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我們去放燈吧！”江薇瞧見有燈升起，早已按捺不住。

    玉?；貋砗?，并未發現哪個行為舉止異常。

    她聽了稷旻的話，并不刻意去試探誰，左右無事，去放燈也不錯。

    是以，兩枚少女在知會祖父后，起身去露臺下放燈。

    江薇原本是自己想玩，沒想拉著玉桑來了后，她放得起勁。

    相處這么久，江薇每每見到玉桑認真投入，多是在做正經事，而少見玉桑對哪些玩樂之事表現得情有獨鐘，以至于她不止一次覺得，她根本不像尋常二八年華的少女。

    “你喜歡放燈啊?！苯睜钏齐S口問道。

    玉桑探手推出去一盞荷花燈，臉上帶著歡喜的笑。

    “jiejie你看，這一盞一盞燈，向上升，向遠飄，置身其中時，仿佛浩瀚星河驟然放大，星光圍繞?！?/br>
    她看著水天相連的星火，感嘆道：“真美啊?！?/br>
    江薇看著她，也忍不住笑：“你喜歡觀星？”

    玉?？聪蛩?，認真的點了一下頭：“嗯，喜歡?！?/br>
    真難得，江薇如實想。

    又道：“你又不是欽天監里的官吏，還觀星呢，你看得懂星象布位，知道內里門道嗎？有詞曰眾星拱月，又道月明星稀，天上獨一無二的夜景當屬月色。旁人都賞月，唯獨你觀星，我看你就是喜歡特立獨行！”

    玉桑眼神輕動，顯然是聽進了江薇的話。

    她默然片刻，笑道：“jiejie說得對，皎皎月色，獨一無二，恰似驕陽。所以才有眾星拱月?？墒窃铝林挥幸粋€，這世上更多的，是那些渺小的星塵?！?/br>
    玉桑聲音放低：“雖然渺小，卻各不相同；雖各不相同，卻渺小到不值得細細品賞?！?/br>
    江薇古怪的看她一眼：“你怎么了？”

    不等玉?；卮?，斜側走來一個容貌清秀的婢女，向她二人行禮。

    “江娘子，我家娘子請您移步至露臺外的西側回廊說話?！?/br>
    這人她們都認得，是朱伽蓮身邊的婢女。

    江薇皺皺眉，有些防備。

    今夜圣人大宴群臣，人都在，朱伽蓮不會想設計玉桑吧？

    玉桑卻不這么想。

    早在天寶寺時，朱伽蓮就不止一次表示想與她談話的意思。

    只是那時她覺得與朱伽蓮相處的氣氛過于詭異，都避開了。

    今夜發生許多事，又是古剌又是韓唯，玉桑短時間內想不過來，再看朱伽蓮的事，便覺得淡了。

    倘若她連稷旻未來的妻子都不能坦然面對，又算什么放手？

    且她根本沒想過與朱伽蓮爭奪，更不必覺得自己矮一頭。

    是以，玉桑這次沒有推辭，大方應下了。

    江薇覺得她有些沖動：“你過去干什么??！”

    你們又沒有話說！

    玉桑低聲安撫：“朱娘子既大方邀約，還能行鬼祟之事不成？你放心，就算她想算計什么，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很快回來！”

    話畢，她雖那婢女前去邀約之地。

    ……

    西邊回廊下，隱隱約約亮著一盞燈籠，是朱伽蓮站的位置。

    聽到腳步聲，朱伽蓮從出神狀態中醒來。

    思及自己之后要說的話，她咬了咬唇，最后一次給自己鼓勁。

    “姑娘，江娘子已請來了?！?/br>
    婢女將人帶到便退下，此處唯余朱伽蓮與玉桑二人。

    朱伽蓮有備而來，便先開了口。

    “先時就想要與玉桑meimei好好說話，好在，今日終于找到了機會?！?/br>
    竟是和氣帶笑開了這個頭。

    玉桑笑笑：“不知朱娘子想說些什么？”

    朱伽蓮單刀直入：“你我之間，除了殿下，還有什么可說的？”

    玉桑想，其實太子也沒什么可說的，他早晚是你夫君。

    朱伽蓮看著玉桑，忽然感嘆：“真是天姿國色?！?/br>
    玉桑不妨朱伽蓮會忽然夸自己，有些意外。

    朱伽蓮自己都笑了：“原來這世上，真有連女子都挪不開眼的容顏，江娘子的確有一副讓男子神魂顛倒的臉，也難怪殿下如此喜歡你?！?/br>
    玉桑：“朱娘子尋我來，不會只是想夸夸我，做此感嘆而已吧？”

    朱伽蓮聞言，臉上的笑淡了：“不錯，我的確是有事相求?！?/br>
    玉桑：“朱娘子請說?！?/br>
    朱伽蓮眸色忽然暗了些，像是終于下定決心，她定聲道：“我想求你，留在殿下身邊?！?/br>
    玉桑眼神微動，看著朱伽蓮，沒有回話。

    朱伽蓮苦笑一下：“聽起來很可笑是不是？我是所有人認定的未來太子妃，太子殿下即將明媒正娶的妻，可現在，我在替我未來的丈夫，挽留另一個女子?！?/br>
    她朝玉桑走了幾步，語氣溫柔些許：“大家都是女子，殿下對你的心意，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為何不接受殿下，或許是因為你不想做妾，或許，是你在吊著殿下，想勾著男人的癡情得到更多?！?/br>
    朱伽蓮話鋒一轉：“江娘子，倘若你真的在殿下身上含著什么期許或企圖，不妨放開殿下，你要什么，可以同我談?！?/br>
    朱伽蓮這番話準備許久，她原以為自己可以進退有度的表達完。

    可才剛起了個頭，心中已委屈酸澀不已，索性撐著自己還能說出來時一股腦說完。

    “殿下或許可以因圣人與娘娘的安排娶我為妻，但對我，他只有尊重?！?/br>
    “可對你，他是不一樣的。殿下真心喜愛你，若凡你愿意留在他身邊，你會是最得寵的妃嬪?！?/br>
    “雖然你是做妾，但你可知，皇家的兒媳，從來都只會比妾更難。原本名正言順屬于正室的一切，往往要經過廝殺算計，陰謀搶奪才能拽在手中，還要時時刻刻擔心事態有變?！?/br>
    她苦笑著看向玉桑：“哪里有寵妃來的自在呢？”

    朱伽蓮話語至此，竟也融了幾分真心：“若你擔心我拈酸吃醋，大可不必。后宮之中，一枝獨秀是本事，百花齊放才是常態。若每一個得殿下寵愛的女子，我都要算計陷害，那我該有多累呢？”

    “所以，但凡是個聰慧講理的女子，我都愿意接納。好比江娘子這樣?！?/br>
    “只要你進宮，我不會干涉你與殿下。你愿與我做個姐妹，我欣然接受，又或是你有難處，只要愿意信我，我也會照拂你?！?/br>
    “只要你留在殿下身邊，讓他穩住一顆心，不再時時刻刻分神走心，讓圣人與娘娘擔心，我對你，感激不盡?！?/br>
    朱伽蓮說至動情處，作勢要拜。

    玉桑飛快上前扶住了她：“朱娘子，不可?！?/br>
    朱伽蓮被玉桑扶起，眼中隱隱有水光。

    玉桑放開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朱娘子如此坦白，玉桑著實意外，只是玉桑也想問娘子一個問題?！?/br>
    朱伽蓮：“你問?！?/br>
    玉桑：“處處得體卻不受寵的妻，和受寵卻名分低人一等的妾，娘子會選哪個？”

    朱伽蓮怔住，像是想明白什么，苦笑一下：“看來，你還是在意這個。也罷，為妻為妾，的確是女子看重的……”

    “娘子誤會了?！庇裆４驍嘀熨ど彽脑?。

    “如果是我，我會想，為何一定要從這兩個選項中擇其一？我為什么不可以做一個被珍愛又得體的妻子？”

    她沖朱伽蓮笑笑：“朱娘子應當也是這樣想的吧，你會更愿意做被愛著的妻子。更何況，這個選擇對娘子來說就是個笑話——”

    “你只能是皇后，也必須是皇后，即便你不選，也早有人為你選定?！?/br>
    “所以，哪怕世事不如意，也只能在短暫的抱怨和難過后，于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中努力圓滿?！?/br>
    朱伽蓮當即愣住了。

    玉桑一字一句，宛如利刃，剖開她藏著的心事，卻不像在挖苦諷刺，更像是平鋪直敘。

    玉桑走向朱伽蓮，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笑意溫柔，至真至誠。

    “我相信，若殿下娶了你，來日登基為帝，你一定會是最好的皇后?！?/br>
    “可是，娘子現在是在干什么呢？用包容的態度，做著委曲求全的事？”

    “我知娘子的出身和處境，不可能放開唾手可得的一切?！?/br>
    “若娘子還想得到夫君的珍愛，與其用違心的包容和委曲求全，耗在漫長的歲月里，盼著終有一日能換來真心，不若自即刻起，舍去雜念，只用真心換真心?！?/br>
    朱伽蓮今日打的是一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算盤。

    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反過來被玉桑的話震懾住。

    “你……”

    玉桑淺淺露笑，似夜色中悄然綻放的曇花，靜謐而動人。

    她用朱伽蓮之前的話回應她：“若娘子不介意，也愿意信我，或許我可以略盡綿力，叫殿下瞧見娘子一顆真心，對你珍之愛之?！?/br>
    第122章

    看到玉?；貋??江薇立馬迎上去，眼神上下打量她：“沒事吧？”

    玉桑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江薇滿心迷惑。

    這個情況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