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自行車去，一兩個小時就能到了?！笔裥Φ?。

    竟然要騎一兩個小時！

    關白羽以前覺得鎮上很遠，但去鎮上騎車只要十分鐘……

    “小羽，等你暑假的時候，我帶你去長溪市玩，那里挺不錯的，有很大的公園，還有很大的圖書館?！笔衿鋵崒﹂L溪市不了解，但圖書館公園這些長溪市肯定是有的，而對此時的關白羽來說，不管什么，看著都會覺得很大。

    關白羽果然充滿向往。

    石振把豬頭處理好，就跟關白羽打了個招呼，拿著錫箔紙出門了。

    那錫箔紙，一包有一千張，本地人過清明去買，一般就買個五分之一，也就有人去世，那家人會買兩包整包的錫箔紙，讓來守靈的親朋好友折成元寶，下葬的時候一起燒。

    石振一口氣買了十包，他自己肯定折不完，也不想把時間花在這事上面，就想找村里的老太太幫著折，給點錢就行。

    他第一個去找的，就是關建國的母親，他跟這個老太太比較熟。

    關家在早先，其實是大地主，只可惜接連遇到幾個敗家子……到關白羽的爺爺的爺爺這一輩，關家就落敗了。

    關白羽的爺爺兄弟三個，從出生起就沒過過好日子，等長大，家里一窮二白更是娶不上媳婦兒。

    關白羽的爺爺年紀最大，得以傾盡全家之力娶到了關白羽的奶奶，但是他二弟，也就是關建國他爸，快三十了也娶不到老婆，后來關白羽的爺爺帶著兩個弟弟去關建國他娘家里幫著干活，干了幾個月之后，又許諾以后連干三年，關建國他娘才嫁給關建國他爹。

    當時關建國他娘才十九歲，因為吃得差剛來月事，對三十歲的關建國他爹一點不喜歡。

    關建國他娘年輕時倒也沒空多想什么，整天生孩子帶孩子干農活沒個空閑，但現在老了……她就不樂意跟丈夫待一起了。

    如今她跟關建國住，她男人跟關建國他哥住，兩人平常不咋交流，也不下地，就在家幫兒子做做飯。

    至于石振為什么知道這些……最近那些老太太喜歡在他家門口聞著他家傳出的香味兒聊天，關建國他娘時不時會說起以前的事情，他聽多了，再拼湊一下就知道了。

    關建國出生的時候，他爸已經快四十了，他媽倒是才二十幾歲，現在關建國他爸七十，他媽才五十九。

    不過這年頭大家都顯老，五十九的人，瞧著也妥妥是個老太太了。

    石振過去的時候，關建國家已經吃好了晚飯，堂屋里開著燈，老太太在旁邊坐著，幾個孩子正在屋里玩。

    關建國夫妻兩個都賺錢，家里寬裕，又只有一個女兒比較疼孩子，別人家孩子來他家不僅能吃幾顆糖，他們還不會訓斥人家，就日常有附近的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在他家扎堆。

    這會兒幾個孩子正在玩不帶針頭的針筒，抽了水之后往幾步遠的竹筒發射，看誰能準確地把水打進竹筒。

    石振過去跟老太太說話，問她會不會折元寶，說自己

    想找人幫自己折元寶，一包錫箔紙折完給兩塊錢。

    老太太想也不想就說自己會折，見石振手上有好多包錫箔紙，還讓石振全部給她折。

    石振道：“這元寶我明天晚上就要，全部給你折你折不完，這樣吧，明天你折完了這一包來找我，我給你錢，再給你下一包?！?/br>
    老太太一口答應，然后問石振要怎么樣的元寶。

    石振跟她聊了聊，才發現她只會折最簡單的，不會折他想要的比較復雜的那一種，只能當場教她。

    好在她學了幾次，也就會了。

    等她學會，石振又帶著剩下的錫箔紙去找別的老太太。

    折元寶賺的錢很少，但村里的老太太很愿意做，她們都是農村人，平常壓根沒收入，對她們來說，一塊錢都是好的。

    石振在附近轉了轉，遇到老太太，就問人家要不要折。

    他一共給出去六包錫箔紙，這才往回走，快到關白羽住處的時候，石振瞧見關白羽養父家的門開著，關白羽的養母在門口坐著理韭菜，就過去問：“嬸子，我在找人折元寶，一包錫箔紙折完給兩塊錢，你要折么？”

    他這邊有活兒，找不相干的人做不找關白羽養父一家，有點不太好，就特地問一句。

    張秀美問：“你要折怎么樣的元寶？”

    石振抽出一張紙，當場折了一個給她看。

    張秀美道：“這個我之前沒折過，你再教教我，我可以折?！?/br>
    石振就多教了兩遍，張秀美年輕，很快學會了。

    石振見狀，就打算給她一包，結果張秀美道：“你那里還有四包？都給我吧?！?/br>
    “我要的急，最好明天晚上能折完給我?！?/br>
    “能折完的，金金放假在家可以幫忙，金金她爸也能折?！睆埿忝赖?。

    石振見狀，就把手上的四包錫箔紙都給了張秀美。

    張秀美拿著那四包錫箔紙笑了，從地上撈起一把韭菜給石振：“韭菜你要不要？頭茬的，嫩的很?！?/br>
    “謝謝?！笔裥χ樟?，拿著韭菜就要走，結果還沒走出幾步，就被叫住了：“喂，你等等?！?/br>
    喊住石振的，是關白羽的meimei關金金。

    張秀美聽到女兒喊“喂”，立刻訓斥她：“金金，叫別人的時候不能喊喂！”

    關金金不怕自己的母親，立刻道：“我不知道要喊他什么！哎，關白羽的表哥，關白羽昨天在學校里被人欺負了，你知道么？”

    關金金比關白羽小兩歲，正在讀初一。

    如今娛樂活動不多，鄉下孩子基本都扎堆玩，關金金這兩天，就天天去朋友家打撲克牌。

    然后她就從自己朋友那里，聽說了關白羽在學校里被閆江濤欺負，還找到閆江濤家里去的事情。

    關老太太不肯帶關金金這個孫女兒，關金金一直是自個兒爸媽帶的，她媽去割草就把她放籮筐里，她爸去種地就讓她坐田埂上。

    她跟關白羽很少接觸，一點不熟，對關白羽就屬于，不討厭也不喜歡，不想接觸的那種。

    但最近石振偶爾會給他們送點鹵豆干什么的，她對石振的印象很好。

    十三歲的小姑娘長著一張可愛的，黑黑圓圓的臉，就是長大后，會因為關家強大的遺傳基因，圓臉變方。

    這姑娘雖然沒讀什么書，但長大后特別能干，靠著自己在長溪市買房定居……

    石振問：“關白羽被欺負了？被誰？”

    關金金道：“好像叫什么江濤，我之前也不知道的，今天下午才有人跟我說這件事。他們說閆江濤在學校里打關白羽……聽說關白羽實在受不了了，今天還找到閆江濤家里去，讓閆江濤挨了一頓打。不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br>
    石振深吸一口氣，朝著小姑娘笑了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br>
    關金金大方地甩甩手：“不用謝！”

    石振很快離開，等石振走了，關金金對她媽道：“媽，關白羽的表哥真好看??！”

    他們這兒的男人，普遍個子矮，現在年輕的那些稍稍高一點了，但也有很多不到一米七。

    石振站在這么些人中間，簡直鶴立雞群，特別顯眼。

    他五官也長得好，還有跟別人不同的沉靜氣質。

    關金金每次看到他，都要多瞅幾眼。

    張秀美看了女兒一眼，問：“作業做完了嗎？”

    “做完了?！标P金金道，她其實還沒做，不過不太想做……反正她媽不識字，并不知道。

    張秀美道：“作業做完了你就來折元寶，折完一包有兩塊錢，你折的，錢給你?！睂﹃P白羽沒個好臉色的張秀美對自己女兒，那是疼到心里去的。

    “媽，那你快教教我！”關金金立刻道，兩塊錢呢，她可以花一塊錢買一個長皮筋，剩下的一塊錢買零食。

    不，只折兩塊錢怎么夠？她要折四塊錢的！

    關金金學得比她媽更快，學會之后就開始折。

    她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折的比她媽好了，速度還更快。

    見自己mama在教自己爸爸爸折……關金金搶了兩包錫箔紙，就道：“媽，媽，給我兩包吧，我折兩包你們折兩包！”

    張秀美沒反對，她花了不少功夫去教自己的丈夫折，結果她丈夫手指太粗，精細的活兒做不好，折的時候，皸裂的手還會把錫箔紙上的銀粉蹭掉。

    “算了，你去理韭菜，我來折?！睆埿忝婪艞壸屪约耗腥藥兔α?。

    他們家時不時的，會去鎮上賣蔬菜，這也算是一份收入。

    關廣國笑笑，去整理韭菜了，他把韭菜上的黃葉扯掉，一根根理干凈，一束束用稻草捆上，又道：“這韭菜明天我拿去鎮上賣吧，你們就在家折元寶?！?/br>
    “嗯?！睆埿忝缿?。

    關廣國又道：“我聽人說，養雞很賺錢，你說我要不要買點小雞回來養？”

    “我們家沒地兒養吧？”張秀美有點遲疑。

    關廣國道：“能養的，就養在這兩間屋里，不過要養雞的話，今年就不能養蠶了……他們養雞，一年能掙五六千，養蠶頂天了掙一千，還是養雞好?！?/br>
    他們家以往養很多蠶，還養好幾批，但算下來一年也就掙個一千多——有時候自家的桑葉不夠，他們是要去跟別人家買桑葉的。

    張秀美道：“那要問清楚人家怎么養的，才能養?！?/br>
    他們一邊商量，一邊干手上的活。

    石振回到家，就見關白羽正在剝雞蛋。

    煮熟的雞蛋要先剝皮，再拿去鹵，這會兒關白羽已經剝了一大盆白白嫩嫩的雞蛋。

    “哥，你去干啥了？”關白羽問。

    “我想清明的時候在鎮上賣元寶，就買了些錫箔紙讓人幫忙折?！笔竦?。

    “那還有嗎？我也能折?！?/br>
    “你在家要做不少事情，用不著你幫忙?！笔裣腴_口問閆江濤的事情，又不知道要怎么開口——關白羽今天中午紅著眼眶，就是因為被欺負了吧？可關白羽沒告訴他。

    關白羽想到家里要燒火，要剝雞蛋，確實有不少事情，倒也沒有非要折元寶。

    他已經剝完一盆雞蛋，用毛巾擦了擦因為一直從水里撈雞蛋，被水泡的有些發皺的手，對石振道：“對了哥，我有東西給你?！?/br>
    “什么？”石振下意識地問。

    石星火又在灶膛后昏昏欲睡……

    關白羽看了石星火一眼，背著石星火拿出一卷錢給石振，低聲道：“哥，這是

    我奶奶留給我的，有三百塊……你不是要買三輪車么？加上這個錢夠了嗎？”

    第26章

    關白羽大約是不想被石星火聽到，聲音放得很低。

    又為了讓石振能聽清楚，他挨石振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