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長老們爭論著,其中一人嗨了一聲,管他是什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便要往清玄殿方向去。 可剛一抬腳,卻聽嗡地一聲,迎面而來一道颶風,卷起一陣沙塵,眾人不由自主抬臂遮擋,再睜眼時,卻見面前一道淡藍色的半圓體透明屏障轟然矗立,將整座天穹峰頂籠罩在內。 屏障表面若隱若現如光華閃過無數符文,有弟子從未見過這樣的結界,好奇地伸手觸摸,卻在指尖觸碰屏障的瞬間被巨力震飛數丈外。 一名長老認出了這結界,驚呼道:法空??! 萬法皆空,是無相境尊者方能施展的符印。只有受界主特殊標記的人或物方可進出結界,除此之外誰也無法擅闖。 話音剛落,眾多戒律堂及懸鏡堂弟子集結而來,在結界外圍成一道人墻。 為首的陸景儔剛一出現,便被各堂長老一把拉住,問題連珠炮似地砸向他。 他只得賠笑道:本座也不清楚。宗主要做什么,何時告知過旁人?戒律堂只負責護法,各位師兄就別為難我了。 眾人說話間,又聽得一道轟然聲響,仿佛有千鈞雷霆從天而降,眾人紛紛抬頭望去,見光柱與天交界處,赫然出現一道圓形弧光。 光芒越來越強,并逐漸擴散,在一陣耀眼奪目的強閃后,弧光赫然在眨眼之間占據整座天穹峰上空。 五彩光華如漣漪般不斷在空中涌過,隱約發出低頻而有規律的呼呼聲。 天門......開了? 人們仍是不可置信,寂靜了片刻后人群轟然發出喧嘩聲。 宗主如此逆天而行,就不怕...... 眾人議論紛紛間,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一道白光眨眼從通天光柱內如箭矢一般飛向高空。 那是宗主! 藺宇陽看著消失于天穹的白景軒,心中憂慮未減分毫,他還記得師尊的叮囑,這通天大道乃憑其一己之力開啟,僅能維持七日,否則便會徹底關閉。 天地時間流逝不同,地上雖七日,可對于上天界來說,不過一刻鐘罷了。 繁復的龐大陣法在殿前校場鋪開,光柱核心從陣中亮起,越是靠近,越能感到磅礴可怖的靈壓,修為低些的,甚至無法承受這樣強大的壓力。 八名守殿弟子分別駐守在陣法八個方位。 結界外眾多長老及弟子聚集著,有人面露驚懼,有人震驚,還有人虎視眈眈。 人群后方,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一閃而過。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一名青年身后響起,法空印困不住你,去吧。黑影說著在其身后輕輕一推,一道弧光閃過,青年頓時雙眼一亮,原本些微迷茫的目光變得凌厲非常。 * 白景軒直奔上天界,天門在他踏入的一瞬間綻放出五彩祥云,低頻的嗡鳴響徹天穹,一波波如浪濤般以他為圓心四散開去。 他抬腳邁步,每踏出一步,腳下便綻放出一朵金光晃耀的曼陀羅,外貌也隨之變化,眉間金葉生出重重花瓣化作睡蓮鋪滿寬額,最終呈現一幅相法莊嚴的天神形象。 他一瞥齊聚而來迎接他的眾神,卻并未看見凃云的身影。 凃云何在?他未張口,意念卻已傳遍眾神腦海。 只見眾神面面相覷,紛紛搖頭。獲得神位者擁有高度自由,且除他以外,神明之間地位平等,往往互不侵犯。 天衍之術在他回到上天界后便恢復了運轉,他推算后微微一怔,凃云已離開上天界半月有余。 若是冥界出現上天界神明,地府必上達天聽,他不可能不知曉。那便只有一個答案,此人在人間界。 他沒有片刻停留,直奔凃云神殿而去,并下達神諭檢驗眾神功德簿。 功德簿并非實體,而是一串由眾神信息寫就的咒文,念動后自動于半空中鋪展開,猶如一道透明的屏幕,在其上顯示其生平影像。 眾神的功德簿皆無異樣,只是查看凃云的功德簿時,卻并未出現與解星塵相關的內容。 取而代之的,是凃云獨自在天穹峰修行時,得道源感悟,以天地靈氣與自身神識相融合,淬煉出至寶玄冰泉。 并從此指峰立派,創立冥天宗。 決定奪舍白景軒時,他并非不知曉凃云便是冥天宗老祖之事,只是當時并未在意,如今看來,似乎并不簡單。 凃云離開天界不過半月余,可對于人間來說已是十數年了,正巧與藺宇陽的年歲重疊。 預感告訴他,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連功德簿都能篡改,此人還有什么事做不到?想到這他忽然感到一陣寒意。 他一掌轟開凃云的神殿結界,空蕩蕩的殿內毫無生氣。 可他卻立刻感覺到一陣異樣的氣息襲來,他尋著氣息而去,繞過重重殿闕,卻見到一間詭異的靈堂。 堂上供奉著的牌位卻并非凃云自己,而是上書:混沌浮黎境初天尊之靈位。 這是哪尊神號?他怎么從未聽過?搜遍了天衍之術的記載,也不曾出現過這名號。 靈位下方的座托上還隱約附著一個陣法,他一眼認出了,是個傳音顯形陣。 凃云在與誰聯系? 他嘗試通過該陣喚出與凃云聯系之人,一縷靈光沒入陣中,卻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反而陣法震動,須臾后整個靈堂轟然坍塌,頃刻化為齏粉消散于陣光中。 他微露詫異,這是禁制,防止陣法泄露信息。 看來此路不通,且更多疑問涌現。 如此,他還得翻遍人間界,把凃云找出來才行。 或許如他預感的那般,此人與藺宇陽的身份之謎有關。 * 連續數日,藺宇陽都守在陣外,分毫不敢懈怠。 直到第六日夜里,四周陷入一片寂靜,漆黑的夜空中滿月的光芒在天門的五彩華光下顯得黯然失色,同時通天大道也將天穹峰頂照耀得如同白晝。 他卻忽覺困頓異常。 他盤膝而坐,本想通過調息恢復些精神,卻在不知不覺之間睡著了。 許是太累了,再次睜眼時,竟然已經天光大亮。 隊長顧宇辰見他醒來,笑道:藺師兄睡得好沉啊。 他疑惑起身,什么時辰了? 巳時三刻。 他吃了一驚,陣法效力只剩下三個時辰!他怎會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他沖對方輕責一句,為何不叫醒我? 顧宇辰聳了聳肩,嬉笑道:看你累了,不忍打擾,再說這不是還早么? 陣法光芒逐日減弱,至第七日時,范圍已縮減至校場符文內圈,且還在持續縮小。 他心下一緊,師尊怎么還不回來? 此時校場內忽然卷起一陣狂風,一時間飛沙走石,眾人下意識地抬臂遮擋,須臾后風便一掃而過,來的突然,消散地也異常突兀。 不知誰喊了一句,快快,瞇眼睛了,幫我吹吹。 顧宇辰嗤道:真沒用,凝水咒自己洗。 藺宇陽心生疑慮,法空印內,哪來的風? 此時天空忽然暗了下來,他抬頭望去,見烏云布滿天空,將空中那道五彩弧光盡數遮擋。 不詳的預感剛剛升起,就聽得一聲低頻嗡鳴響過,光柱開始迅疾縮小。 眾人發出喧嘩,有守殿弟子喊道:天門要關了! 宗主還沒回來! 未羽化的修士留在上天界勢必為天道所不容,若是回不來,后果不堪設想。 心臟蹦到了嗓子眼,藺宇陽一時間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通天大道越來越窄,幾乎就要消失了。 怎會?明明還有三個時辰。 慌亂快要奪去理智,他強迫自己清醒,快想辦法! 通天大道以師尊的靈力為源。想到這他猛然清醒,毫不猶豫地沖入陣中。 你做什么!守殿弟子企圖阻攔,卻他被一掌擊退。 通道消失,是因靈力不足,哪怕他與師尊的修為差距天壤之別,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只要為陣法注入靈力,就能維持通道,盡管他明白這是自不量力。 此時通道光芒已經收縮至寸余寬,沒有時間猶豫,他迅疾結印,一掌揮入陣眼。 可那光芒卻在同一瞬間加速收縮,化成一道細線的金色光芒倒映在他不可置信的瞳孔里。 金色細線轟然化作星點消散,陣法消失的同時,空中的五彩弧光也在一瞬間彌散了。 天門徹底關閉,空中霎時間在一陣低鳴過后恢復晴空萬里,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回歸一片寂靜。 太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呆滯原地,恐懼令他的腦海陷入一片空白,呼吸也變得急促了,漆黑的瞳孔瞬間放大。 師尊......不要...... * 師尊! 他大呼一聲,猛然睜眼,卻見自己仍盤膝而坐陣外,額間冷汗涔涔,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氣。 仍是夜里,他仰頭望天,滿月正靜靜地掛在空中,且夜幕隱約泛起薄薄的一層彤色。 快要天亮了。 怎么回事?方才那是夢? 見陣中那道通天光柱仍好端端地散發著光芒,他長長地松下口氣。 最近他的夢境為何總是如此真實? 此時顧宇辰嗤笑了聲,藺師兄,怎么夢里也在喊宗主。 幾名守殿弟子都哄笑起來,看他一臉慌亂的模樣,怕是夢見被宗主責罰了吧。 他沒好氣地瞪一眼眾人,不予理會。 雖只是個夢,可他懸著的一顆心卻并未就此放下,強烈的莫名預感令他無法就此放松下來。 他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直到天光大亮,校場上的日晷揭示著已過巳時,他才稍微放松緊張的情緒。 法空印依然完美運轉著,除他與守殿弟子外,誰也無法進入天穹峰。戒律堂首座攜領二堂弟子守在結界外,早已將一眾圍觀長老與弟子清散了。 他沉下口氣,對自己道:沒事,一切都很正常。 可就在此時,一陣狂風忽然卷起飛沙在校場上空呼嘯而過,他忽地瞪大了眼睛。 這情形與夢中絲毫不差。 耳邊傳來的一個聲音,說話內容更是令他汗毛倒豎。 快快,瞇眼睛了,幫我吹吹。 作者有話要說:藺:害怕 白:抱抱,不怕,乖 第37章 噬夢(二合一) 他只覺大腦嗡地響起耳鳴聲,甚至沒有聽清下一句對話。 方才的夢境,重現了。 見空中逐漸烏云密布,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沖進了陣中。 他無暇思考到底發生了什么,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為何會再現相同的情景? 他只知道,即便是夢,也不能讓天門關閉。 就算是夢,他也要師尊回來。 你做什么!守殿弟子們反應過來,與夢中分毫不差地沖上去,依舊被他一掌擊退。 光柱尚未消失,來得及! 他迅疾結印,磅礴靈流如泉水般涌向陣眼,在靈流涌入的一瞬間,他立即感到強大的引力正在源源不斷地從他的靈脈中攫取力量。 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迅疾掏空了他的靈脈與紫府,且并沒有停歇的趨勢。 他渾身被耀眼的縷縷金絲纏繞,八名弟子一擁而上,企圖拉開他,卻在觸碰到金絲時紛紛被巨力震飛,直直地跌出陣外。 此時的陣眼處在絕對隔絕外物的狀態下,任何攻擊哪怕觸碰都會遭到反制。 通天大道在攫取他的靈力后光芒強了一瞬,縮小的進程也似乎停滯了。 他剛松下口氣,卻在十數息后見光芒又恢復了收縮。 陣法對靈力的需求超出他的想象,他耗盡修為卻只能使其維持片刻,而師尊竟然能令其維持七日! 靈脈枯竭后,紫府也被徹底抽干,他忽覺一陣劇烈的痛感襲來,內觀金丹轟然破碎,他無力阻止,渾身被強大的引力挾持著,眼睜睜看著金丹分崩瓦解。 視線漸漸昏暗起來,頭暈目眩的他踉蹌了一下。 眼瞼如鉛般沉重,模糊的視線中,伴隨著嘩啦一聲衣擺聲響,他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白影飄然出現,他尚未發出一聲,便昏倒在一雙臂彎里。 * 通天大道在白景軒落地后轟然消散,此時藺宇陽身型一晃正落入他懷里。 他見其昏迷,疑惑道:發生何事? 守殿弟子們面面相覷,待隊長解釋了前因后果,他蹙眉嗔道:胡鬧! 說著一把拉起藺宇陽的手腕,探脈片刻后發出一聲嘖,隨后一把攔腰抱起徒弟便大步往清玄殿去了。 靈脈徹底枯竭,猶如冬日的枯葉,輕輕一碰就會粉碎。 他小心翼翼地將微弱靈力緩緩注入,如涓涓細流,緩慢潤澤干涸的河床。 靈脈尚有挽救的機會,金丹卻已徹底消失了,修為一朝毀于一旦。 他怒從中來,通天大道無損,陣法也無恙,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他一面不解與惱怒,一面不眠不休地運功,這才勉強保住徒弟那脆弱的靈脈。 直到翌日天光大亮,藺宇陽緩緩睜眼,見白景軒正斜倚榻邊,一手靠著憑幾微微握拳支撐太陽xue小憩,一手仍拂在他的腕脈上,細若游絲的靈流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體內。 他被一股溫暖又巍然的氣息包裹著,痛感也消失了。 從他的視線看去,能清楚地看見師尊的睡顏,面若凝脂,飛眉入鬢。 世上怎會有生得這樣好看的人?他一面想著,一面不由自主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睡夢中的人。 從指尖感到藺宇陽的靈脈已然開始自行運轉,白景軒從半夢半醒中微微睜眼,纖長的眼瞼展開一道月牙般的弧度,從內透出的寶石般瞳仁折射著微弱的光芒。 藺宇陽見他醒了,欣喜起身道:師尊,您回來了。 可剛剛直起身子卻迎來咚地一聲,額頭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疼得他下意識發出一聲嘶。 耳邊傳來清冷的責備聲,你干什么蠢事?不要命了? 他嬉笑一聲,只要師尊能回來,弟子做什么都值得。 這句話令白景軒很是莫名,為師如何就回不來? 只見對方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弟子......似乎糾結掙扎了許久,才吐出一句,做了個夢。 ??? 聽完徒弟的描述,他氣不打一處來,只因一個夢就如此不顧后果,如今修為盡毀,你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