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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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石燈次第亮起, 將整個小院攏在了薄薄的光暈里。 灶臺是趙吼下午新搭建起來的, 簡易而方便, 只幾塊平整的石頭堆起來的,上頭放著一塊供燒烤的鐵塊。 一旁堆著些木炭,另一側則是穿好了食物的鐵簽子。 豆角, 辣椒,韭菜, 馬鈴薯片等等素菜一類的, 桌子上用網紗罩著的都是葷食,五花rou, 雞翅,脆骨,最難得的是午后趙吼去了趟山里, 前些日子下的陷阱,捕到了不少東西。 趙吼暗自松了口氣。 他自小過慣了苦日子, 最怕口袋沒錢,今兒程宴平買了那些東西, 幾乎掏光了家底,等明兒開集了,他便將這些皮毛并吃不完的野兔,野雞拿去賣,多少也能換些銀子。 程宴平一下午也沒閑著的時候,先是去了回春堂跟何常明學習醫術, 回來后又忙著將買回來的東西分類保存,繡著繁復花紋,且色彩鮮艷的地毯便鋪在了床邊。 好看的碗碟和琉璃杯盞他可不敢收進廚房,生怕被趙吼一個粗心給打碎了,又特意尋來一個空箱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至于那些色彩斑斕的寶石和香料,眼下一時也用不著便也收進了箱籠里。 歸置完一切后,他拍著手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天色將暗未暗,男人的臉上有著汗珠,鬢邊的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一雙眼睛在暮色里格外的晶亮。 趙吼一時看呆了,切菜的動作一頓,繼而面無表情的驚呼了一聲。 程宴平絲毫沒察覺出異樣,直接朝著他跑了過去,抓著他的手檢查了起來。 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這么不小心呢?讓我看看傷到哪里了? 也不知傷的嚴不嚴重。 你待著不要動,我回屋去拿止血的藥來。 說著轉身就往屋里跑,可男人的長臂一伸,便將他給勾進了懷里。 程宴平一抬頭便對上了趙吼含笑的眼睛,登時就來了氣,在他手臂上捶了幾下,氣呼呼的道:你真討厭,明知道我會擔心,做什么還要嚇我? 趙吼低頭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其實換了任何人都能看出破綻知道他是假裝的,偏程宴平就落了套,他喜歡看他緊張他的樣子。 家里的錢都被你敗光了,我這是事先討點利息。 天氣炎熱,男人的懷抱更熱,似是火爐一般,炙烤著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程宴平白了他一眼,故意生氣道:我自己也有賺錢啊,大不了以后我不花你的錢就是了。 趙吼哪里舍得啊,將人摟的更緊了些,在他的耳邊蹭了蹭。 我賺錢就是給你花的。你想怎么花都行! 程宴平重又開了笑臉,雙手環住了男人勁瘦的腰。 真的? 兩人正在院子里說著話,忽的門口就傳來了一道咦聲。 尾音拉的很長,滿滿的都是嫌棄。 干爹,大熱天的你們抱在一起不熱嗎? 花花的眼中滿是不解。 她向來怕熱,一到了夏日最煩旁人碰她了,偏餃子鋪老板家的小胖子沒事總愛捏一下她,被她教訓了好多回了,竟也改不了。 程宴平的臉紅的都能滴下血來,趙吼則是一臉淡然,你怎么來了?可是婆婆有事? 花花搖了搖頭,徑直進了院子里。 大黃見了熟人很是高興,搖著尾巴走了過去,花花摸了摸它的頭,大黃則露出無比享受的表情,在她的腳邊盤著身子躺下了。 干爹,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吃!趙吼原想趕人的,這些東西可都是他為程宴平準備的,可程宴平卻笑著應下了。 從前在京中的時候,每每到了冬日,大雪天里無事的時候,家中的小輩們便都聚在暖閣里烤rou吃,最是快活了。 花花長這么大連龍門鎮都沒出去過,一聽程宴平說起京中的事,眼中露出了向往之色,又纏著他說了好些京中的往事。 程宴平一頭說著,一頭又切了西瓜,拿了些干果蜜餞出來。 趙吼從前雖未烤過這些東西,但是這兩年來廚藝漸長,且當初在軍中也烤過野兔,羊rou等,他坐在臨時搭的燒烤臺子前,專心致志的烤著東西,或是刷油,或是撒些辣椒面,孜然粉。 間或抬頭看一眼,坐在石桌前跟花花說話的程宴平。 昏黃的光暈攏在男人的身上,愈發襯的他姿容如仙,男人或是大笑,或是垂眸,一顰一笑皆是風景。 石桌下頭大黃和小黑跟左右護法似的躺在了程宴平的兩邊。 夜色漸濃,一輪圓月掛在半空,浮云悠悠。 趙吼的心從未有過這樣一種感覺。 滿足。 不是饑餓時,有果腹充饑的食物的那種感覺,而是整顆心似是柔軟成了一灘水那般。 那頭花花和程宴平也不知說了什么,兩人皆都笑了起來。 笑聲順著風吹到了院外。 燒烤架子上的雞翅嗞嗞的往外冒著油,趙吼將雞翅翻了個面,又刷了點油,眼見著雞翅變成金黃之色,撒上些調料,辛辣的味道撲鼻而來。 程宴平是聞著香來的。 趙吼瞧著他皺起的鼻頭,笑的格外的寵溺。 我看你是屬狗的,跟大黃一樣,我才將烤熟了,你便來了。 程宴平沖著他哼了一聲,拿過烤好的雞翅,與花花便吃了起來。 才將烤好的雞翅有些燙嘴,程宴平嘟著嘴對著雞翅使勁的吹了吹,還未涼透便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他咬了一小口,燙的直吁氣。 烤出來的雞翅比燒出來的更干些,也更香些。 配上孜然粉的香味,雖辣卻也能激發人的食欲。 花花到底年紀小,隨意吃了些,便開始犯困了。 程宴平見她如此,忙叫了趙吼將花花送了回去,剛抱著人走到門口,便見孫婆婆也尋來了。 這丫頭,天黑了也不知回家,我一猜準在你家...... 趙吼將兩人送回家后,回來正準備接著烤東西,只見程宴平已經取了新買的琉璃杯,倒上了葡萄酒。 琉璃杯造型奇特,配上如血般鮮紅的酒格外的好看。 程宴平見他來了,幫端了一杯遞了過來。 你也嘗嘗,這酒可好喝了。 趙吼聞了聞,只覺味道怪怪的。 程宴平見了,忙催促道:你便嘗嘗嘛,真的,這酒與咱們這里的酒不一樣,據說是用葡萄釀出來的。 趙吼見狀,仰頭便將杯中酒喝下。 入口有些澀。 不好喝! 程宴平也喝了一小口,不愛喝就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喝。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門外傳來了一道爽朗的笑聲。 雖沒見著人,可趙吼也知道來人是誰。 昨兒那個胡商,名叫巴朗的。 巴朗中午跟王掌柜的喝了不少的酒,下午迷瞪了會兒,入了夜倒是來了精神,只龍門鎮不比其他地方,通宵達旦的都有玩的地方。 小鎮的人歇息的都早,這會子整個鎮子除了三兩家亮著燈外,其余的一片漆黑。 他胡亂在街上溜達的時候,忽的聞到了空氣里傳來了一陣香味,便尋著味道找來了。 我道是誰家呢?原來是你們家??!也是,像龍門鎮這樣的小地方,鮮少有人會燒烤著東西來吃的,不想你們兩倒是有情調,我們在家的時候,時常晚上也燒起篝火,烤全羊,烤乳豬,大家都圍著篝火唱歌,跳舞,一直玩到深夜。 他自顧的進來坐下,看著夜空繼續道:漠北的夜空遼闊而神秘,有機會你們一定要去瞧瞧。 程宴平從前在京中就酷愛看書,許多野史異志上都有記載,雖未親眼見過漠北的風景,可卻一直心生向往,聞言便進屋取了酒。 酒還是兩人成婚時喝剩下的,一直放在家中。 漠北人自會喝水的時候便會喝酒,巴朗仰頭喝下一口,咂摸著嘴道:燒刀子! 有酒有rou。 自然就是漠北人的朋友。 程宴平又問了他許多事情,比如路上的見聞,生意上的事,漠北乃至漠北再往西的地方,各種新奇百怪的事,數不勝數。 燒刀子性烈。 饒是能喝酒的巴朗,再喝了一壺之后,也有了些許的醉意。 他結巴著道:要...要論奇聞異事,那...那必定要數漠北深處的大雪山,大雪山足有千丈高,山頂幾乎與天齊平,常年有著積雪,傳言...... 他打了個酒嗝。 傳言山頂上有一深潭,雖天氣寒冷,卻永不結冰。有傳聞說這乃天地孕育出來的生命之水,飲之無論男女皆可生育,延續新的生命。 程宴平自小就愛聽這些鬼怪的故事,聞言眼睛都亮了。 這傳言可真? 一旁的趙吼將烤好的韭菜和茄子端了過來,茄子是整個烤的,切開后放入蒜蓉,香味撲鼻而來。 騙小孩子的東西罷了,宴宴,你別聽他胡說。 巴朗一掌拍在石桌上,沉悶的響聲嚇了程宴平一大跳。 趙吼面色一沉,全身緊繃了起來。 巴朗又開了個酒嗝,你...你懂什么?大雪山上住著的是神仙,從前部族里有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后來去了大雪山,飲了那潭中之水,接連便生了三個孩子。還有...... 他頓了頓。 還有,多年前,其他部族有男人喝了那水,后來...后來也生了孩...子...... 就著燒刀子,巴朗的故事似乎永遠也說不完似的。 聽到后來程宴平犯了困,險些摔倒了,趙吼開口要趕人,可程宴平不許,趙吼只得作罷,未免他打瞌睡磕著碰著了。 趙吼便將人抱坐在自己懷里。 程宴平跟個小鳥兒似的依偎在他的懷里,耳邊是巴朗說故事時抑揚頓挫的聲音。 時間已至下半夜。 涼意更甚。 巴朗見聽故事的人已經睡去,便起身告辭,臨走時又道:我與程先生一見如故,他若是要傳封信,我倒是樂意幫忙。 趙吼將懷中之人橫抱而起。 先前你不是說南邊亂了? 巴朗笑了笑。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我說能辦,那自然是能辦的。 趙吼愣了一下,微微頷首。 如此便多謝了! 巴朗擺了擺手,消失在了夜色里。 你我還會再見面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吼哥:我家宴宴真好看!感謝在20210614 01:52:54~20210615 22:15: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表白太太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yun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1章 邊地。 衛安軍的軍營里。 周原朗眉頭緊鎖, 京中傳來消息南邊起了戰亂,叛軍一路勢如破竹,直逼京城, 若是不趁著叛軍才將起來這會將其扼殺在搖籃中, 那么頂多明年開春時節, 皇位只怕就要易主了。 除卻這個, 前幾日探子來報,漠北大軍也有所異動。想來也得到了消息,想趁著大渝內亂來分一杯羹。 再一個派出去的鮑三, 已經好些天沒消息回來了。 上一個消息只有一個地名,龍門鎮。 他原想親自率兵過去的, 可事情接踵而來, 他也分|身乏術,可若是不將那行兇的莊稼漢給殺了, 他是日夜難眠,畢竟從他人口中描述的情狀來看。 無一不跟先前衛安軍的大將軍都重合了。 甚至昨兒夜里,他還夢到了趙吼渾身是血, 手持著那柄重劍朝著他砍了過來! 來人! 沉沉的聲音傳出去后,有人掀開了簾子走了進來。 將軍! 男人躬身行禮, 聲音沙啞。 周原朗原想派親信去往龍門鎮,可看到眼前的男人時, 又改了主意。 你帶一隊人馬去一趟龍門鎮,找到鮑三先頭說的那個莊稼漢,把他殺了! 一聽到龍門鎮三個字。 男人的手不覺痙攣了一下,半晌啞著嗓子道:遵命! 出了帳篷后,男人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也露出了一張可怖的臉來, 男人的臉上布滿了傷痕,大片被火燒過后留下的燎泡,傷口泛著紫紅的顏色,似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般。 帳篷里,周原朗身邊的人輕聲道:大人,他可信嗎? 周原朗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道理我都懂,眼下局勢不定,先頭已經死了一個周家人,我不能再冒險。 至于這個面容盡毀之人,是一年半前來軍中效力的,此人性情孤冷,手段狠辣,才到軍營的時候便一人單挑了五人,生生的打進了衛安軍。 若不是當初鬧的那么大,他未必就能注意到這個孫五。 現下派這么一個無關緊要,且殺人如麻的人去龍門鎮是最適合不過。 這頭孫五挑了一隊人馬,便朝著龍門鎮疾馳而去。 ...... 小蒼湖的水干了! 就為了這件事,上午在學堂里上課時,程宴平便覺察出學生們的心思都分散了,索性下學的時候便給孩子們放了半天的假。 說起來他也是有私心的,來了龍門鎮這么久還沒見過鎮子里的人一起去捕魚的熱鬧場景呢。 據說去歲還有人捕到了一條半人來高的大鯰魚。 剛進了家門口,他便迫不及待的往廚房里鉆,趙吼,你都準備好了嗎? 趙吼正在往鍋洞里添柴,聞言探出半個腦袋,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準備什么? 程宴平拿起碟子里洗好的黃瓜,咬了一大口,吃的嘎嘣脆。 不是說下午小蒼湖的水就差不多放干了,可以捕魚了嗎? 趙吼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原來是這茬啊。 小蒼湖跟其他的湖泊比起來雖不算大,可在龍門鎮這兒那也是第一大的河,小蒼湖基本是一年干一次,也有雨水豐沛時會兩年干一次。 但凡是干了一次,龍門鎮的人家家都能捕撈到不少的魚。 不用準備,下午帶著竹籃子,下湖去逮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