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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開始叫喚。 “元寶、元寶!水!” 我早就拿著倒好的水壺,等在一旁了,聽到他叫我了,才湊過去,嘴里嗔怪:“老板,你沒了我可要怎么辦?” 老板抱著救命水壺,雙手捧著,像抱著杏仁不撒手的倉鼠,狠灌了幾口水才喘過氣。 聽到我這么說,他有些窘迫,仍舊嘴硬:“我也不是不能照顧自己……” 我看了他一眼,他躲避我的視線,抱著水壺,大概是想要找個借口溜。 嘴里嘀咕著:“不知道廚房的菜壞沒壞……我去看看……” 我看著他走到門口了,才說:“老板,你要把壺拿到哪里去?” 老板頓住腳步,有點僵硬的樣子,接著道:“我去廚房要是口渴了,還能拿著喝?!?/br> 嘴硬,死要面子,這么活潑的人。 哪里有心神枯竭的樣子? 我又朝門口呸了一聲。 庸醫! * 我把賬整理好了,老板就坐在一旁,支著下巴發呆。 油燈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我清了清嗓子:“咳嗯!” 老板被我聲音嚇了一跳,手一撇,整個身體跟著歪了歪,然后到桌邊又用手腕撐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慌里慌張的轉頭朝我看過來。 我把賬本放在桌上,他的表情心虛了一瞬,接著恬著臉來夸我:“元寶這么快就算完了,太厲害了,都沒有我的用武之地了呢……呵呵……”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老板,你有多久沒碰過賬本了?” 老板的表情更虛了些:“有很久嗎?”他小心翼翼地朝我看過來:“要不……下次我來?” 我搖了搖頭:“算了,免得你給我把賬算丟了?!?/br> “老板,沒了我,你可要怎么辦?” 這次老板不敢嘴硬了,只心虛的垂著眼,見我看過來,朝我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 我其實很討厭那個庸醫,因為他每次都說些讓我不高興的話。 我當時想,等店里銀子攢夠了,就去城里請個好一點的大夫過來,一舉戳破那庸醫的謊言。 直到有一天,老板前腳還在跟我說說笑笑,抱怨最近菜販子賣的菜越來越貴,有的甚至都買不到,好多菜式都做不成了。 后腳就皺著眉頭,捂著嘴不吭聲。 我問他怎么了,他也不吭聲,就是搖著頭,還想要把我使喚走,要我去房內拿他上次放的話本。 我不去,甚至還上前了一步,把他捂著的手拿開,猩紅的唇,泛著鮮血氣。 他笑著說,我沒事,我咽下去了。 一副自己很棒,很驕傲的模樣。 我當時問他,多久了? 他不應我,還說,自己就是點小毛病。 小毛病吐血? 我覺得他把我當傻子耍。 我有點生氣,我甚至有點遷怒,我說是不是那個庸醫老是咒你,所以把你咒成這樣的? 他就笑,似乎被我的話給逗得不行,但是又不敢大笑,就壓抑著笑。 我最終還是看不得他這樣,紅著眼睛去把那個庸醫請過來。 庸醫不愧是庸醫,第一句就讓我想要打人。 他跟我說,沒救了,準備后事吧。 我不信,最終還是忍住,把他請走,沒有真的動手攆。我回身看著躺在床上的老板,他也正看著我,目光有些復雜。 他伸手,抹掉我臉上的眼淚。 我才發現我哭了。 他說:“元寶,沒有我,你要怎么辦?” 向來是我對他說這句話,結果被他反過來說我。 我哭著說:“不怎么辦,我會好好的,我才不會離不開你,是你離不開我?!?/br> 他說:“你說得對?!?/br> 我被他氣得一噎,哭聲都止住了。 他說:“就要像你剛剛說的那樣,好好的,知道嗎?” 我搖頭。 他就嘆氣,倒是沒再逼我,只是說:“沒事,我又不是馬上就死了,還能再麻煩你陣子呢,你別嫌棄我是個拖累就好?!?/br> 我哭著說不出話。 老板,其實我說錯了。 離不開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你,是我。 是我離不開你,老板。 我怕你有一天把我丟開,所以一遍一遍的在你面前強調你離不開我。 但你最終還是要把我丟下。 要一個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讓我怎么能接受,我永遠都接受不了。 所以,在那個時候,流兵闖進來之前,你拼命的想要把我推開,是我拼命的要纏著你不放,你覺得你已是個必死之人,要用一命換我一命。 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的。 是你給了我新的生命,于是從此以后,天南海北,無論是生,是死,你都永遠不要想要丟下我。 我感受著那刀劍穿過了我的身體,我看到你瞪大的眼。 我垂下頭。 含著血腥吻上了你的唇。 原來是這個味道。 我在臨死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