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全師門為我追悔莫及 第1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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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將他丟去哪個世界了?” 聞言,謝無歧略略有些出神。 前世雨夜的記憶回籠。 大雨淅瀝中,剛被伽嵐君領回魔宮的歸墟君還不太熟悉魔宮的路,無意中闖入了伽嵐君的寢殿。 這處從未有人敢闖入的寢殿里,在最隱蔽的暗室,藏了無數幅美人畫像,而這些泛著陳舊印記的畫卷,畫的全都是同一個女子。 畫像紛亂重疊地鋪在冰冷石地上,留出一個凹陷進去的空位,像是野獸棲息的巢xue。 會不會有人真的整晚都睡在這些畫卷之上? 那時腦子還尚且清醒的歸墟君拓下這副畫像,拿去問魔宮中經年伺候的侍從,侍從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 “——這是前任魔君夫人,是您的生母,殿下,不可提,在伽嵐君面前,不可提啊?!?/br> 他的生母。 伽嵐君的親jiejie。 也是暗室里鋪滿了冰冷磚石,令冷心冷肺的伽嵐君夜夜宿眠在畫卷之上的女子。 他已隱約猜到了一些違背世俗的情感,他無疑去窺探伽嵐君的愛恨情仇,他只需知道,伽嵐君非死不可就好。 縱有多么纏綿悱惻的往事,多催人心腸的遺憾,也不是奪走他人生命,踐踏旁人真心的理由。 伽嵐君從前cao縱人心,將他人的愛恨當做自己的踏腳石,今日也理應嘗到同樣的痛苦。 于是謝無歧合攏十方繪卷,捧著那輕飄飄,又沉甸甸的十方繪卷道: “自然是他最想回去的那個世界?!?/br> 讓他見到那個他心心念念之人,再重溫失去她的痛苦。 一次又一次,在得到與失去之間輪回。 兩世殺孽,就此償還。 ——永生不得解脫。 第九十二章 處置好伽嵐君的命魂之后,沈黛一行人又即刻動身,馬不停蹄地趕往北宗魔域。 其實如今仔細想想,伽嵐君以一人之力所布下的局著實是環環相扣。 他逆轉了時空重頭再來,先要利用玉髓棋儲存魔氣,為修為盡廢的自己積蓄實力,再要拖著不良于行的雙腿四處招兵買馬,拉攏北宗魔域這些互有不臣之心的魔君。 如果沒有他們意外闖入神仙塚,摧毀了空桑佛塔,如果沒有去常山昭覺寺,毀掉伽嵐君積攢起來的無數冤魂之力,如果沒有去武庫隱界,一路追查申屠止到九陰城—— 缺少了任何一環,他們今日之戰,都不會贏得這樣順利。 沈黛甚至都在猜測,伽嵐君當初將宋月桃安排到純陵十三宗,其目的只是毀掉藏書閣,還是為了時刻監視藏匿其中的這一顆雩澤珠呢? 不過如今一切已成定局,這些都不重要了。 “北宗魔域到了?!?/br> 穿過重巒疊嶂的群山,撥開濃霧重重,位于十洲最偏遠荒蕪的北宗魔域便展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此地靈氣匱乏,寸草不生,連泥土也是鐵銹色的,空氣中塵土飛揚,風吹來滾滾熱浪,和四季分明水土宜人的十洲修真界比起來,是實打實的蠻荒之地。 沈黛見了這北宗魔域之后,才明白為何這些魔修都對十洲修真界虎視眈眈。 “難怪重霄君抽不開身,原來是這邊也戰況激烈啊?!?/br> 謝無歧看著地面無數如蟻群出巢般蜂擁而上的魔族大軍,再看另一邊,各宗派出的修士相較之下,明顯人數比魔修少了將近一半。 這也難怪,魔修靠殺戮提升修為,修士靠自己苦修,愿意走捷徑的人永遠比耐得住清修之苦的人多。 兩方對峙之間,只見其他宗門長老做先鋒壓制魔族大軍,而重霄君則正一力與兩位離識期魔君抗衡! 謝無歧當機立斷:“我去助重霄君?!?/br> 蕭尋與方應許也頷首同往,而沈黛看著那些以少戰多的修士,道: “那我帶著仙盟弟子去助其他長老?!?/br> 情況危急,幾人倒也十分有默契,三言兩語商定便分頭行動,而連續與洪水相抗一夜的蘭越本還欲跟著沈黛同去,卻被沈黛態度強硬地按了下來。 “師尊不許去?!鄙蝼鞚M臉嚴肅,將蘭越摁在一塊大石頭上,還在四周設下護衛結界,“您就在這里好好調息,等什么時候恢復好了再來幫忙——不許逞強,這是您教我的?!?/br> 蘭越難得有被徒弟教訓的時候,略覺新奇地驚訝了一瞬,旋即微微笑道: “黛黛真是長大了?!?/br> 第一次見的時候,還是那樣的瘦小又可憐,哪怕學出一副兇狠模樣,眉宇間也帶著良善溫馴的氣息。 可現在,曾經的小姑娘已經出落得如玉如竹,既光彩奪目,又質韌且堅。 蘭越拍了拍她頭頂,沈黛也如被順毛的小貓一樣神色稍柔,順帶著稍顯僭越地拍拍蘭越的肩,強調: “是的,所以師尊要聽話,不能逞強?!?/br> 蘭越忍著笑意: “知道了,去吧?!?/br> 沈黛這才放心離開。 然后眨眼間,身影就沒入戰場之上。 盛裝華服的少女身姿翩然,一手劍法使得凌厲又颯爽,劍意所到之處無論魔修魘族皆血rou橫飛。 原本以少戰多的各宗修士正艱難支應,忽覺旁邊仿佛有神兵天降,悍然殺出一條血路,還以為是哪路修為深厚的師兄師姐,結果回頭一看—— 是個披帛翩然、 嬌小靈巧的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她替眾人開出一條路之后,還十分沉著冷靜地回頭對眾人道: “九宮形意陣威力雖大,但魔修狡詐,恐陣法還未結成便被他們打斷,作為先鋒,還是用九曲伏魔陣更快?!?/br> 許多年紀比沈黛大的修士微怔幾秒,很快反應過來,如她所言和周圍同門改換陣法。 果然如沈黛所言,改換九曲伏魔陣后他們突圍更快,后面的其他修士也能更快與他們匯合。 之前被打散的修士們聚集起來,再與魔軍對戰時,殺敵速度頓時快了數倍。 眾人余光瞥見那個帶著眾修士擰成一股繩一往無前,向重霄君方向靠攏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感嘆—— 她這么小的年紀,哪里來的這么多的殺敵經驗? 沈黛卻無暇顧及眾人對她的看法,只一門心思深入敵陣,在前面為后面的修士開路。 同時她心里還存著一點疑慮。 ——江臨淵叛逃北宗魔域,至今還未見他蹤影。 他去做什么了? 又或者說,他叛逃魔域,究竟是想做什么? 直到沈黛越來越逼近重霄君等人所在的戰況最激烈之處,濃重的鐵銹色血霧之中,跌跌撞撞走出了一個人的身影,手里似乎拎著一個什么東西。 仔細一看,是兩顆頭顱。 其中一個,正是本該在九陰城中暈死過去的申屠止。 隔著化不散的血霧,江臨淵幾乎是瞬間就感知到了混戰中沈黛的方向。 他朝沈黛走來,將頭顱扔在沈黛腳邊。 “這是三大魔君之一,魑戈魔君,還有……魘族妖主申屠止?!?/br> “也算是,替你報了前世之仇吧?!?/br> 大約是申屠止趁著九陰城之亂,中途醒了以后又不知怎么溜回了北宗魔域,本以為逃出生天,卻又被江臨淵抓了個正著。 還未凝固的鮮血一滴一滴,沒入深褐色的泥土里,兩顆頭顱被江臨淵這樣提溜了一路,早已血液干涸,流血的并不是這兩個腦袋,而是—— 他斷掉的右臂。 “你的手……” 沈黛愕然看著那空蕩蕩的袖管。 于劍修而言,斷手縱可以再續,也必然不能如受傷前那樣,使出一套精妙絕倫的劍法。 更何況江臨淵還不只傷了手,從他穿過血霧走到沈黛面前,他那雙眼就一直沒有睜開過。 “殺魑戈魔君,總要付出些代價?!?/br> 江臨淵又撫上自己的雙眼,語氣很平靜: “至于眼,魔焰所燎,應該是瞎了?!?/br> 沈黛一怔,耳邊發出一陣嗡鳴聲,有種不太真切的感覺。 但她沒來得及泛起更多情緒,就見不遠處大批的魔君殺氣滾滾,直沖江臨淵而來。 魑戈魔君麾下的精銳將領發現魔君被這個不久前假意歸順于魔君的修士所殺,各個怒目圓睜,雙眼赤紅,簡直恨不得將江臨淵生吞活剝! 江臨淵雙目雖瞎,但神識依然強大,他回過神去,將左手的龍淵劍隨手插進了泥地里,單手掐了個法訣。 沈黛愕然阻止,一把按住他手腕: “——你做什么?” 少女的指尖溫熱,落在他冰涼手腕上,guntang得仿佛烙鐵。 然他只是頓了一秒,嗓音依舊平淡: “碎靈核,燃神魂,我使不了劍,想要殺這群來勢洶洶的惡鬼,這是唯一的辦法?!?/br> 身為離識期魔修的魑戈魔君沒有那么好殺。 江臨淵以元嬰期修為越級殺魔君,使了計謀,也掏空了靈力,其實當初他在武庫隱界中佯裝叛逃之時,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所以不管是眼盲還是斷手,于他而言都不需在意。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茍延殘喘地在這個世間多存在了一段時間,已經是上天恩賜。 ……然而少女拉著他的那只手,又像是將一腳踏入黃泉的他生生扯住,令他與這人世紅塵又有了一絲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