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鬢廝磨 第7節
黑衣人知曉如今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只好不甘撤退。 等人都到后,謝濯吩咐部分人前去追尋黑衣人,部分收拾現場,剩下的人隨他們回去。 起初沈桑被遮著眼沒注意來的路,如今沒了遮擋物,這才清楚的知道路有多難走。 他們走的是孤僻小道,兩側荒草叢生,枝干樹杈肆意生長,又是深夜,遮在頭頂有種不見天日的感覺。 馬兒進不來,所有人都是徒步前行。 沈桑身上的落紗裙早已被荊棘劃破,繡好的花紋已看不清原本模樣,連走路都變的磕磕絆絆。 她只好提起裙擺,邁著碎步跟上。 沒走多久,沈桑白皙臉上泛開微微的紅,清淺呼吸也變得急促。 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謝濯忽然停下,沈桑只當是他想要歇息會兒,未等欣喜,便見太子殿下陡然折回,直直的走到她跟前。 修長身影遮住月光,仿佛要連她的氣息都要攏納。 不得不說,謝濯生的極好。 鼻梁高挺,濃眉秀雅,美如冠玉,一襲長袍包裹著俊秀挺拔的身軀。 身后月光落在臉面上,愈發襯得五官精致,而那雙猶如星辰般的雙眼正滿滿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沈桑從未像這般仔細瞧過謝濯,一時間竟愣在原地有些無措。 誰知謝濯接下來的動作徹底破滅了她的幻想。 “刺啦——”一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沈桑:“?” 眾人:“???” 只見謝濯蹲下身,手指揪住劃破的口子,三兩下就將冗長的衣裙撕去一截。 “麻煩?!?/br> 謝濯手指卷起碎條,想要系個結扣,可沈桑錯以為太子還要撕,慌亂搶過,用力一扯,蹲在地上看他。 她咬唇,無聲抗拒著。 這是她的裙子! 沈?,F在也不想該如何討好太子了,她只想在謝濯俊美的臉上狠狠來那么一下子。 他竟然敢撕她的裙子?! 頭可斷,血可流,首飾不能丟,衣服發型不可亂! 誰要是敢動,她就跟誰急。 謝濯擰眉,“你怎的這般嬌氣?” 沈桑瞪圓了美眸。 嬌氣? 她嬌氣?? 怎的,你撕她裙子你還有理了??? 沈桑胸脯微微起伏,紅唇緊抿,瀲滟雙眸與謝濯對視。 半晌,一層薄霧覆上雙眸。 謝濯正欲開口,就見沈桑站了起來,眸眼低垂,模樣甚是溫順。 清涼的夜風吹起衣擺,隨之而來的還有姑娘家細小輕微的啜泣聲。 沈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衫,輕喚了一聲:“殿下,臣女整理好了,該回去了?!?/br> “你……”謝濯盯著她,只能瞧見纖長羽睫投下淺淺陰影,忽然間他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大手握住沈桑手腕,往同安寺的方向走去。 路上,謝濯壓低聲音:“等回去后,孤賠你一身衣裳?!?/br> 其實謝濯并沒有撕多少,只是將多余衣擺扯了去。他知曉姑娘家最重名節,還有這么多人盯著,況且…… 況且這還是他未來的太子妃。 沈桑亦步亦趨跟在謝濯身后。 男人的手隔著衣袖緊緊握著她的皓腕,掌心灼熱可以清楚感受到。 沈桑抬眸,盯著太子的身影,笑了。 興許,日后嫁入東宮也不是什么壞事。 …… 聽說太子救回了沈三姑娘,好不容易安靜的同安寺又熱鬧起來。 連太后派過來的人都來了好幾次。 婢女白芷連忙拿披風裹住沈桑,眼底泛著紅,“還好姑娘沒事,若是真有個萬一,那白芷也不活了?!?/br> 沈桑捏了捏她的臉,“傻丫頭,胡思亂想什么呢?!?/br> 白芷擦了擦眼淚,正要去廚房端碗熱湯過來,一低頭,正好看見沈桑參差不齊的裙擺,心里一驚。 “姑娘,您這衣服是怎的了?” 某位太子臉面上閃過不自在,往門口的方向移動了兩步。 “這個啊……”沈桑只當沒看見太子的小動作,“沒什么,荊棘扯破了。不是說廚房燉著湯,還不快去端來?” 白芷沒作多想,提裙離開。 剛踏過門檻,一團東西忽的從天而降,砸在地上又彈起,咕嚕咕嚕兩圈滾下石階。 待白芷看清那是何物,驟然尖叫一聲。 那是一顆人頭! 禁衛軍立即拔劍對向屋頂,喝道:“拿下!” 緊接著屋頂上的人跳下,一腳將人頭踢得老遠。 “白芷,是……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br> 獨有的少年嗓音從黑布下響起,聲音微微沙啞,顯然還處在變聲期。 他扯了黑布巾,分明是個稚嫩的少年。唯獨那雙眼睛,明亮的很。 白芷這下子被嚇得不清,喘息著好久沒回過神來,沈桑都以為她被嚇掉了魂兒。 “元熹?” 沈桑道:“殿下,這是臣女府中的侍衛,并無惡意?!?/br> 隨后轉身看向元熹,道:“元熹,這位是太子殿下,不得無禮?!?/br> 被叫做元熹的少年抬起臉,神色露出靦腆,卻又在瞬間收斂。畢竟還是年少,眼前這少年連情緒都不怎懂得掩飾,對著上方恭敬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br> 沈桑舒了口氣。 太子擺擺手,才不會跟一個小侍衛去計較,隨后命人去查看踢遠的人頭。 是先前的吊梢眼。 謝濯這才多看了元熹一眼,接著吩咐禁衛軍今夜加派人手,隨時注意寺中動向。 說完回了入宿的廂房。 等所有人走后,白芷卻跳起,在元熹后背錘了下,“大半夜的你要嚇死我不成?” 白芷和元熹都是沈桑從人牙子手里買來的,白芷比元熹早入府兩年,兩人交情頗好。 元熹不退不避挨了這一下:“誰想到你會這么巧出來,若是再巧一些,我就能直接扔你腦袋上?!?/br> “……”白芷想象了下,渾身惡寒。 沈桑平日最喜歡聽兩人斗嘴,可實在不想再就這事多做討論,讓兩人都進了屋子。 元熹只記得被人牙子帶走之后的事,之前的事毫無印象。 前幾日他打聽到了人牙子何處買的他,便連夜趕了過去,可惜都是些零碎無用的信息,壓根跟他的身世沒半點關系。 等他再回到沈府時,沈桑已經隨太后去了同安寺。 寺廟不準外人進入,元熹就住在山腳下,想著同沈桑一起回去。誰知等了沒幾日卻等來沈桑被劫走的事,他只好跟上去,趁機頂替其中一人。 若不是他在破廟擋下吊梢眼那一巴掌,落在沈桑身上那還了得。 想到這處,元熹冷聲開口:“殺了還真是便宜他了?!?/br> 沈桑屈指,在他腦袋上彈了下,“小小年紀,整日里說打打殺殺的,將來哪有姑娘家愿意跟你?!?/br> 元熹偏過頭,“主子,奴不成家?!?/br> “不成家做什么,難道跟我一輩子不成?” 沈桑吹去熱氣,喝了口熱湯,整個身子都跟著暖洋洋的。 元熹目光閃了閃,“白芷可以,我也可以?!?/br> 白芷瞪他一眼。 “雖然我不知你為何突然要打聽自己的身世,既然此行無果,興許是時機尚未成熟?!?/br> “他們丟了奴,沒有資格做奴的父母。但奴想知道原因,奴這么好,他們為什么不要?!?/br> 少年后背挺的筆直,眼底透著倔強。 沈桑放下碗,仔細打量著他。 半晌,她彎了彎眼,語氣揶揄道:“也罷,反正現在也是我養著你,若是真讓人給拐跑了,想想還有些心疼?!?/br> 到現在沈桑還記得,元熹剛入沈府時還沒有這般高,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身上滿是被人折磨痛打的痕跡,瘦瘦小小的一只。 卻唯獨一雙眼睛,如星光,如明月,如同被埋在塵埃泥土下的明珠。 那時沈桑在府中日子過得并不好,若是平常也不會在意,可那天不知怎的,她看到那雙眸子,竟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