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訓練到這里?！绷斡略趫鲞呎f。

    我舉起左手，讓李阿姨轉了個圈，然后向她行禮：“謝謝，李阿姨！”

    “曉宇今天跳得不錯，有很大進步?！崩畎⒁藤澋?，回頭看了廖勇一眼：“我給你們倒點水去?！?/br>
    “小李，不用了?！绷斡碌恼f道：“曉宇，跟我出去走走！”他說完，就往外走去。

    我深深的看李阿姨一眼，安慰性的朝她笑笑，跟他出了門。

    ……

    “曉宇！練舞已經有二十天了吧?！?/br>
    “嗯！”

    “聽說你后天就要回學校了？”

    “嗯！”

    “坐火車？”

    “不，坐飛機?！?/br>
    “哦……時間太短啦……不過，你已經掌握十個舞種的基本步伐，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能有這樣的成果，你確實付出了很大努力?！?/br>
    “都是師傅教導有方?！?/br>
    “行了，別吹捧我了。你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回去后別忘了要經常練習，我給你的兩本國標舞教程，空閑時多研究研究。我在這里也給你找好的舞伴，反正到時你們還有將近一個月的合練時間，不著急?！闭f著，他停住腳步，眼中充滿驕傲：“業余的比賽，其實不算什么?！?/br>
    “我知道了?！蔽夜Ь吹拇鸬?。

    “走！上那里去坐坐?！甭犃宋业幕卮?，他難得露出高興的神情。

    前面有幾個用水泥砌成的花壇，花壇里面是矮樹。因為重慶雨水多，怕泥土被沖走，所以砌得很高，可以當板凳坐。

    “師傅，這里太潮濕了，對身體不好?！蔽壹泵竦?。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彼f著就要往下坐。

    我一把拽住他：“不行，你不能坐，這樣容易得風濕的?！彪m然我還沒開始接觸醫學知識，但這點常識還是知道的。

    “你！……”他氣憤的盯著我，想要甩開我的手。

    我依舊死抓不放。這老頭別看舞跳得好，在生活上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顧自己。

    也許我認真的神情打動了他，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緩和：“曉宇！嗯……你是個好孩子！”他緊了緊外衣，繼續往前走，我趕緊跟上。

    “那個……這些天來，我要求很嚴格，你吃了不少苦頭吧？”他看著前方，腳步不停。

    “沒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蔽蚁肓讼?，又說：“我喜歡跳舞！”

    “是嘛！……”他的聲音很是平靜：“你一定對我讓你參加比賽感到不可理解?！?/br>
    我沒有說話，這正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

    “其實……其實，這只是……只是為了爭一口氣而已?！彼麌@道，仍舊沒有扭頭看我。我望著他的背影，還是沒說話。

    “我所在的那個文工團以我和你師母年老為由，強行讓我倆退休。當時我距退休年齡還有好幾年。其實，關鍵原因是因為體制改革，文工團將不再歸政府管理，一切自負盈虧。團里的頭頭們認為我思想僵化，不能適應變化。幾十年啊……在團里呆了幾十年，就這么走了，我實在不甘心。我要證明我的能力，即使我年齡大了，不能跳了，我還有用，我還能教出好徒弟來！”他的話語中充滿不忿。

    “你一定覺得這很可笑，對吧?！彼蝗慌ゎ^，面對我。

    黑夜中，他的眼睛炯炯有神。

    看著他，我想到了母親，想到了許杰的父母，想到了千千萬萬下崗的人……我還能說什么呢？

    我沉默了一會兒，毅然說道：“師傅，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拍拍我肩膀，從外衣口袋里搗出什么東西，“啪”的一下，放到我手中：“這個，你拿著！”

    錢！竟然是錢！我慌了手腳，急忙想將這東西塞回他手上。

    “拿著！”他兩手往前一推，極其嚴肅的說。

    “師傅！跟你學跳舞，還要你的錢?！蔽覔u頭說：“這錢，我不能要！”

    “聽話！拿著！這是給你買電話卡的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打電話問我?！彼种刂嘏奈乙幌拢骸耙欢ㄒo我捧個冠軍回來?！?/br>
    買電話卡的錢？這也太多了，我捏捏手中的鈔票，苦笑?？伤呀浝^續往前走了。

    “曉宇！你回學校后，別忘了你學跳舞的初衷，千萬不要糟蹋它，知道嗎？”他很嚴厲的說。

    “我知道?！?/br>
    “這樣就好！這樣……咳！咳！咳！”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腳下步伐凌亂。

    “師傅！”我心一緊，趕緊扶住他：“師傅！你沒事吧？你是不是病了？我帶你去醫院！”

    “咳！咳……我沒事?！彼檬帜ㄈプ爝叺目谀?，白凈的臉透出淡淡的紅色。他見我一臉的擔慮，神色平靜地說：“放心，我身體捧著呢?！?/br>
    “師傅！你真沒事嗎？”我的手仍緊緊扶著他。

    “我天天跳舞，就是最好的鍛練。這幾天，我跳的不比你少吧，你都累得直喘氣，我還照跳不誤。放心，我的身體比好多年輕人還好。估計是昨晚受了點風寒，不礙事的?！蔽业囊痪鋯栐捯鏊淮蠖训慕忉?，這好像有點不大正常。

    “師傅，你應該醫院看一下?！蔽乙苫蟮目粗?，仍舊勸說道。

    “不用了，我家有感冒藥?！彼痉€身子，推開我的手。

    “快10點了，你該回去了?！彼挚幢?，然后說道。

    “那……那我先走了?！蔽覄傋咭徊?，又回頭看看：”師傅，你別忘了吃藥?！?/br>
    他不耐煩的揮手說道：“明天你不用來了，在家整理東西吧?！?/br>
    “知道了！”

    “哦！”我答應一聲，走了幾步，回頭見他孤單單的站在路燈下，心中一動，說道：“師傅！這個……李阿姨真的不錯，你應該認真考慮一下?！?/br>
    “你真哆嗦，快走吧?！彼鷼獾恼f道。

    ……

    廖勇怔然望著周曉宇遠去的背影，臉上顯得落寞。

    “這傻小子！”他喃喃說道，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他身體突然劇烈的抖動：“咳！咳！咳??！……”

    一口濃痰噴出，帶著縷縷血絲，在燈光下呈現五彩斑斕的琥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