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超市去逃難 第34節
徐成輝本來因為對方沒收好處而有些忐忑,不過等進了城,這些事情都被丟在了一旁,只有眼睛忙忙碌碌,在看著無數新奇的東西。 布局還是原來縣城的布局,只是路更寬了,占地面積更大了,還多了個一片空地,旁邊豎了塊木牌,上面寫著“幸福廣場”,有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這里曬太陽聊天,時不時笑作一團,露出掉光了牙的牙床。 “廣場”大概就是很寬廣的場子,不過這些老家伙怎么不去干活,只等著孩子來養?他們的孩子不得累死。 徐成輝的腦子簡單轉動了一下,然后就又不會動了。 縣城里到處都是和城墻一樣質地的建筑,方方正正,透著一股嚴謹肅穆,穿著花衣裳的男男女女在路上快步行走,氣血飽滿,雖然還是不胖,但也沒有代表饑餓的菜色。多數人臉上帶笑,剩下的那部分神色也很是輕松,仿佛不必承擔生活的壓力,也沒有什么值得煩惱的東西。 偶爾還有一輛奇奇怪怪的車子從路邊經過,不用馬也不用牛,坐在車前的人用腳踩著兩個小踏板,車輪就咕嚕嚕地軋過路面,駛向遠處。 牛車行駛在堅硬的路面上,發出明顯的聲響。 路邊來來往往地人看見他們,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往旁邊躲避。 徐成輝滿意地點點頭,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得意地想,這才對嘛,這些普通人看見他們這些人,就該…… 不等徐成輝繼續想下去,退了一步的女孩子捂著嘴和同伴說笑幾句,同伴點了點她的臉頰,似乎是在笑話她。 女孩不依,輕輕拍了拍同伴的手,大大方方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走了。 徐成輝:“……” 他摸胡子的手一頓,眉頭皺得起了好幾層褶子。 不愧是泥腿子家的女兒,不通禮數,不講尊卑,不知廉恥,還拋頭露面,自甘下賤! 徐成輝趁機教導端坐在牛車上、帶著幕籬的女兒:“你是大家閨秀,可不要學她們,做出這副有失禮儀的模樣,讓人笑話!” 女孩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目光是一如既往的順從,聲音也透著乖巧甜美,坐在車板上不便行禮,她就溫順地垂下頭:“父親說的是?!?/br> 徐成輝看見女兒的表現,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路邊女孩的目光都透著股優越感。 徐若薇卻悄悄偏移了視線,不動聲色地看著那些活潑的、在路上自由自在笑鬧的女孩,手指在衣袖地遮擋下,摸索著觸碰到了手腕上的紅頭繩。 那是她離開縣城前,讓丫鬟偷偷買來的紅頭繩。她每種都買了一個,卻只有這個最喜歡。上面綴著一只嬌憨可愛的小胖熊,還有一個小小的蜂蜜罐子。她不敢帶在頭發上,卻一直帶在手腕上,藏在又長又厚的袖子底下,誰也看不出來。 膝蓋被輕輕拍了拍,母親坐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依然是那個雍容穩重的主母。 …… 再往前,還沒到窮人們慣常交易的街市,徐成輝就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 一股獨屬于油炸食物的芬芳。 站在街口,徐成輝看見了兩個店鋪,兩個生意極好的店鋪。 一個在門口放了編筐,進店的人都會拿一個再走進去。 另一個則在門口放了一口油鍋,一個人正在旁邊做些什么,最后拿起一個白面做的小長條,慢慢放進了油鍋里,另一個人則拿著長長的筷子翻動。不一會,焦黃色鼓起的長條物體被加起來,帶著誘人的香氣和熱油被放在一旁,等待控干。 店外,一群人正席地而坐,圍在外面吃東西,各種各樣的吃食都有,大部分見都沒見過,但似乎很好吃。吃東西的人從舉止打扮來看,似乎是普通的平民。 平民……什么時候吃得起白面,吃得起油炸的東西了?有機會聞一聞都得炫耀好幾年吧? 徐成輝還沒想明白,就有個人買走了剛出鍋那個長條,也不用裝,直接塞進了嘴里,牙齒破開焦脆的黃色外皮,狠狠地咬在白嫩內里上,嘴唇很快沾了一層油光。 等對方吃完了,徐成輝才回過神來,卻聽到了站在一旁的長子吞咽口水的聲音。 徐成輝勃然大怒,一陣轟鳴卻不受控制地從在肚子里響起。 他張嘴愣了半晌,羞了個滿臉通紅。 “祖父,”六歲的大孫子徐思文牽住他的手,胖乎乎的小臉上滿是哀求:“思文也好想吃啊,肚子都叫了??雌饋硪餐Ω蓛舻?,祖父可以給思文買一些嘗嘗嗎?” 徐成輝牽著軟軟的小手,心里感動得老淚縱橫。 大孫子想吃,大孫子饞了,大孫子饞的肚子都叫了,做祖父的能怎么辦? “買,都買,咱們把他們的店鋪包下來,做好了送到府里,讓思文吃個夠!” 第42章 、第 42 章 徐成輝等人回來的時候,?情況特殊,實在不方便帶東西,很多不值錢不要緊的都留在了長武縣,?等待日后派人去取。有些干脆留在那里,反正那邊的宅子里也留了奴才看家,?他們會定期打掃晾曬。 這在他們這些人家都是很常見的事情。有好幾個宅子分散在各處,?每個都留了幾個人,?想去住了隨時都可以,?自有人勤勤懇懇地幫他們打理好一切。 他們回來的時候,?也是這么想的。徐成輝提前兩天派人來,想著找人往里傳個話,讓老宅里的奴才們再好好收拾收拾,?燒些熱水買些米糧,萬事俱備,?只等他們回家好好歇一歇。 銀子花出去了,?話也帶到了,?徐成輝一行人回到家里,看見了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宅子,還有擺在桌上的油條餡餅,以及一張請帖。 請帖的樣式很別致,封面繪著一棵蒼勁的松樹,?斜斜地從山壁上長出來。寥寥幾筆畫出了松樹的精氣神,一看就是繪畫大家所作。 就是摸著滑溜溜的,?不像是畫出來的。 徐成輝想不明白就不再想,打開請帖,里面的字跡如龍蛇飛動,氣貫長虹。他觀摩了一會,?才一字一句看完帖子上的內容。 寫請帖的人廢話不多,簡簡單單道了句喜,然后就邀請他明晚見面,談些事情。 是那些奴才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吧。 徐成輝冷笑一聲,之前在長武縣人生地不熟也就算了,一群奴才秧子也敢跟他斗?看他不扒了他們的皮! * 另一邊,宣寧正在和江大商量這幾戶人家回來的后續問題。 原本在農莊,人雖然多,但生活簡單,大家都是兩點一線,要么上工干活要么在家閑話睡覺,偶爾有小矛盾小糾紛,各自村里的村老或者街坊中大家都信服的人幫忙調解一下,也就過去了?;蛘邲]能調解好,那就繼續往上報,找能調解好的人來。做錯事的人或許道個歉就過去了,也可能會被罰去干活,端看當時處理的人怎么想。 這種方法,說實話有點亂。不過當時人少事少,人員組成簡單,也就這么湊活著過來了。 等到長武縣的人到來,并且即將加入這個群體的時候,通用規則的制定就提上了日程,等到今天,終于有了雛形。 宣寧手里拿著的,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沒幾下就翻完了,里面的內容也很粗糙,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涵蓋在內,哪怕寫在里面的,也大多是一概論處,并沒有區分情況。 看看手里的小冊子,再看看書店里占據了一整個書架的法律類書籍,本本都有著相當的厚度。和它們相比,宣寧手里拿的東西只能叫目錄。 但,這已經很不錯了。 當初她提出要制定一個規則,大家要遵守,相關人員也要按照規則判斷和懲罰,江大當場表示,他背過乾朝的律法,還知道幾個其他朝代的,可以默寫下來,供大家參考。 宣寧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她大體估計了一下那些內容全部書寫下來的厚度,混合著敬佩、贊嘆、難以置信的情緒油然而生,覺得自己和對方的腦容量差了幾千倍那么多。 當時宣寧小心極了,對江大學霸展開了無微不至地關照,生怕有什么損害了他那國寶級的腦袋,還發自內心地吹了一籮筐的彩虹屁。 江大當時的表情有些奇怪。第二天,他拿著一小沓紙來找宣寧,說是已經寫完的時候,宣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幾個朝代的律法條文,就這么一點? 不,不可能。應該是江大忘記了,只記得這么多吧? 事實證明,只有這一些。 雖說江大默寫下來的都是文言文,翻譯成白話能多個幾倍,但全加起來還不到一本詞典厚,內容也和詳盡嚴謹毫無關系。 直接把現代的法律條文拿出來套用,是絕對不合適的,宣寧叫來了各個管事,還有經常負責調解的、德高望重的幾位老人,結合各村村規族約,之前幾個朝代的律法,以及已經遇到和可能遇到的問題,雜糅在一起,寫成了她手里的這一本《清水縣-農莊民約》,然后讓工匠們刻下來,立在了幸福廣場上。還在背面刻上了參與制定者的名字。 是民約,而不是律法。 宣寧依然時刻謹記著“槍打出頭鳥”這幾個字,不愿為了一個名字招來本能避免的麻煩。 有了簡陋的規則,也得有維護規則的人。 原本的調解人員年紀大了,并不適合這個位置。何況,負責這方面的人在必要時需要打斷一些暴力行為,或者四處奔波取證,年輕人總歸是更合適一些的。 當然,在大家眼里,這其實是小吏,放在以前就算是穿上官皮了,一家子都能沾光。這職位是能父傳子子傳孫的好東西,也就是他們趕上了好時候,才有資格來搶一搶。 哪怕宣寧再三強調,這些人是維持秩序的人,不是破壞秩序的,而且每次缺人都會面向所有人招新,有親戚在里面的也不會有任何優待,更不能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大家當面“好好好是是是”,一轉頭就想方設法地打聽選拔要求,想提前做做準備。 宣寧:“……” 既然你們這么積極,那就都來背背這些條文吧。 第二天,一條小道消息不脛而走,說考核的第一項是把廣場上刻著的民約背過。 掃盲雖然早就在進行,但仍只有一部分人能連懵帶猜地看懂民約。于是每天早中晚休息時間,都有專人來到廣場,大聲朗讀民約,并把每條背后的意思簡單解釋一下。 除了第一天有人湊個熱鬧,后面幾天,陪著那些人的只有在廣場上曬太陽的老人們。那些人一邊讀,大家一邊閑聊誰的嗓門大誰念得不熟,聊著聊著就會拐到他們的媳婦或者各種親戚。 今天接到這活的人也這么以為,他做足了心理準備出門,卻發現廣場已經被一圈圈的人群圍得嚴嚴實實,就連他都進不去。 他奮力往前擠,希望能突破人群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還差最后幾層人墻的時候,他突然聽見前面有磕磕絆絆念條文的聲音。 聲音稚嫩,像個孩子。一句話里讀錯了三個字,周圍一群大人跟著復述,再念一句,這回只對了五個字,周圍的人絲毫沒覺得拗口難懂,依然一板一眼地跟著念了一遍。 “麻煩讓一下,我到崗了,我來讀?!?/br> “不用,”小朋友挺起胸膛,一臉驕傲:“我會讀,讀得可好了,你休息一天吧?!?/br> “嗯,”那人伸手把小朋友抱到一邊,道:“你需要更多的作業鞏固學習,我會向你老師轉達的?!?/br> * 徐成輝坐著牛車出門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去赴宴的,為此還帶了幾壇價值不菲的好酒,準備到時候好好表現表現。 到了地方,看見了屋里的擺設,徐成輝臉上的笑容一收,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跟著的小廝會意,捧著酒壇放回了車里,他則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在左首第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打量著屋里的擺設。 這間屋子和外面那些屋子的建造方法相同,上方有幾個座位,墻上掛了一副山水畫,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樣。兩側則是一溜的桌椅,每個桌子上放了一個木質的小盒子,里面放著白色的、極柔軟的紙張,旁邊還有一本小冊子。 這是衛生紙,徐成輝認識,據說價值不菲,吸水能力很好,還可以用在某些日常需求之后。女兒曾經買來孝敬他,但他覺得紙張如此神圣,怎可用來如廁后……用,還把女兒狠狠地訓了一頓,把所有買來的衛生紙都扔了。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沒有多少裝飾。一看就是正經議事的地方。徐成輝一邊揣摩著對方的用意,一邊看著門口,一個個老對頭陸續走了進來。 很好,不是專門針對徐家來的。 被長武縣的那些人折騰了個夠嗆的徐成輝悄悄松了口氣,安靜等著答案揭曉。 如果是對他們有利的,那就多爭取一些,如果不是,那就…… 門再一次開了,一男一女走了進來,男的器宇軒昂,女的龍姿鳳章,一左一右坐在了上頭。 雖然還沒見過真容,但各家都打聽了不少消息,對這兩個人的身份都有所猜測。 果然,男人一開口,就坐實了他們的想法。 “歡迎各位回家,江某今天冒昧請各位前來,是有事相商,桌上的冊子大家看了嗎?” 徐成輝點了點頭。 那個什么民約嘛,早就讓人抄下來看過好幾遍了。 “嗯,負責推進執行的治安員將在明天正式上任,不過還處在實習階段,但也有處罰的權力,各位記得遵守秩序。今天找大家來的第一件事,是有些奴籍的人想要脫籍,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贖身錢,就在隔壁等著,一會記得歸還賣身契?!?/br> “第二件事,是繡品廠還在招工,聽說諸位家里有不少技藝高超的繡娘,想請她們去當一段時間的老師。如果有丫鬟想進繡品廠,廠里可以預支工資,到時候脫籍的事還得勞煩各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