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愣了一下，有些茫然：“我沒有?！?/br>
    顧如琢有些煩躁：“好，行，我忘了你，你沒這種心思，你什么都不知道?！?/br>
    “樓上房里的東西，我也會搬的，要是你覺得我動作太慢或者太打擾你，我想可不可以等明天我叫人來搬?！背滩挥龊苋岷偷氐狼?，“真的很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會盡快搬的?！?/br>
    顧如琢又是一僵。

    程不遇眉目溫和鎮定，并不是做給他看。

    他是真的不在乎，所以如今對他，更加回避，例行公事。

    連一絲情緒波動都沒有。

    顧如琢提著他的箱子來到房間門口，程不遇認真道了謝，隨后進了房間，輕輕關上門。

    他很困，很累，腦震蕩的后遺癥讓他仍然不舒服，幸好床鋪是干凈的，他匆匆避開身上的傷口，擦洗洗漱過后，沒管時間，就上床睡覺了。

    時值黃昏。

    有人敲門，是之前他們聘的家政廚師過來了，上門打掃衛生還有做飯。廚子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之前每個月固定過來打掃、做飯。

    程不遇和顧如琢都很喜歡吃她做的飯菜，之前也想過長期聘用，不過人家阿姨已經被預訂到了明年，時間上抽不開完整的，所以一直沒能成功。

    今天她過來了，意味著晚上不用點外賣。

    阿姨打掃了衛生，隨后做了一桌飯菜，去叫臥室里的顧如琢：“小老板，飯做好了，小老板娘要去叫他一下嗎？”

    顧如琢坐在陽臺上，正在給吉他換弦，很沉默，聞言后，他問道：“他還沒起？”

    “沒起呢，房間是黑的，我敲了敲門他還沒應?！卑⒁陶f。

    顧如琢沉默了一下：“那待會兒叫他吧?！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阿姨委婉提示：“那菜我給你們放著，我待會兒下班了噢小老板，我小孩剛從國外回來呢?！?/br>
    “嗯，好，辛苦了?！鳖櫲缱寥嗔巳囝^發——他完全忘了家政阿姨的工作時間，停滯了一下說：“恭喜。那您下面幾天休息放假吧，你女兒回來一趟不容易。我給您包個紅包您別忘了收?！?/br>
    阿姨喜滋滋的：“哎呀哎呀，這怎么好意思小老板?！?/br>
    她一邊解圍裙，一邊笑瞇瞇地說：“我給你倆多做了一些放在冰箱，老吃外賣，不好。小老板娘又在生病，雖然都說不嚴重，但是該忌口還是要忌口，外賣添加劑多，不要耽誤了啊?！?/br>
    阿姨下班了。

    顧如琢下樓去餐廳，一個人吃了幾口飯，給程不遇發了個消息。

    “下來吃飯?！?/br>
    沒有回復。

    顧如琢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碗，扔進洗碗機水槽里，又給他發了一條：“……飯要涼了，阿姨休假，碗要湊在一起洗?！?/br>
    仍然沒有回復。

    電梯電源開了，顧如琢卻沒有走電梯上三樓，他踏過階梯，低頭注視著走廊側的房間。

    沒有燈，是黑的。

    程不遇今天一直在睡，吃了幾口飯全部吐了。腦震蕩就是容易頭暈惡心，他應該還沒恢復過來。

    他立在房門外，呼吸微沉，正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亮了起來。

    程不遇回復他：【好的，謝謝師哥提醒，我點外賣了?！?/br>
    【對不起，我會洗碗的。真的麻煩師哥你了?！?/br>
    顧如琢深吸一口氣，他開始覺得身體的某個部位有點抽搐著，泛起一種神經質的疼痛。

    第二天，程不遇門口多了一個外賣飯盒，是叉燒飯。

    隨后又是長久的沒有動靜。程不遇好像門都沒出。

    下午，顧如琢的合作伙伴到他家里來送小樣。

    “顧哥，你覺得的這段怎么改？”合作伙伴問道，他和顧如琢習慣了即興用吉他試旋律，顧如琢閉著眼試了幾段音，怎么試怎么不對勁。

    “你很煩？”

    對方敏銳地察覺了他的情緒，“你很少這樣哦，小琢爺，上次聽你這么暴躁的曲子，還是三年前了?！?/br>
    顧如琢呼出一口氣，強壓下自己心底的煩躁。

    他煩得要死。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煩。

    對方笑瞇瞇地問：“怎么啊，跟嫂子吵架？我過來一趟還沒見到嫂子呢?！?/br>
    “現在不提他?！鳖櫲缱凛p描淡寫地帶過了。

    話音剛落，沒關緊的門被試探性地推開了，程不遇穿戴整齊出現在門口。

    顧如琢又僵了一下。

    剛剛那句話，程不遇應該聽見了。

    程不遇也愣了一下，他沒有料到顧如琢有客人：“對不起，打擾你們了?！?/br>
    “沒事沒事，不打擾不打擾，嫂子好??！嫂子進來坐，我們聊工作呢?！?/br>
    “呃……聊工作的事，我就不參與了?！背滩挥鲆舱{整了一下表情，對顧如琢謹慎地笑了一下，“師哥，我有事跟你說一下?！?/br>
    “什么事？”顧如琢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同時對朋友低聲說：“稍等?！?/br>
    他微偏著頭，沒有看程不遇，只是淡淡地問：“怎么了?！?/br>
    “我想讓搬家公司來一下，下午家里門開著，可能會有點打擾你，過來跟你……說一下?！?/br>
    程不遇抬起眼，望見顧如琢的神色變得有些可怕起來，他舔了舔嘴唇，有點緊張：“我知道你現在……很煩我，但是我保證就最后一個下午了，我會在被外界察覺我們的關系之前，從你面前消失的?！?/br>
    第118章 一去不回

    顧如琢沉默了一下：“不是說綜藝結束前, 先一起住嗎？”

    程不遇望著他，說：“我知道師哥你這是為我好的辦法，我不想你覺得不開心, 所以想了辦法可以不一起住, 同時不會讓媒體察覺問題?！?/br>
    “什么……辦法？”顧如琢啞聲問道。

    他直直地望著他, 甚至不確定這一聲自己問出來沒有，他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程不遇說：“我要回學?？荚嚵? 期末周，一直不回來也沒有關系。大家都知道是因為學業，所以不會有別的議論的?！?/br>
    顧如琢頓了頓。

    他當然知道程不遇還要考試, 大二學生, 這學期過了之后就升大三了, 沒到實習時間, 大二的課業是最忙的，平常兩個人要是沒有行程，程不遇也不打游戲時, 就會抱著厚厚的專業書認真記背。

    其實他的專業課老師都給他開了綠燈，給了考綱，隨便混混就可以, 但程不遇就是那種乖孩子，他是想要好好考的。

    最近也的確快到期末周了, 顧如琢差點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仔細想想，也并沒有什么問題。

    “那么就是考試之后回來是嗎, 我知道了?！鳖櫲缱撂鹧? 看了一眼程不遇，程不遇仍然安靜溫和地站在那里, 對他點了點頭：“嗯，我想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這樣也方便一點。要是師哥你還沒有別的事需要我做的話，我就先搬走了?！?/br>
    “嗯?！鳖櫲缱琳f完后，沉默了很久，程不遇以為這段對話結束了，準備離開時，又聽見顧如琢開口說，“那么……考試順利?！?/br>
    程不遇愣了一下，隨后也小心地接了一句：“……好的，謝謝師哥，我會加油的?！?/br>
    他轉身下樓。顧如琢沒有動，垂眼看著他下去。

    程不遇傷口還在疼，下樓的動作一樣很小心，慢吞吞的，像個學步的小孩子。

    他也沒有用電梯，可能是因為二樓電梯在顧如琢房間通往走廊陽臺的里側，他聽話地沒有在他面前多呆。

    “顧哥，你倆在吵架？”里邊的客人雖然沒有聽見幾句話，但是聽見兩個人的語氣，很明顯也不是親親抱抱貼貼的語氣，氣氛也有點冷。

    “不是，是他去學校了，要考試?！鳖櫲缱寥嗔巳囝^發，神情冷淡。

    “哈哈哈哈，嫂子還是學生，這么一說我還差點沒反應過來?！睂Ψ介_始琢磨學歷問題，“誒，那你怎么沒有上學？你沒念過大學嗎？會不會和嫂子有著文化的鴻溝??？”

    “國外念的兩年修完！”顧如琢忍了。這個圈里魚龍混雜，搞音樂的多的是十幾歲出道唱歌做音樂的，別說念書了，能抓到幾個高中生都成問題。

    “噢噢噢噢，對不起，我忘記你是個學霸了?！睂Ψ秸\懇道歉，笑瞇瞇的，“就是老感覺我們都已經很社會了，沒想到程不遇還在念書啊。這么年輕的影帝，以后前途不可限量?！?/br>
    “影帝？”顧如琢問道。

    “沒跑了吧，胡輕流那部片子定好之后送審，他的片子不拿獎才稀奇?！睂Ψ郊刀实馗袊@了一聲，“媽的，你運氣也太好了，從小養成這么好一個老婆，什么時候結婚，份子錢不但不給，我還要吃垮你們的酒席！”

    顧如琢笑意有些勉強，聲音卻還輕飄飄的：“那你得來?！?/br>
    兩個人繼續研究曲子，對方提出了很多構想，一邊彈一邊討論。這個屋子隔音很好，門關著，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但是顧如琢知道搬運公司的人來了，重物搬走時不小心磕碰，會有輕微的震動感。腳步聲同樣，會有輕輕的震動感。

    他沒有再碰那把吉他。

    晚上八點，兩個人終于討論出了小樣修改結果，朋友起身告辭，顧如琢送他到門口。

    一樓客廳里空空蕩蕩，散發著清潔劑的干凈清香。程不遇以前留在客廳的一些東西被收走了。

    很奇怪，顧如琢居然記得每一樣東西的位置，這客廳他們很少來，但他卻記得茶幾邊有程不遇拖拖拉拉換鞋時順手翻動的雜志，那本雜志沒有被阿姨收起來，長久地停留在某一頁。桌子上有程不遇買回來的畫畫小擺件，那段時間胡輕流猶豫著要不要給羅綺垂加入繪畫的鏡頭，因為程方雪自己記錄已失傳的物件時，用的是素描。程不遇還專門去練了幾天，后面那些鏡頭沒有拍，就擱置了。

    房間里很安靜，東西搬走了，程不遇應該還沒走——顧如琢想，程不遇至少會來告個別。

    他在客廳里待了一會兒，隨后走上二樓。望著那扇關閉的門，他又等待了一會兒，隨后問道：“你什么時候走？讓司機送你?！?/br>
    沒有回答。

    “程……程不遇，你什么時候走？”顧如琢抬起手，敲了敲門。

    房門內仍然沒有回音。

    顧如琢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他伸手，很慢地轉動了門把手，推門進去。

    一個空蕩的房間。

    窗戶大開著通風，窗簾被吹得輕輕飄起來，桌子、椅子、床上的東西全部收走了，連床單都撤了下來放進了收納柜里，如同一個從沒有人住過的房間。

    當年程不遇住進來的時候，這房間就是這樣的。顧如琢沒有管他，只帶他走了進來，給他指了指被子的位置：“放在櫥柜里，你會鋪床嗎？”

    程不遇說：“會的?！?/br>
    他就走了，沒有再過問。那時候他想，反正家里有阿姨，程不遇總不至于事事都自己打理。

    住了這么幾年，程不遇從來沒有往回買過東西，他沒有在床頭貼海報，不會像他一樣在窗前掛個風鈴，因為知道這里不是自己的家。

    談戀愛之后，程不遇倒是放開了手腳，他拍戲時挑了很多東西，打算殺青后買回來堆在家里，但是如今也都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