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刑者 第11節
“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的?”孫老晃了晃手中的尸檢報告,“尸檢報告出來了,我對比了劉云光和王佳的尸體,找到了更為有利的死亡信息!” 林宥頓時有了精神,一把搶過了孫老手中的尸檢報告:“二氧化砷?什么意思?” “我在劉云光的食道中發現了少量殘留的砷……”孫老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我懷疑,有人在劉云光死前給他酒中下了砒霜!不過這個人似乎是不太懂化學原理,選錯了酒!” “酒?”林宥微微皺眉,恍然大悟,“砒霜就是二氧化砷,可以溶于水,卻很難融于酸!劉云光 死亡當天喝了酒,難道是喝的酒造成了砷的不溶解?” “沒錯!”孫老豎起了大拇指,“沒想到你對這個很熟悉??!我做了幾個實驗,實驗證明,當天他們喝的不是國產酒,是進口啤酒!區別就在于,兩者的酒精含量不同,酸堿程度也不同,當然這個嘛就不需要和你解釋,喝酒的人都懂!啤酒屬于酸性,砷不能完全溶解在啤酒中,所以我才能找到少許的砷結晶體。并且,結晶體成紅色,說明是紅砷,砒霜的純度不足!” “純度不足?難道他不是因為中毒死亡?”林宥發出疑問。 “不不不,他的確是中毒了!”孫老繼續往下解釋,“砒霜毒性很強,進入人體后就能很快的破壞細胞呼吸酶,使組織細胞不能獲得氧氣,更會刺激到胃粘膜,導致潰瘍、潰爛、出血,甚至還會破壞血管,會因呼吸和循環衰竭而死。只不過……從死者致命傷來看,應當是劉云光已經毒發,兇手想要給他一個痛快,所以才會那么做!” 孫老的推斷的確十分有理,案發現場十分整潔干凈,沒有任何掙扎搏斗過的痕跡,這更為符合孫老的推斷??扇羰沁@種說法的話,戲命師會給劉云光一個痛快?除了他之外,或許另外兩個人更有讓他去死的理由。 李琪、陳東…… 這兩個名字瞬間變出現在了林宥的腦海,可僅是一瞬,這個念頭又消失了。 當日,劉云光若是已經同意了李琪收購的要求,李琪并沒有道理對劉云光下手。陳東在這里又充當了什么角色,林宥又不得知…… 林宥想要刨根問底,把這幾個人的關系梳理清楚,他回過頭,又喊了一嗓子:“喬楠,你再調查一下李琪和劉云光,以及王佳之間的關系!一定要精準狠!”他翻了翻手里的尸檢報告,隨手放在了張若一的桌子上,“我出去一趟?!?/br> 說完,他離開了專案組,朝著隔著兩條街的圣恩心理診所走去…… 齊凱從陳東家離開后,屋內衛生間里傳出嘩嘩的水聲…… 珍妮蘇站在花灑下,任憑水流沖洗著她白皙的皮膚,她紅著眼用力搓著,皮膚都已經被她搓得通紅,臉上布滿了水漬,分不清是水,還是眼淚…… 齊凱的出現,勾出珍妮蘇內心那段幾乎快要忘記,卻一輩子都不能磨滅的事情…… 去年年底,陳東帶著珍妮蘇去參加公司年會,在年會上她被人灌得喝多了,酒后完全失去了意識,等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個身材臃腫的光頭正趴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上下其手! 任憑珍妮蘇如何掙扎,她都沒有辦法掙脫開光頭的桎梏,她氣憤至極地在那男人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男人被她惹怒,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醒來,她赤著身子躺在床上,而那個男人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珍妮蘇本想給陳東打電話求救,卻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昨晚發生的事情,直至陳東打電話過來,她哭的說不出話,陳東意識到出事了! 陳東按照珍妮蘇的手機定位找到她,看到她赤著身子便知道了一切,珍妮蘇不知道應當如何解釋,只能放聲大哭…… 從那之后,珍妮蘇下意識地和陳東保持距離,陳東看似表面平靜,可她知道,有些事情總歸還是過不去。陳東知道那天是劉云光做的,沒有找他爭執,更沒有報警,反而對她更加體貼,這讓珍妮蘇心里更是感動…… 本以為這件事就像很普通的一件事很快就過去,可當記憶重新被打開,珍妮蘇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她沒有辦法把這件事當成過去式…… 水依舊淋在珍妮蘇的身上,溫熱的水,卻讓他感受不到一絲溫暖,那種冷是從心底透出來的,透心涼! 不知洗了多久,陳東從外面回來,聽到浴室的聲音,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包,一步一步走向浴室。他怎么可能忘記?只要想到那天看到的情形,他眼神中就透露著恨,他恨不得把劉云光弄死,讓他不得好死! 陳東打開浴室的門,顧不上水打濕了衣袖,伸手想要把珍妮蘇摟在懷中,卻被她一下推開。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后,珍妮蘇就沒有讓陳東再接近過,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干凈了,配不上這么好的男人…… “他死了!”陳東目光堅定,雙手用力氣掐住珍妮蘇的肩膀,使勁兒地晃動著,“他已經死了,你不要這樣!” “死了?”珍妮蘇打了一個冷顫,這才意識到齊凱來詢問的含義,愣住了。 “我不想看到你日益憔悴下去,我幫你找了一個很好的心理診所,已經幫你約好了!”陳東轉過身,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跡,“我們快要結婚了,希望你可以忘記往事,和我開始新的生活……” 珍妮蘇眼中僅有一閃而過的那道光,很快又暗淡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那段痛苦的回憶,重新站起來…… 有些事情可以忘記,有些事情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從靈魂上驅逐…… 在鏡子中,陳東看到失魂落魄的珍妮蘇,心如刀絞,他想要撫平珍妮蘇的創口,卻又力不從心…… 第26章 噩夢重現 天漸漸變得灰暗,厚重的積雨云逐漸匯聚在一起,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街道兩旁的行人腳步匆匆,這樣的鬼天氣,沒有人愿意在外逗留。 一個穿著卡其色風衣,戴著灰色鴨舌帽的男人隱沒在人流中,衣擺被風吹的飄起,他扶著帽子,仰頭看了眼旁邊的診所,推門走了進去。 “林學長?”他剛進去,就看到穿著圍裙、戴著套袖的辰月正擦著柜子上的灰塵。 林宥指了指樓上,隨口問:“姚風闌在么?” “他在上面接待剛來的病人?!背皆禄卮鹬?,剛要放下手中的抹布給他倒水,林宥揮了一下手,直接奔著二樓診室而去。 和林宥接觸了兩次,辰月似乎已經摸透了他的脾氣秉性,也沒有阻攔。 走上樓梯,林宥推開門,房間里一如既往暖色的燈光,抬頭正好看到姚風闌坐在椅子上翻看資料,他沒有打斷姚風闌,默默地站在那里看著。 而坐在姚風闌對面的是一個身著時尚的年輕女子,一頭今年最流行款式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很自然地靠在椅背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林宥看不清楚她的臉。 在林宥推開門的那一瞬,姚風闌已經感覺到背后熾熱的目光,但他依舊淡然沒有回頭,和上文件,緩緩說道:“自從那件事之后,你……” “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徹底從這件事里走出來!”那女人突然打斷他的問題,“僅此而已!” 林宥觀察到,剛剛一直都很放松的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手突然死死地捏著椅子的扶手,似乎對這件事十分介懷。 “你的情況屬于創傷后應激反應的一種,只不過情況比較特殊,可想要徹底排解掉那種情緒,需要催眠治療?!币︼L闌攤了攤手,似乎對病人的緊張已經習以為常,“當然,決定權在你?!弊詈?。他露出紳士的微笑,表示對她的尊總 女人略有猶豫,眼神不定地在身上游走了一段時間,最終抬起頭十分決絕地說:“好!那……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姚風闌拿起桌子上的懷表,“現在就可以開始?!?/br> “好……”女人嘴上回答,注意力被姚風闌手上的那塊兒懷表所吸引過去。 那懷表的樣式十分奇特,指針和刻度盤上都刻著些小字,她想看清上面寫的是什么,卻發怎么都看不清,漸漸的,一種疲憊感油然而生…… 姚風闌露出一絲笑容,用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聲道:“你很累,前面就是沙發,你可以坐下來歇會兒……” 女人聽到姚風闌的聲音漸漸放松,緊繃的身體柔軟了,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 “很好……現在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周圍……” 她躺在椅子上,身體下意識地動了一下,隨后黑暗的世界變得有光,睜開眼睛,她看到了面前的沙發,以及如此熟悉的環境。 她回家了,這是她和陳東即將新婚的客廳,此時,陳東正懶散地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新聞。 她一屁股坐在陳東旁邊,挽住陳東臂彎,跟他說了句什么。陳東似乎沒有聽見一樣毫無反應,她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不屬于這里,因為她發不出聲音,不能和他進行溝通…… 這時,浴室傳來淋浴頭水聲,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浴室…… 她看到了自己,她正站在花灑下,用力搓著身子,身上的皮膚已經被搓的泛紅,她卻絲毫沒有疼痛感,仍沒有放棄用力地搓著,似乎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臟東西都洗掉。 她伸手去阻止自己的行為,可還沒等碰到自己的身體,她突然躺在了酒店的床上,而她的身上正被那個身材臃腫的光頭壓著,她拼命掙扎,卻發現無濟于事。眼看著自己被他再次侮辱,她隨手cao起放在床頭桌上的煙灰缸,狠狠地朝著劉云光的頭上砸了過去。 頓時,油光锃亮的腦袋上被砸出了一個大坑,鮮血順著腦子往外涌著,劉云光的臉上瞬間被血占據了,血一滴滴地低落在她的身上…… 被砸中后,劉云光猛然從床上站起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長發用力撕扯,她感覺到了專心的疼痛,又被劉云光狠狠地抽了幾個嘴巴,然后逐漸失去了意識…… 即便失去了意識,這次她可以感受得到,劉云光騎在自己的身上,一臉yin 笑地在她身上做著活塞運動,而她只能像一直被宰羔羊躺在那里,動也不能動…… 林宥推門走了進來,坐在門口的沙發上,點了一支煙抽著,仔細地觀察這那女人的反應。 那女人原本已經放松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了,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握著,木質椅子被她握得“咯吱咯吱”發響,額頭沁出了細密的小汗珠,眉頭緊鎖,臉部都是扭曲的…… 姚風闌用言語逐漸引導著她,讓她從自己的痛苦中試圖自己找到解脫的方式,可她始終就停留在那一刻,怎么也不能夠放下心結。 姚風闌嘆了一口氣,無濟于事地打了個響指,那女人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腦海中的回憶…… “能不能和我說一下看到了什么?” “我……”她欲言又止,說不出口。 “你剛才看到的是病’,宗教里將其稱為心’,你想徹底從噩夢中走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直面恐懼?!币︼L闌隨手翻看女人的資料,“我說的對嗎?珍妮蘇小姐?” 許是姚風闌磁性的聲音起到了安撫作用,她漸漸恢復了平靜。她清楚,姚風闌說得沒錯,那的確是她恐懼的源泉,只有直面心中的惡魔,她才真正可以走出來。 “我看到了陳東和……”她試著說出所看到的,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那個禽獸的名字。 聽到“陳東”,林宥立刻精神了幾分,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向前探了探,想要聽清楚珍妮蘇后面的話。 珍妮蘇話說了一半,痛苦的再也進行不下去,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臂彎里,哭了出來…… “你說的另外一個人是——劉云光?”姚風闌把她沒有說完的話,接了下去。 第27章 突破口 當姚風闌提及到“劉云光”這個名字的時候,珍妮蘇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和姚風闌對視上,驚恐的目光盯著他,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想要說話卻完全說不出聲音來,嘴里只是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似乎是在哭,似乎又是在低訴…… “他已經死了,不是么?難道,這個結果不是你想要的么?”姚風闌撇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林宥,繼續引到珍妮蘇,希望可以為她找到一個突破口。 珍妮蘇既惶恐又緊張,她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目光下移,不再和姚風闌對視,似乎依舊還在逃避這個問題。 可是她心里十分清楚,她的確希望劉云光死,不僅僅是在夢中,甚至有想過親手了解了他的生命,可當她聽到劉云光死訊的時候,她卻沒有辦法從自己的夢靨中抽離,哪怕是在剛剛的催眠中,她還拿起煙灰缸去砸著劉云光的頭,從內心呈現出無限的憎惡和恨! 姚風闌似乎是看穿了珍妮蘇的內心,緩緩開口說道:“夢,實際上是人的潛意識,由許多殘存的記憶構建出來的一個看似虛擬,卻那么真實的世界,你想要從自己的夢靨中走出來,一定要直面自己的內心,不能逃避?!?/br> 珍妮蘇逐漸放松,松開了手下意識地擦了一下額角的汗珠,深吸一口氣,只說了一個字:“他……” 姚風闌沒有打斷她,繼續聆聽她的心聲。 “他強jian了我……”珍妮蘇閉上了眼睛,一行清淚從眼眶流出來,這么久她終于說出了那件令她不恥的事情,這足以說明,她已經敞開了心扉,準備面對自己的心結。 林宥剛把一支煙掐滅在煙缸里,又拿出了一只煙點燃,坐在那里仔細地觀察著珍妮蘇臉上的微表情,看的出來她的病癥并不是很嚴重,只要在專業的心里醫生疏導后,都可以恢復到往日的正常生活。 接下來的半小時,珍妮蘇講述著這段之日以來她的痛苦,她糾結的事情,以及她和陳東的未來,怕他對自己產生芥蒂的事情。姚風闌似乎只是她的一個聽眾,安靜地坐在那里,聽她說完,做著簡單的安撫工作。 她把心中所有的郁結都說出來之后,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從那件事出了之后,她從來都沒感受過這么愉悅。診療結束,珍妮蘇和姚風闌拜別,臉上也恢復了往日的笑容。 “你回去多休息,不要亂想,病情沒那么嚴重,再做幾次治療你就會痊愈的?!币︼L闌把她送到門口,“我的助手會幫你安排好時間,診金陳東已經一次性付清了?!?/br> 珍妮蘇前腳才剛離開診室,姚風闌目光一轉盯在了林宥身上,撇著嘴說:“林學長,請您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職業?偏偏要在我診治的時候進來偷聽也就算了,還在這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你難道就不能顧及一下我患者的感受?當警察,不應當為大眾考慮么?怎么?我不是大眾?病人也不是???” 林宥撇了一眼煙缸里靜靜躺著的幾根煙屁,尷尬地笑了笑,岔開話題道:“那女人……” “那女人又和你案子有關!”姚風闌氣的臉都要綠了,“我也是奇怪了,怎么我的診所成你專案組的后門了?偏偏接待的都是和你有關的人?” “能和我多說點關于她的事情么?她為什么要來你這里看???” “她……”姚風闌剛要脫口而出,突然閉嘴道,“這是我的職業cao守!不過,剛才你進來之后,該聽的也差不多都聽到了,你還用問我?你這偷聽的本事,可比我強太多了!” “我大致聽懂了,她是陳東的女朋友,一年前被劉云光強暴,事后沒有選擇報警,她獨自承受造成了創傷應激障礙?!绷皱饵c著頭,所有所思地說著,“按照這種推斷來說,她也是有可能成為我懷疑的對象啊,至少動機明顯!只不過,現在的精神狀態不太適合訊問?!?/br> “對于你的案子我沒有興趣知道來龍去脈,不過我警告你,不要sao擾我的病人!至少,在你們沒有確實證據之前,不要打擾她!”姚風闌繃著臉,一本正經地說著,“你也看到了她的情況,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更何況,我并不認為她就是兇手?!?/br> “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么?”林宥反問,“這種病人我也見得多了,他們非常容易被自己的潛意識所控制支配,甚至在做完案之后自己的潛意識是沒有感覺的,權當那是一場夢!你怎么就確定,她在夢中看到的場面,不是她真實經歷過的?” “這……”姚風闌頓了一下,大腦迅速飛轉著尋找答案,“劉云光強暴她是發生在一年前,你和我說過劉云光的案子是在這個月二十八號,如果她想要報仇,何必要等一年?用一年的時間來折磨自己?若真的想要把這件事揭開,她或許更愿意選擇報警,利用法律的為自己報仇,殺人豈不是太冒險了?” 按照正常人來說都會如此,可林宥沒有忘記,她有創傷應激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