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溫郁伸手護頭:拜托,我都高中畢業多少年了! 班長看到一半,表情僵硬地看向課代表:我記得溫老師是音樂老師對吧? 課代表在揉眼睛:我們走錯辦公室了? 聞玙盯著溫郁做題,間隙看見了他們:通知單在吊蘭下面的架子那里,你們直接拿吧。 好的好的,老師再見! 課代表抱走通知單就往外撤,悄悄又回瞄了一眼。 這說出去誰敢信,我們班主任在教音樂老師做數學題,做不出來還不準走。 聞老師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溫郁跟著他忙了一下午,臨了才被同事叫回去開小組會。 聞玙表現得很舍不得:我還有兩摞每周小測 溫郁笑著揍他一拳:去你的吧。 他溜回自己的辦公室里,同事端著咖啡慢悠悠吹氣。 領導已經走啦,事兒不大,就是叫咱們之后多幫忙照看下社團活動,能指導就指導下,時不時寫個報告交上去。 北京這邊仍然以推行素質教育為主,很多學校的學生可以根據自己意愿決定是否上晚自習,也有不少人五點半就放學走人。 一中特意安排每周四給出充裕的社團時間,法語課日語課繪畫寫作什么都有,也有不少男生組到一塊兒打籃球,照樣能拿滿綜合實踐分。 來這讀書的很多孩子都出身優渥,直接組了個室內樂社團,時不時來點鋼琴三重奏小提琴四重奏,權當玩票。 對了,我這還有份表格,搞起來好麻煩 蘇姐交給我吧,您多休息會兒。 溫郁回到工位忙碌起來,耳機里放著ACDC的《Highway to hell》,手機扔到一邊暫時不管。 另一頭聞玙終于把所有積攢的事情全部清空,發消息約他出來。 [如是我聞]:貓貓探頭.jpg [如是我聞]:溫老師~~ 消息發完三十分鐘,石沉大海。 聞老師回班里掃視一圈紀律,熟門熟路溜去了音樂教室。 沒人。 掃一眼教師群里有沒有人叫他,然后繼續溜去音樂辦公室。 男人一邊往教學樓偏僻處拐,一邊覺得遺憾。 溫郁過來找他就很方便,他甚至可以每天都勻點作業出來給他改,兩人明目張膽在辦公室里黏一會兒。 問題是他去找溫郁,能幫忙干點什么?給鋼琴擦擦灰? 聞玙來到辦公室門口,很矜持地敲了敲門。 請進。 女老師在敷面膜,見他來了也不怵,笑瞇瞇道:聞老師過來有什么事? 聞玙臨時想不起來借口,卡了一下:我找溫老師他有個東西落在我這兒了。 溫郁這時才抬起頭,匆匆保存表格出去見他。 我剛好要下班了,出去聊吧。 兩人伴著放學鈴聲一起往外走,cao場上空有鴿群低低飛過。 聞玙走了好一會兒,小聲道:好久沒見了,想牽手。 別冒險。溫郁腦子還算清醒:隨時有同事學生在,你想明天上報紙? 聞玙更低落了些,唔了一聲。 我送你回家? 溫郁又搖搖頭:也不行,暫時不能冒這個險。 聞玙終于想到合適的地方:男廁所 聞。老。師。溫郁哭笑不得:你打住,陪我去趟小賣部,我要挑個柚子。 同性戀這個身份,大多數時候都見不得光。 哪怕是異性戀教師情侶,在學校里也不能表現得太過親密,不然可能會招來領導語重心長的談話。 高中的小孩兒都在情竇初開的時候,你們私下怎么都行,別在他們面前這樣 說得好像老師們不牽手學生們就會自覺一樣。 溫郁和他走得不近不遠,像是中間有無形的欄桿隔開。 小賣部老板正守在水果攤前打著蒼蠅,瞧見他們來了招呼兩聲:新來的紅心柚子,不甜不要錢! 聞玙本來興致勃勃來見他,見到他以后才意識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貼太近了在學校里也會引人注目,此刻有點打蔫兒。 溫郁問他想吃點什么,也只是搖搖頭。 這樣反而很有趣。 溫郁又喪又崩的時候,他簡直像個人生導師,什么都能循循善誘。 說聞玙這人成熟吧,只是因為不能公開牽手散步,又會表現得像小孩兒一樣失落的不行。 溫郁掏出校園卡結賬,拎著滿滿一袋水果走出來。 買這么多啊,我再送你一盒小圣女果,嘗著玩哈!老板伸手攔下他,又拿了個結實的塑料袋套在外面:這樣就保險了。 溫郁笑著道謝:多謝您照顧,我以后常來。 聞玙守在外面,見他買完了,伸手就要接過來替他拿。 溫郁看向他,搖一搖頭。 我分你一半。 他松開手指,把塑料袋的另一只提手露出來。 你提這里。 其實兩個成年男人,不至于要合力提一袋水果。 聞玙一時疑心,直到看見他笑著眨眼,才反應過來。 好。 走了幾步,聞玙像是被安撫了,又像是還在賭氣。 這樣也算嗎? 溫郁聞著柚子的清香,這會兒心情很好。 你希望算嗎。 聞玙忍不住笑起來。 也得虧他一口氣買了三四個人的份,哪里吃得完。 他們一人牽著塑料袋的一只耳朵,穿過整個cao場。 學生們猶如秋后南歸的鳥群,說笑著彌散開,往不同的出口涌去。 此刻夕陽西下,有黃昏的光傾灑鋪開。 兩個青年走在人群之間,融入地恰到好處。 像是手牽著手,體溫很近。 第20章 老師們上班也頗有點循規蹈矩的意思。 一樣的課本, 一樣的教學循環,時間久了會覺得自己像是陷進什么輪回里,三年一晃又三年。 變化最多的, 反而是學生們。 很有意思的是, 年年都有學生整活兒, 惹的亂子不斷推陳出新,給各年級相對枯燥的教學活動提供了不少新鮮勁兒, 中有好有壞。 碰到個天才點的學生, 不但自學編程勇奪金獎, 還能幫忙順手把學校網站兼教務系統都上下維護一遍, 堵了好幾個缺口。 這活兒校長出去問過, 找個負責網絡安全的團隊過來搞,至少十萬起步。 校長知道以后啥都沒說,特意去找學生鞠躬道謝, 往下批示各科老師都不許占微機課,讓小孩兒們每周玩玩游戲活動下腦子都成。 但也有不少天賦點歪的。 譬如學個化學就是和硝/酸/甘油過不去的, 半夜摸到學校后面噴街頭涂鴉的,更有甚者, 一口氣和六七個學校的男生同時談戀愛,結果有一天漁網撞破, 幾個男生哭著找上門要個說法。 當時的情景著實震撼,以至于高一高三的老師都湊過來悄悄看一眼。 后來那妹子也沒轉學, 擺擺手該玩玩該吃吃,聽說在班里人緣極好, 沒人說她半句壞話。 老師們私下里聽八卦聊小巷消息時是一副家??谖?,真回到學生面前還是要象征性板個臉,維持下身份威嚴。 也有不少學生瞥見過他們作為普通人的平和一面, 心中敬畏雖然少了,但不自覺會更親近他們。 聞玙作為高二年級青年教師隊伍里的中堅力量,表面上是全部精力投入教學工作中,踏實誠懇地完成每日工作。 他沒有斜對門一班班主任陸凜那么不茍言笑,平日里很和學生們聊得來,但也沒少笑瞇瞇地抱一摞卷子進班里掃蕩紀律。 三言兩語看起來輕巧,能說得人后背發毛。 學生們實還是怕他的。 所以溫郁每次在食堂和cao場聽他聊以前學校里的勁爆新聞,都習慣性看一眼有沒有七班的學生在附近。 他很想大吼一聲。 看看?。?!這才是你們聞老師的真正面目??! 這回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學生,又整了個大的。聞玙帶他去校外買刨冰吃,示意老板給自己來一份青芒椰奶:少糖去冰,不要椰果。 在校外打架了?溫郁隨口猜了一句,見聞玙搖頭,皺眉猜更大的:該不會是跟教育局打電話,把附近哪家培訓班給端了吧。 都不是,他搞了個很厚的A4活頁本。 只有一個本子算什么。 老板端上冰飲,聞玙順手摸了把迷你小花傘,插在溫郁的草莓刨冰旁側:那是個游動性吐槽本。 也算是復古性加密。 匿名群,表白墻和貼吧都不夠有保密性,學生們千防萬防,都還是遲早會出現有心人截圖告狀。 他們這也算是P2P加密,聞玙掏出手機,給溫郁看里面的照片:每個人想翻閱這個本子,都得上交自己的活頁,算是投名狀。 而且不許群體借閱,每次持有者限一人,時間不能超過一天,每次轉手都得在本子第一頁里登記姓名電話QQ號。 溫郁好奇起來:這里頭都有什么?吐槽老師或者學校? 都有,還有在里頭記手賬寫日記的,聞玙回憶著自己看到的內容:有幾個挺有才的學生,輪流往里頭塞自己畫的老師肖像,還有四格漫畫什么的。 說臟話的基本都是語氣詞,也有接機表白或者控訴的話,但更多的算一種肆意的公共交流。 形式上來說,堪稱吉普賽式校園BBS。 后來這本子終于進了我們辦公室,給馮老師氣得,兩天沒睡好覺。 有人罵他了? 倒也不是。聞玙搖搖頭:有人寫了一條,馮老師的鼻孔好大啊,希望他剪剪鼻毛。 然后下面幾行全都是跟帖,說是啊是啊真的好大,我上課都在盯他的鼻孔,還有接力數鼻毛有幾根的。 馮老師看完這個本子,憋了好幾天才沖過來問我們我的鼻孔真的很大嗎?真的真的很大嗎?? 溫郁跟著亂笑,相當沒有身為老師的自覺。 那你呢?有聊你的嗎? 他剛入職沒多久,估計沒幾個人關心。 但是聞玙都來這教完好幾輪,肯定在他們這混眼熟了。 聞玙原本是當個瑣碎話題隨便聊聊,到這才意識到什么,目光偏到另一邊。 沒。 一個字,言簡意賅。 溫郁好奇心徹底燃起來:一般這么說就肯定有他們說你什么了? 聞玙抬腕看表:差不多該回去上課了,走吧。 溫郁知道從他這問不出什么了,鼓著臉想了一會兒,決定曲線救國:那不問你,這本子算是被嚴密保護了,最后怎么到你們老師手上的? 張老師她兒子在咱們學校讀高一,有天也拿回去寫,被他媽瞧見了。 噢那肯定后來又放回去了。 溫郁聽得很有想法。 他得找個機會把這本子拿來看看。 兩人一路往回走,路上空空蕩蕩,學生都關在學校里不讓出來,只能瞧見黃衣藍衣外賣小哥來去如風。 溫郁走路不太專心,低頭玩手機回消息,用余光跟著聞玙。 后者走著走著突然停了:媽。 溫郁差點心臟驟停。 他本能揚起一個笑,抬頭往前看。 鐘琴站在學校門口,一手拿著小香包,一手多拎了個小帆布袋。 很奇異的是,她竟然一點都沒有變。 相別十年,便是小賣部里的老板也身形走樣,啤酒肚大了一圈不說,臉上還多了好些褶子。 溫郁還在讀書那會兒,每次開家長會時都會忍不住看琴姨好幾眼。 她真像是從電視劇里走出來的女人。 喜歡穿旗袍,說話溫柔輕和,帶一點點上??谝?。 每次出現在他同學面前時,頭發都盤的一絲不亂,笑容也很得體。 她手極巧,雙釀團做得堪比人民路的老師傅,每次聞玙帶去班里都一群人搶著吃。 當時班里也有好些個暗戀聞玙的女生,還私下議論過,要是能嫁給聞玙這樣的老公,再來個鐘琴這樣的婆婆,搞不好能爽到爆。 時隔太久,他再一次看見琴姨時,甚至感覺她變得更年輕了。 不僅臉頰皮膚細膩,氣色明亮,一笑起來也有種春日風暖的溫柔。 這樣好的琴姨怎么會遇到那么個傻逼的丈夫? 溫郁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自己罵聞玙他爸傻逼,聞玙本人應該沒多大意見。 小玙鐘琴抬手招呼他們,等溫郁走近了才突然反應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驚喜:你是,你是小郁是不是?!你怎么長這么大了?! 媽,聞玙很拿她沒辦法:他跟我同級,也該二十多歲了。 溫郁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鐘琴抱了一下,后者對他喜歡的不行:哎呀呀,長得比小時候還要好看了!你看看,五官完全長開了,氣質也好! 這些年你跑到哪兒去了,唉你都不知道你琴姨有多想你。 溫郁腦子還在當機狀態,遲疑道:琴姨,好久不見。 我媽前段時間在國外交流學習,我沒跟她說你回來的事。聞玙小聲解釋道:絕對不是要瞞著。 晚上報了要下雨,順路過來給你送傘,還給你帶了點水果,鐘琴笑瞇瞇時眼尾才顯出細小紋路,但仍是美得無可挑剔:你們要上課了吧,回頭聊。 溫郁半是心虛半是緊張地嗯了一聲,匆匆道:抱歉啊,沒來得及跟您多聊幾句,我先上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