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書迷正在閱讀:喂養一個綠茶小夫郎、風情萬種(NP、高H)、寫前男友rou文的下場、初戀怎么這么甜啊、撿到穿越而來的美男、只為你袖手天下、全星際都遍布了我的魚、我養的鮫人是綠茶、[紅樓]小鉆風巡視紅樓、“男”配她成了團寵
在江聲看來,眼前的人只是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眼里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語氣也漠然:我不知道傳到你耳朵成了什么樣,但我沒有自殺過。 那你 低血糖,陳里予深吸一口氣,嘴唇似乎有些細微的抖,直直看著他,眼底映不出光線,死水一般的沉寂,那天沒吃飯,橋上沒有欄桿,頭暈失足栽下去了學校安全防護不到位,可能是怕東窗事發引起社會輿論吧,那幫校領導非說是我想不開放心,我沒有這個想法。 他頓了頓,神情有一瞬的古怪,似乎彎了彎嘴角,又冷冷地補上一句:熬了那么多年,要死早就死了我大概是全世界最想好好活著的人。 語氣無波無瀾,像在講述什么與他無關的經歷,又像自嘲。 然而江聲絲毫沒有察覺到他話里的異樣,關注點也莫名其妙的:怎么能不吃飯呢 什么?陳里予一時沒轉過彎來,愣了愣,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他,沒胃口,查出色弱之后渾渾噩噩的現在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但至少不至于尋死。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在江聲開口前補了一句:你放心,不用這么浪費時間跟著我,我想得開。 口是心非,真有他的。 他的后背已經出冷汗了,后腦勺也空空地發暈,眼前不斷閃回那晚冰冷的湖水和夜色,又不得不分神去周旋眼前的社交關系,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心知肚明的,這種讓他手腳冰涼呼吸發抖的窒息感絕不僅僅來源于創傷反應,比起過去,未來更讓他心生絕望。 他怕江聲聽話地離開,也怕對方不聽話被他妨害,怕他稍見起色的靈魂回到麻木無望里,這段關系戛然而止,怕沒有江聲的未來。 以至于他聽到江聲接下來說的話,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你的聲音真好聽。語氣誠懇,不像是假的。 什么? 下一秒他攥著桌沿那只冰冷的手被對方接住,暖烘烘地包裹起來,江聲輕柔地攬住他的肩膀,將他摟進懷里,給了他一個溫暖卻克制的擁抱。 沒什么,第一次聽你說那么多話,有點兒感慨,對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貼得很近,聲音低而溫柔,像在哄小孩子,沒這個想法也不能再從橋上摔下去了,剛才真的嚇死我了以后乖乖地和我一塊兒吃飯,什么胃病低血糖都別再沾了,這次是認真的,好不好? 陳里予僵在他懷里,手指動了動,卻沒能抬起手來回抱他。 人在極度寒冷的時候碰到熱源,一時間很難回暖,反而會產生如墜冰窖的錯覺這是真的,他鈍鈍地想。 第一次確實是因為老劉讓我看著你,才來畫室找你的,但后來就不是了,是我自己想來。 為什么? 因為可能我就是個爛好人吧,看到你不高興的樣子我心里也難受,想陪陪你,讓你開心。江聲試探著摸了摸他的頭發,見他這次沒有明顯的抵觸反應,似乎在全神貫注地聽他說話,才放心大膽順起毛來,有時候我會想,你好像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不是那個意思,我也說不清但我想接你回到這個世界里,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知道自己未必有這個能耐,但讓我試試看,好不好? 回到這個世界里陳里予閉上眼睛,緊繃的身體一點一點放松下來,借著對方的力氣站著,手指松松抓著他的衣擺,心里出奇地平靜。 那樣放松的平靜里,有一個聲音響起來,是他說不出口的答案你有這個能耐的,好像已經成功一半了。 隨你,他又聽見自己說,隨便你。 江聲握著他的肩膀把他扶好站直,略微同他拉開些距離,低頭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你剛才笑了,對不對? 陳里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角過于放松了,看他一眼,又恢復了往常的面無表情,平靜道:你看錯了。 就是笑了,江聲看著他,笑著問道,這下放心了吧,我這么天天黏著你可不是圖謀不軌,實話實說,我還怕你嫌我煩呢,這些話想了好久,一直沒找到機會說,正好今天說出來了不嫌棄我吧? 陳里予搖搖頭,心底有種近于失而復得的感覺,復雜又矛盾他至少知道了對方為什么對他好,不用擔心某一天江聲會像一開始莫名其妙接近他那樣莫名其妙地離開,被人這么認真地關心,他似乎該高興的。 但高興之余,隱隱約約的失望還是冒了頭。 原來如此,原來只是如此有了答案,疑惑之下的些許期待也隨之塵埃落定,他與某種隱晦的心動擦肩而過,真相從對方嘴里一五一十坦然說出,也就沒有了臆想的余地。 他看著江聲真誠又直白的眼神,約會二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的呼吸就跟著亂了。 真的沒有余地嗎。 那擁抱時候他聽到的加速的心跳,放在他腰后不自覺收緊的手,也都僅僅是出于關心嗎。 我困了,陳里予退后一步,指指地上不久前被他撞倒的畫架,扶起來。 江聲應了句好,脫下外套遞給他,乖乖干活去了。 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 今天比昨天暖和不少,陳里予吃了藥,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直到放學江聲不得不走了,才把他叫起來。 我得去外婆家吃中飯,先回去了,江聲替他理理睡亂的頭發,道,我媽來接我,說已經到校門口了,對不起啊,剛說想多陪陪你,今天就不能送你回家了。 陳里予還沒睡醒,一臉的不耐煩,看他一眼又把臉埋回袖子里,聲音從衣料間傳出來,悶悶的:誰要你送,我自己會走。 行,那我走了啊。 我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進他耳朵里,說了一個字又沒了下文。 嗯,怎么了?江聲忍不住逗逗他,帶上你?那可不行,過門媳婦兒才見家長。 趕緊滾,陳里予頭也不抬地擺擺手,把險些出口的一句謝謝咽回喉嚨里,把門帶上。 江聲誒了一聲,轉身想走,剛抬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對了,今天帶手機了,加個好友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著不是那意思啊,我知道你沒有輕生的念頭,就是怕你不好好吃飯吃藥。 加好友就加好友,能有這么多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別有企圖,才顧左右而言他陳里予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頭也不抬地往他那邊一遞:密碼六個1,微信在主頁面,自己加,別煩我了。 作者有話說: 江江,你老婆起床氣真的很嚴重 抱我 第12章 刺槐 陳里予的直覺是對的,他們之間確實有些什么東西隱隱約約地變了。 之后的半個月里他們偶爾會聊天江聲的家長和大多數普通家長一樣,認為孩子上學時候不能玩手機,卻也并不太強加管束,手機就放在江聲看得見的地方,有時候要查題目買資料,用不用便全看他自覺。 于是江聲偶爾會找他,尤其是周末見不到的時候,從早安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話題常常是自己吃了什么、干了什么,順便提醒他按時吃飯。 陳里予的手機常年靜音,畫畫時候也不會去注意,每次回消息都已經過了很久,那時候江聲在學習或是干別的事,手機放回客廳了,也不能及時回復他,一天下來能聊的內容不過十幾句但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樣自然而然的持續的閑聊,不敷衍也不唐突,是很難出現在單純的普通朋友之間的。 何況他們才認識十幾天。 見面的時間也長,一天到晚黏在一起,江聲借著班主任多看著他的要求正大光明陪他,該聽的課一起聽,自習課就去畫室待著,該畫畫的畫畫該寫題的寫題,有時候江聲背課文,陳里予還會淡淡地糾正他英語發音。 九月過半,天氣一天天轉冷,卻還不到通暖氣的時候,在那間背陰小樓的畫室待久了,他們也會去走廊另一邊的陽臺上透透氣,在溫暖陽光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只有這時候陳里予白紙般的臉才會染上些許血色,陽光沾上他的睫毛眼底,笑意也是暖的。江聲偶爾看著他出神,訥訥地小聲說你真好看,他的眼底便會浮起些許鮮活的不可置信,皺著眉轉過頭去,擺擺手讓他閉嘴,話沒說完自己卻又忍不住笑出來。 除了自習,午飯晚飯也是兩個人獨處,吃完晚飯之后江聲會把人帶去cao場上散散步,像在遛一只不愛出門的小貓。陳里予走路很慢,起初并肩走的時候他還會不習慣,不自覺地走得快了些陳里予就伸手戳戳他的胳膊肘,偶爾隔著衣服掐他一下,一點兒都不手下留情,能疼得他嗷出來,邊吸氣邊磕磕巴巴地道歉。 你要是以后有了女朋友還走這么快,就不止被擰一下了。陳里予會這么說,似乎全然把自己放在了好兄弟好朋友的立場上,眼底卻閃動著些許曖昧不清的笑意,輕輕軟軟的,不像是玩笑。 于是江聲就臉紅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也顧不上疼,腳步放得很慢很慢慢到把陳里予弄煩了,又忍不住瞪他。 回了畫室繼續安靜獨處,兩個人各干各的互不干擾,江聲的消遣方式逐漸從做數學題變成了看陳里予畫畫,走到畫架前伸個懶腰,也不吵他。有時候陳里予心情好,也會和他聊聊畫的內容,從陽光明朗的花園草地到撐著陽傘回眸一笑的少女,又或者一些或好或壞的夢境。 他很少再畫到漆黑冰冷的河水,畫面也越來越明亮 江聲不會知道,他自己卻心知肚明,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常畫這樣的畫。 晚自習結束前十分鐘陳里予放下畫筆,長長地出了口氣,轉頭看向江聲的方向見對方還在埋頭算題,便沒有打擾他,默默站起身,放松僵硬的脊背。 畫完了嗎?江聲察覺他的動靜,隨口問道,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吧,這套題我也打算帶回家寫了,正好總結一下。 行,于是陳里予靠坐在空長桌上,隨手指了指畫架周圍略顯凌亂的東西,語氣自然地使喚他,那把這些收拾了,畫筆要用溫水洗。 江聲喲了一聲,夸張道:怎么就開始使喚我啦?咱倆有這么熟嗎 玩笑之下藏著真假摻半的私心,他想聽聽陳里予的答案。 于是陳里予看他一眼,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不熟嗎,那我不喝了,陌生人倒的水 喝你的喝你的,江聲連忙擺擺手,強忍著笑意誠懇道,熟,熟得快爛了。 陳里予笑了笑,正想開口說什么,視野突然一黑,笑意就僵在了嘴角。 他聽見江聲叫他的名字,邊嘀咕著怎么回事一邊向他走來,彎下腰來摸摸索索地握住他的手,手掌溫暖有力,略微撫平了他的恐懼。 可能是停電了,江聲摸摸他的頭,借著一站一坐的姿勢,動作輕柔地摟著后頸讓他低頭,把臉貼到自己懷里,沒事兒,收拾收拾東西,趕緊走吧。 陳里予卻像沒聽見似的,肩膀顫了一下,一只手攥著他的衣擺,呼吸越來越急促,帶著細微的抽氣聲。 他的手腳像是僵住了,衣料被冰冷的湖水浸透,又冷又重,窒息感像蛇一般扼住他的喉嚨,鐵銹味道與腥澀味一起漫上來 江他艱難地開口,依托浮木般緊緊貼著江聲,嗓音又澀又啞,只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的表現太過反常,其中原因江聲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局外人幫不上什么忙總不能給他人工呼吸只能張手抱住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過他清瘦支楞的脊背,像在給什么瑟瑟發抖的小動物順毛,另一只手抓住陳里予的手,緊緊交握著貼在自己胸口,低聲哄他:沒事沒事,我在呢,別怕,我拉著你。 不知哄了多久,陳里予僵硬的脊背終于慢慢放松下來,抬頭看向他。 背光,沒有月色,唯一的光源是窗外稀薄的路燈光,江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抬手摸摸他的頭頂,溫柔道:好點兒了嗎? 陳里予點點頭,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細聽卻還是壓著微微的顫抖:走吧,我沒事 不用猜也知道,他的臉色大概已經蒼白的不似活人了,眼眶會是紅的,眼睫被冷汗打濕了,沾成一綹一綹的江聲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紙,抽出一張遞給他:不急,先緩緩能站起來嗎? 看不起誰?陳里予皺了皺眉,說了我沒事。 也不知道是誰十分鐘前還抱著他沒力氣抬頭江聲也不戳穿他,見他有力氣逞強反倒松了口氣,拍拍小貓的腦袋,扶著手臂讓他借力站起來:那走吧,鈴聲剛才就響過了。 陳里予走得很慢,四肢還有些應激反應遺留的無力,卻也沒有讓人扶。江聲走在他半步后,伸手虛虛環著他的腰,生怕他某一秒突然沒了力氣,踉蹌著倒下去。 大概真的停電了,整幢樓都是黑的,走廊盡頭的窗戶敞開著,月色明亮皎潔,是十五的圓月。 陳里予盯著月亮看,仿佛只有那一點光能讓他安心,江聲察覺到他的視線,突然想起來:帶手機了嗎,要不要開一下手電筒? 沒電了,陳里予搖搖頭,眼底罕見地閃動著些許不安,為什么這么安靜?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還是沒有想通,這天以后他對江聲陡然明晰的感情,到底該歸因于恐懼之下的吊橋效應,還是真的動了心。 大門是緊閉的,門把上了鎖,江聲試著推了推,意料之中地打不開,大概是巡視看門的工作人員以為這幢樓不會有人,出于某種原因提前斷電鎖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