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藝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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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事中人就在面前,壓抑的情緒便不受控制了。 像是為了發泄,?又像是見不得對方的平靜和淡然,?所以才尖銳的挑釁,說殘忍的話。 江慈待她必定是不錯。 她本就聰明,用盡全力討人喜歡時,簡直所向披靡。 所以,她對江慈來說,?早已不是單純的利用工具。 她走后,江慈曾用自己的方式緬懷她。 可他偏要這樣說,激得她渾身緊繃,哭腫的眼再度泛紅,心里才有一絲暢快。 見玉桑憋紅了眼都不說話,稷旻再度開口。 “將你當做工具的江家,尚能被你當做親人般真心相對,命也不要的維護?!?/br> “那我對你的情意,在你心中,又算是什么?” 玉桑眼簾輕顫,慢慢抬起來,側首望向他。 稷旻身形微微佝頹,不復往日的英挺風采。 他沒看玉桑,卻在等她的回答。 或許,這也是過去很多年里,他想問卻沒有機會問的問題。 縱有千般佐證萬般猜想,也不及她清楚明白的回應。 稷旻想,只問這一次,只要她說,他就信。 然而,玉桑久久沒有回應。 稷旻笑了一下,撐著膝蓋站起來,轉身欲出:“你果然……讓我活成了一個笑話……” 稷旻邁出第二步時,身后響起玉桑的聲音:“殿下?!?/br> 稷旻定在原地,并未回身。 玉桑側首看著他,聲線平穩:“原以為,人死如燈滅,卻沒想會有今日的奇遇,更沒想到,會同殿下一起經歷?!?/br> “相逢以來,與殿下裝傻做戲,卻沒問過殿下后來那些年過的如何?!?/br> 稷旻回過身,不無嘲諷:“如何?你當你死了,孤便活不成了?憑你也配?” 他冷笑道:“朕自然過的很好,朕曾手刃逆賊,穩固江山,可惜你無命得見;朕有賢妻嬌妾,后宮寧和,哪一個都比你好!” 玉桑聽著,絲毫沒有稷旻的言語刺激,反倒輕輕笑起來。 “這么說,如今該叫殿下一聲‘陛下’才是?!?/br> 稷旻沒刺激到她,反被她這個笑刺激了。 他怒火中燒,正欲開口,卻被玉桑搶了先—— “回答陛下的問題之前,玉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陛下?!?/br> 玉桑與稷旻對視,一字一頓:“陛下可曾問過自己,究竟是為自己真心錯付難以釋懷,還是僅僅因為,自己是被玉桑這樣的人騙了?” 稷旻倏地瞪住玉桑。 玉桑護著傷臂靠在床頭,目光直至看向前方,描摹著紗帳垂下的褶皺。 “陛下文武雙全,才貌出眾,出身高貴,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br> “也因這得天獨厚的出身,身邊一切都是你的附屬,旨在錦上添花?!?/br> “然陛下自恃身份,心中尊卑分明,從不逾越?!?/br> “即便是你的附屬,也該有成為附屬的資格?!?/br> “可到頭來,陛下滿心的情意,竟給了一個不配得到的人,螻蟻一般的人?!?/br> 玉桑輕輕揚唇,語氣含了意味不明的打趣。 “其實,給了就給了吧,天之驕子愛恨隨心,還有誰敢左右?” “只是陛下心中有傲骨,存貴氣?!?/br> “普通人絞盡腦汁想用一技之長去交換什么時,陛下輕易便可擁有無數心甘情愿,無需你率先付出,便可撲向你的心意?!?/br> “所以陛下理所應當的認為,當你肯付出時,便是天大的恩賜?!?/br> “得到你恩賜的人,即便沒有與你一般得天獨厚的出身,也該舉全部之力,給予撼天動地的回應?!?/br> “可這不識趣的螻蟻,竟絲毫沒有得到全天下最珍貴恩賜的自覺,也沒有拿出蚍蜉撼樹一般的決心——明知自己卑微弱小,也要回應可撼天動地的情意?!?/br> 面前慢慢投下一個黑影時,玉桑停下,側首看去。 稷旻站在床前,眼中明暗起伏,他死死地盯著玉桑,“這是你的真心話?” 玉桑平靜的與他對視,“是,但還差幾句?!?/br> 安靜的房中,稷旻立在床前,忍著心中滔天情緒,垂首凝視。 他聽到她說:“本不該有牽扯的兩個人強說真心的后果,就是螻蟻傾盡全力,在天之驕子眼中,也不是他想要的,足以撼天動地的回應?!?/br> 稷旻忽然俯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你的傾盡全力,就是欺騙設計和背叛?” “為何不同我坦白!為何要自己設計?但凡你有一絲一毫的真心,都不該隱瞞我!”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與韓唯勾搭?” “我視若無睹,許你承諾,縱容你至此,都換不來你一顆真心一份坦白!你的確卑賤如螻蟻,可你也沒有真心!” 玉桑被他擒著,仍倔強開口:“告訴你一切,然后用作為你附屬的恩寵,作為jiejie人生順遂與否的賭注?” “世道之中分貴賤,人心之中有輕重,比起身邊這些附庸,陛下心中更重要的是江山社稷?!?/br> “所以,無論發生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你的腳步——復位掌權,登基稱帝,江山穩固,夫妻和鳴,一生安穩?!?/br> “試問這樣一個人,又怎能允許身邊存在威脅?” “對你來說,男女情愛并非最重要事?!?/br> “對我來說,你也并非一生中唯一重要的人!” 說到最后幾個字時,稷旻力道加重,仿佛將她下巴捏碎,她便可閉嘴。 可玉桑偏要說。 “我來到你身邊只是一個設計,靠心機手段才騙得你寵愛,此為其一?!?/br> “騙得你恩寵的,是個本沒有資格得到這些的人,可你都給了她機會,她竟沒有感激涕零的拋棄一切,將你視作一生最重,此為其二?!?/br> 玉桑含著痛哼笑,做好了被他捏碎下頜的準備,狠下結論:“這便是你放不下的原因,尊嚴驕傲作祟,不甘心罷了!” “你帶著不甘心來質問我真心,你的真心也不過如此!” 房內有一瞬間的死寂。 在玉桑說完后,稷旻心中翻天的情緒反而寸寸冷卻。 原來,她一直是這樣想的。 不知過了多久,捏在玉桑下頜的手慢慢松開。 稷旻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搖著頭笑了。 最終,他未置一詞,轉身就走。 房門被狠狠關上,砸的震天響。 大概是吵到了隔壁的人,有抱怨聲傳出,又很快消去。 玉桑坐在床上,眼淚不受控制涌了出來。 可她一點也不想哭,又飛快用手背抹掉。 有什么好哭的? 逃跑被抓到,犯上之言說了個遍,她還是沒有死呀! 稷旻不殺她,她就還有機會好好活著。 就要好好活著,大吃大喝,高高興興! 玉桑在心中為自己鼓勁,一如逃跑時一樣。 可想著想著,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珍珠滾出來。 其實,還有一句話,她并沒有告訴稷旻。 如果,她有在意的人,她也想堂堂正正,抬頭挺胸,帶著毫無保留的赤誠情意,還有驕傲與尊嚴,站在他面前。 可在當時,這些東西,她一樣也沒有。 有些事,即便沒有人教,也一樣會在心中生成。 可也因為沒有人教,所以當它產生時,就會在心中化成一團復擾人的情緒。 直至某日,有人無意幫你撥開迷霧,用清晰的字句去描繪,才會在心中釋然。 那日聽到江慈說這話時,她心中大動,一些描摹不清的情緒,也在那一刻變得鮮明。 原來,是因為這樣。 可是,他們從來不是為了圓滿而相遇。 既已入局,就無謂拿這些情緒來生出羈絆誤人誤己。 想要出局,就得快刀斬亂麻,退的徹底。 而事實就是,她用盡全力,在他看來,仍舊是對他的背叛和設計。 沒有誤會,沒有曲解。 只是他們想要的,彼此都給不起。 …… 稷旻一個人走到了客棧外,揮退所有人。 他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夜風習習,涼意無聲浸潤骨rou,走出一段路后,方才覺得遍體生寒。 稷旻的腦中一遍遍的回響著玉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