲本人能看懂了。 語文英語倒是有筆記,老師上課講什么就記什么,規規整整,從來不看。 江聲這次走把他那本大雜燴的理科筆記帶走了,留下語文英語那兩本薄薄的本子,夾在課本之間,看起來有些凄涼。 除此此外,一疊書的頂端還放著一本草稿本,白紙,平時他想隨手畫點兒什么的時候江聲總會撕下幾張給他,一個月過去已經rou眼可見地變薄不少。 陳里予順手拿過來,想再撕一張下來干些什么權當消遣畫不了畫就折紙玩,他會折簡單的玫瑰花,還有能動翅膀的千紙鶴。 然而下一秒,他翻開第一張紙看到底下的內容,就忘了玫瑰花和千紙鶴的事,狠狠地愣住了。 在那些復雜的公式和演算過程之間,赫然寫著他的名字,幾十個,一筆一畫清清楚楚,陳里予。 簡直像是在一筆一畫之間,將他的身體與靈魂攤開展平,滿含溫柔地細細摩挲過,安放在失重宇宙的正中央。 太奇怪了 這不是他的本名,是他自己改的名字,和戶口本學生證上的都不一樣大概只有班主任和教務老師知道這件事,連江聲都還被蒙在鼓里。 他死過一次了,在那晚冰冷沉寂的河水里,被不幸救起后便改了名,仿佛這樣就能與過去劃清界限,重獲新生似的。 事實證明沒有什么用,一個代號罷了,他糾結猶豫的性格不會因為改名成一個野字而自由生長,唯一的變化也只是念起來拗口些,很少被點名,除了江聲也沒什么人叫他。 現在他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這個名字,思維便有些停滯,像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繼而從陌生人身上延伸出諸多不切實際的越線幻想高中生秘而不宣的暗戀戲碼,被江聲藏起來的心上人,苦思冥想里下意識寫出的名字,諸如此類。 然而心底里又有個聲音響起來,告訴他,這就是你。 這個人也許喜歡你截至目前你展現在他面前的東西,換來了這些浮于表面又藏在心底的喜歡。 可他心知肚明的,他還有太多江聲不知道的壞毛病,太多潰爛骯臟的過往,創傷導致的不正常的心理和人格,口是心非拒人千里的本能即使他有這樣偏執的自信,篤定總有一天他能痊愈變好,但至少現在這些東西還藏在他無波無瀾的皮囊下,像一顆顆隨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讓他還不能毫無負擔地因為撞破這個秘密而高興。 何況他也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哪里值得對方喜歡,又軟弱又粘人,小孩子似的要江聲照顧,還有些神經質,總連累對方一同承受他的消極情緒也許只是他想多了呢,以江聲這樣直白的性格,就算把這幾十個名字解釋成練字消遣,他都覺得無可厚非。 陳里予沉默良久,還是沒有給江聲發消息或是當面質問的勇氣,只是拿出手機拍了個照,便把那疊草稿紙放回原位,權當作無事發生了。 只是心跳還guntang,一下一下敲在鼓膜上,他騙得過所有人,唯獨騙不了自己。 坐兩個小時的車到考點,用三個小時做完一百五十道題,吃午飯,再坐兩個小時的車原路返回。 比賽前江聲還在認認真真復習,滿腦子化學知識點和做過的題,心無雜念,連陳里予都沒有想這種狀態持續到他比賽結束走出考場,就戛然而止了。 去的路上滿腦子化學,回來路上滿腦子心上人。 他在想該給陳里予補什么生日禮物實話實說,這比化學競賽難多了。 兩個小時靠著窗戶冥思苦想,腦袋都磕紅了,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他總覺得陳里予喜歡的東西都離他很遠,畫具他買不起也不懂,衣服一看就不像他能選到的十有八九還會被陳里予嘲笑品味不行吃的喝的不長久,工藝品算了,陳里予本身就是一件工藝品。 最后還是下車時侯看到前面女同學的發卡,才恍然有了模糊的思路。 他依稀記得剛見面那天,陳里予是戴著耳釘和戒指的,胸口似乎也掛著金屬制的吊墜,那時候陳里予說不合規矩,將耳釘摘下來隨手丟進垃圾桶里,后來便再也沒戴過那些花里胡哨的飾品了。 除了手上一圈低調素凈的戒指,常年藏在袖子里,除了畫畫,其他時候也不會有人看到。 可他再怎么直男,也知道送人戒指代表什么,何況小貓的心思那么細,如果真的因此對他產生誤解,他大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過是飾品,戴在手上低調不張揚的,又不會讓陳里予起疑,最好還能有點兒與生日祝福相關的含義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多虧今天競賽沒有離學校遠,負責老師怕路上有人出意外,叮囑所有人帶了手機,進考場前統一上交出了考場再發下來。他玩心不重,拿到手機給陳里予發了條消息說考得不錯,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回答,就扔進書包沒再管了。 他急急忙忙摸出手機,翻到和他媽的聊天框,發過去一句媽,我手上的紅繩是哪兒買的。 他母親是幼兒園老師,這時候十有八九在照顧班里的小朋友午睡起床,顧不上他這個大朋友直到他都要走進教學樓、不能再理直氣壯玩手機的時候,回復才慢慢悠悠地出現在他手機屏幕上。 一條語音,大意是那是家里老人在他剛出生時候去什么寺里進香,在山腳下守路人手里買來的,算過生辰八字,能保佑他平安有福。 于是江聲躲進樓道角落里,局促地蜷著身子給他媽發消息,問她,哪個寺。 十分鐘后他活動活動酸痛的脖頸,已經搜索好去那座所謂山腳下有高人易物的寺廟的路了。 高不高人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心誠則靈,他想護佑陳里予一生平安有福。 第26章 姻緣 寺廟離江聲家不算遠,來去三個小時的車程,還沒有出去比賽一趟來得久旅游攻略上寫著建議夜晚游玩,山下有市集,不偏不倚地為他找好了理由。 他原本想的是等到周末再去,可今天才周一,要等整整一周的時間,他想起陳里予那句過了今天就不是我生日了,就有些等不住,再加上旅游攻略上說市集只在夜里才有,一來二去,本該定在周末的偷偷出行就被他強行挪到了今晚就算說比賽累了想回家休息,以老劉的性格,十有八九也不會過問的。 少年人總是這樣的,莽撞沖動不計后果,想到就去做了,一刻也等不及,只是他天性使然,沖動也安眠于平和良善之下,直到現在遇到陳里予,才終于蘇醒過來,后知后覺地開始為了心上人做些出離瘋狂的事。 大概就是談戀愛使人失智吧江聲默默想著,一邊蹲在樓梯間里,買了今晚七點半的景點大巴車票,付款成功后立刻站起身,往班主任辦公室跑。 起身時候撞到低矮的墻,還被磕得嗷了一聲。 如江聲所料,老劉確實爽快同意了讓他回家休息,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只是暈車而不是發燒感冒。 平常身體素質不是挺好的,給他簽假條的時候老劉嘴里還嘀咕一句,簽名寫得龍飛鳳舞,以往春游秋游坐大巴,也沒聽你提起過暈車啊 江聲撓撓頭,沒怎么騙過人,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大概是今天考試用腦過度了吧。 老劉哦了一聲,沒有再起疑,只叮囑他好好休息遞給他假條的時候又感慨道:說起來,怎么高三了還安排你們去競賽呢,影響高考了怎么辦下回得和學校反映反映,少讓咱們班充數去了。 沒事兒,多拿些獎也挺好的,說不定以后自招用得上,江聲回想起自己家里那一抽屜湊數湊出來的競賽證書,隨口道,謝謝老師,我先走咯! 隨口一說,一語成讖。 二十分鐘后江聲坐在前往寺廟的旅游大巴上,由衷地感謝這輛車路過他們學校,他不用再轉車。 走之前他回了趟教室,原以為陳里予不會在,沒想到對方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低著頭,似乎在睡覺。 于是他趁著下課走過去,動作輕緩地摸了摸小貓陳里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聽見他說晚自習有事要出去、放學再來接他便點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臉頰熱熱的,貼在他手心里,像什么睡懵了的可愛動物,聲音也軟乎乎的,輕聲叫他的名字,又低又軟地撓在他心口。 江聲想了想,還是摸出手機,翻到陳里予的聊天框,把先前說的話打出來又發了一遍。 晚上家里有點兒事,回去一趟,放學在校門口等你。 臨近下車時候,陳里予的消息才回過來,三個字,知道了。 這座寺廟算他們城市挺有名的景點,本地人不怎么去,外地人逢游必來,市集也比他想象中熱鬧,熙熙攘攘地擠成一隅,一眼望去看不見他母親口中易物的老人,倒是看見了算命求緣的招牌,明晃晃的兩個大字,手相。 他從前不信這些,理科生,滿世界的數理化,探求切實精準的結果,與高深玄乎的東西背道而馳然而大概是因為有了心上人,讓他看不清結果的男孩子,看見這塊招牌的時候,他心底居然也升起了一絲好奇。 走到招牌前他才發現這個小攤不僅算命看相,也經營些小買賣,與他腕上那根十分相似的貔貅紅繩赫然在列,在矮桌上辟出一塊來單獨放著十幾條,只是沒有標價。 問過店主才知道,價錢隨緣而變,能辟邪祈福的。 行,于是他在老婦對面坐下來,道,您給我看看。 老婦看他一眼,慢悠悠地問,看什么學業前程,錢財事業,還有俗世姻緣。 江聲沉默片刻,垂下視線,輕聲說:姻緣。 網上常有人說算命挑好聽的說,玄玄乎乎全看如何理解,不能信的,可偏偏有人明知如此,還會去算,無關乎信仰或迷信,只求一個聲音,替他將心底難言的話說出來。 老婦借著一盞暖黃蠟燭,細細看了他的手心,話音還是慢,平和得仿佛古鐘悠鳴:有福之人。 十八前后遇見良人,一生無人變心,果是好果,輕撫過他掌心的手指一頓,又繼續,有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江聲語文不好,卻直覺這句詩不全然是贊頌愛情的,聞言愣了愣:什么意思 老婦看他:有一小劫,分離兩年往后便再無劫難了。 說罷第一次露出笑容,白發蒼蒼,眼神和藹:小伙子,你的姻緣很好,只是與眾不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看來或許怪異,但你們彼此心知肚明,安定無憾了。 明明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話,可他一想到陳里予,將這個名字與姻緣二字聯系起來,便忍不住彎起嘴角,心跳有些加速。身高腿長的男孩子,坐在人來人往的市集一隅,坐在低矮局促的小凳上,支著下巴藏不住笑,眉眼輪廓被暖黃燭光映的柔軟,市集熙攘的燈光落在他被風吹亂的頭發上,悄無聲息地窺探他發紅的耳朵。 他又回味了片刻,才在老婦的提醒中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指一旁價錢隨緣的紅繩:對了,請問這個 只問姻緣么,對方似乎有些訝異,其他像你這么大的小伙子來我這兒,都是求學問路的,你不問問嗎? 江聲搖搖頭他本來就不太相信這些事,與陳里予扯上關系才會好奇些,至于學業和前程,他自己的事,求人也求不來的。 婦人說他緣分到了,紅繩只收個本錢,替他裝進個樸拙的木匣子里,遞到他手上。 下回要是還來,就帶上你的姻緣吧,臨走時候老婦朝他笑笑,意味深長道,同為巢鳥,片刻不離的。 江聲應了一聲,用力揮揮手,轉身走了。 來倒也不能白來,走之前他打包了幾份小吃帶走,一半算他自己的晚飯,另一半是留著投喂陳里予的。 剛過八點,天卻已經黑透了,他藏不住心思,小小的木頭匣子揣在口袋里,不輕不重地硌著他,像一團小小的炸彈,稍一引燃,就要炸開漫天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