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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齊齊整整地把頭轉向了大堂入口處。 刺耳的嗩吶聲逐漸近了,郎遠寬厚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隔得老遠,都能清晰地看到他把紅色的衣服撐得緊繃的肌rou線條。 只是這個傻大個卻好像有些高興過了頭,這樣的體格走起路來都給人一種好像幾天沒吃飯的輕飄飄之感,一雙眼睛笑地瞇成了縫,嘴巴控制不住地咧開,露出又尖又長的牙齒。 他胸前戴著紅色的布花團,手里拿著又長又厚的紅色布帶,牽著他身后蓋著大紅蓋頭,身披繁復的紅色長袍,看不見樣貌的女子緩緩走了進來。 這兩人走過附近,帶來一陣香到刺鼻的濃厚的香料味,顧舟山差點沒忍住打出一個噴嚏來,好不容易才把鼻子里的麻癢酸痛給忍了下去。 就算如此,嗅覺靈敏的顧舟山也覺得自己的鼻子快廢掉了。 廖琴的身上到底帶了多少個香包?是要把自己熏成香爐嗎? 顧舟山皺著眉頭,和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轉向了高堂之上。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注意到廖家老爺夫人的穿著打扮。 在幾乎所有廖家人都穿著紅色衣服,連屋子的門上,墻上,屋頂都裝飾著大紅燈籠紙花的同時,這兩位廖家莊的主人,卻一身黑素,面如枯槁,臉上沒有一絲喜意! 郎遠并沒有在意,依舊牽著紅色長布條對面的廖琴,在兩位長輩面前站定。 “請——新人——敬茶——”站在一旁穿著紅黑相間禮服的管家拖長了聲音道。 一旁的侍女和仆役便將早就準備好的飲品端了上來,放到了郎遠的面前。 顧舟山注意到,為郎遠端上杯子的侍女都是陌生人,沒有一個熟面孔,而且盛放器皿的盤中也只有一個杯子。 郎遠似乎也有些疑惑,猶豫了片刻。 這時,高堂上的廖夫人發話了:“雖然于禮不合,但鑒于你與我們不同,想要我們把琴兒交到你的手里,必須得先展示你的誠意!” “如若不然,就算拼了我們這條老命,也絕不會把女兒交給你!” 廖老爺也跟著一拍椅子把手,從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氣。 郎遠被喜悅沖昏的頭腦頓時一肅,急于向岳父岳母表真心的他把紅色布條往腰間一系,大掌一揮便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撲通一聲跪倒在二人的面前,大聲宣誓:“爹、娘!我雖不是您倆親生的兒子,卻也是你們從小養到大的人,我的為人你們知道,向來是說一不二!我一定會好好待琴兒,讓她一輩子幸福。她跟了我,絕對不會受半點苦!” 郎遠說出的話字字鏗鏘,堅定有力,就算顧舟山坐得老遠,也能清晰地聽到他的每一個吐字,感受到他的決心。 在這種時候,顧舟山心中無法控制地游離了一點思緒。 進入這個世界以后,一直對“成親”這個概念有些陌生,只是礙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一直沒有深究的他終于對這個詞語有了一點理解。 成親,大概就是永遠不讓對方受苦,而進行宣誓的意思? 而且,不僅要舉辦這樣一個宣誓儀式,還要把家里貼得紅紅的,再請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來吃飯? 人類這習俗,可真是奇奇怪怪的,令蛇摸不著頭腦…… 在他思考間,郎遠已將手里的不知是茶還是酒的東西喝了下去,而高堂上的兩個長輩也對視了一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下一秒,廖夫人卻拍桌而起,神色冷厲,怒聲大斥:“郎遠!你可知錯?!” 郎遠還跪倒在地上,他看了看眼前突然大發雷霆的母親,又回頭看了看蓋著蓋頭站在原地的媳婦,粗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和他外貌不相符的不知所措:“……娘?您這是什么意思?” “閉嘴!不要叫我娘!”廖夫人憤怒的瞪起了雙眼,她幾乎與眼眶同等大小的眼球里布滿了紅色色血絲。 郎遠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倔強地站直了身體,看著抬著箱子走上來的仆役們,心中的不安逐漸發酵。 顧舟山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但心里卻松了一口氣。 該來的意外,終于來了。 靜默之中,幾個仆役抬著一個暗紅色的大箱子走了進來。 這個暗紅色的箱子相當寬大,看幾人抬起的姿勢,分量也不會輕,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么東西。 當箱子鎖扣被人打開的一瞬間,一股腐爛物的刺鼻味道立馬爆炸,席卷到全場,幾乎熏得顧舟山眼前一黑。 一道道清風從桓峰的身邊卷了起來,恰到好處地吹散了小范圍的氣味。 顧舟山屏住呼吸,感覺朝箱子里望了過去。 這個巨大的箱子,赫然裝滿了腐爛到一半的人類尸骨,雖然皮膚腐壞變黑,傷口外翻變形,但由于這個世界里沒長什么蟲子,尸骨的大部分特征都保存完好,完全能認出來這些人生前的樣子。 郎遠驚愕地站起身來,看著箱子里幾個熟悉的面孔,異常迷茫:“這是……張先生……李五……春蘭?” 前兩天,還和他談笑風生的張先生……那個雖然做著雜活,卻很喜歡擺弄花田的仆役……以及他的新婚妻子的貼身侍女,怎么會……怎么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郎遠抬頭茫然地掃了一眼自家蓋著蓋頭的新婚妻子的身后,沒有春蘭,沒有秋菊,見不到平日里那兩個貼身侍女的蹤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