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為我和頂流談過 第83節
那老板人模狗樣的,看到又是他們兩個人一起下來,笑得不懷好意,非說雨天客人多,一桌人最多借一把傘了。 “可你是vip?!背滩挥鲟卣f。 “真折騰?!鳖櫲缱恋皖^看他,哄著,“我再去買一把傘?” 程不遇搖搖頭,他抬眼望著他,忽而移開視線,咳嗽了一下:“這樣也好?!?/br> 顧如琢:“………………?” 他感覺今天的程不遇,比起平常,好像有一些微妙的區別。 說不上是哪里,好像是更乖一些,更軟一些,看他的眼神也比平常,多了一些光彩。 顧如琢一怔。 他們慢慢往前走著,終于看見了熟悉的車輛燈光。 他們二人的司機都到了,只是還要走安全通道過來泊車,于是還得等一等。顧如琢找到一個廣告站牌,頭頂有廣告棚擋著,可以躲雨,于是把傘收了。 程不遇仍然貼在他身邊站著,顧如琢一垂手,手背的骨節就碰到程不遇的手,溫暖,細膩,格外柔軟。 酥麻如同過了電。 水汽漫漫,四周安靜得只剩下雨聲,程不遇的呼吸清晰可聞。 顧如琢僵了一下,但程不遇沒有收回手。 程不遇很安靜的望著路面上的雨點,淅淅瀝瀝,但天這么暗,顧如琢居然看見……他耳根有些泛紅。 見鬼了。 今天是真的見鬼了。 顧如琢也說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司機的車開到之前,他沒有收回手,反而伸出手,扣住了程不遇的五指,指縫貼著指縫。 程不遇仍然望著路面,沒有掙扎,也沒有收回手。 顧如琢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雨天水汽朦朧,他也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朦朧了起來。 他壓低聲音問:“……程不遇?” 程不遇方才轉頭過來看他,眼神有些微微的躲閃,唇邊卻掛著笑意,耳根確實是紅透了。 “司機到了,我先走了,再見師哥?!?/br> 他松開他的手,像一尾魚一樣,從他身邊溜進了大雨中。 留下顧如琢一個人站在廣告牌下……心如擂鼓。 第72章 驚夢 程不遇回到別墅, 別墅空空蕩蕩,燈是暗的。 還沒到十點,程不遇下車后往里看了一眼, 有點奇怪。 司機說:“喬姐說的, 下午跟你提了一嘴, 但小程你當時估計沒聽見,是說原本住二層的李浮生他們已經搬走了, 在市區另外找了一個地方住?!?/br> “哦哦,好的,知道了, 那以后你們和喬逸姐要不就搬過來?”程不遇后知后覺地撓撓頭, “這樣也會方便一些?!?/br> 喬逸現在還是住公司分配住房, 每次過來時間不短。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部粉明星和明星經紀人團隊, 是個合作又彼此制約的關系,大部分明星自己也會注意和經紀團隊接觸的分寸,以免徹底被團隊所控制。 程不遇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很自然地提了出來,司機也覺得好笑:“這么大的事,還是要商量的好啊。小程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早點睡。我就下班了哈?!?/br> “好?!背滩挥稣f,“您路上注意安全, 也早點休息吧?!?/br>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 別墅里沒有人,清潔阿姨也不住這里,整整三層都是黑的, 只有廊燈感應后會亮起來。很暗淡的一縷光。 程不遇握著手機, 指紋解鎖后推開門。電梯在客廳另一側,走過去, 要穿過一整個黑暗的大廳。 曾經他非??謶趾诎?,鶴遇死后,他反而不再恐懼了,恐懼和其他的情感消失了。 他安安靜靜地照著地面,往電梯走去,電梯緩緩上行,三樓也是黑的,周圍寂靜無聲,他一直走到房門口,都沒有開燈,推門進去后,才打開了房間的燈,把衣服換下來放進浴室的洗衣籃中。 他洗完澡后,濕著頭發爬上床,胡輕流助理發給他的劇本也已經隔空打印了出來,他靠在床頭,開始看。 這出電影,以《驚夢》為題,實際上是一部近現代老派戲劇世家發展史,程方雪是故事主人公的原型,也是故事的觀看者,除了北派,還有更多的老派門派,借他的一雙眼睛,訴說了前后四代人的戲曲的生存與傳承。 胡輕流的電影一直以“深刻的紀錄”聞名,他不傳達什么東西,只是搜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作為素材,選取角度調整拍攝,氛圍更強。他選角、看事極準,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部票房折戟的電影,同時各類電影大獎也是拿到手軟。 這個劇本他似乎沒有不接的理由,不過他自己是不愛看這樣的電影的,太嚴肅了,看的時候吃一塊小零食,感覺都是褻瀆。 程不遇在這里翻著,另一邊,手機亮了起來,是顧如琢給他打來了電話。 他往后靠了靠,歪頭接了起來,“喂?” 聲音軟軟的。 其實他聲音并不軟,唱戲講究聲音要亮,他沒什么表情時的語氣,別人聽起來會有點冷淡,但顧如琢就知道,這是他的軟。 “到家了嗎?”顧如琢問道。 他在另一邊,也剛到了酒店休息,明天他有廣告要拍,歇在外邊,團隊員工酒精爐煮麻辣燙吃,給他分了一碗,梁靜也在一邊吃著,還在翻著白眼等他商量策劃方發來的定妝細節。 “到了?!背滩挥稣f,他把手里的劇本翻過一頁,書頁沙沙聲響起來,一聽就讓人非常舒心。 “在看劇本嗎?感覺怎么樣?”顧如琢怕吵到程不遇,趕緊起身往陽臺走去,沙啞的聲音都變了,多出了幾份奇異的和軟,聽起來非常好笑。 他身后,梁靜趕緊把他那份麻辣燙和其他人瓜分了。 夜風拂過窗臺,顧如琢握著手機,緊貼耳邊,幾乎屏息。 他指尖還酥酥麻麻地發著燙,握過程不遇指尖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的手指,觸感那樣的溫軟細膩。 剛剛雨夜這一剎那的觸碰,在他身上撩動了一縷曖昧心火,浮動升騰,仍未消散。 也因為第一次聽見程不遇提起他的小時候,這團火焰也變得更加柔軟起來。 他幾乎是火急火燎地就打來了這通電話。 “看過了,感覺很好,可是不知道要不要接?!背滩挥鲂÷曊f,“胡老師很有名,而且我們剛剛認識,他說的是讓我試鏡主演的意思,是嗎?” “不用試鏡了,他就想要你當主演啊,怎么反應總是慢一拍呢?”顧如琢輕輕笑,“都這么喜歡你了,還覺得只是試鏡???” “哦……”程不遇拿起毛巾擦了擦頭發,隨后枕著毛巾在被窩里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問他,“那,有沒有什么條件?比如體重,或者對戲曲的要求什么的?!?/br> 他是知道自己的,他跟著程方雪三年,不算學成,初登臺一直一拖再拖,一直都沒了下文。上大學后,他也沒有再練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從此都不會再唱戲。 直到程方雪去世后,顧如琢接他去了皎山,認下了他關門小弟子的身份。顧如琢是大師哥,也是傳承人,他沒要求他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好像也是得做些什么的,這時候他正好問一下。 顧如琢說:“會有,我會作為戲曲指導參與電影的制作,這方面……你不用擔心,就和以前一樣?!?/br> “噢?!背滩挥稣f。 顧如琢以為他要說什么話,但是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只聽見程不遇在另一邊篤篤戳屏幕。 他低聲問:“你在干什么呢?” 程不遇說:“給胡老師發簡歷?!?/br> “嗯,好,你發?!鳖櫲缱帘晃米佣A艘豢?,他換了個姿勢,往后退了退,他回頭看了一眼,他的麻辣燙已經被吃光了,“你待會兒做什么呢?” “嗯……不知道,可能要睡覺了啊?!背滩挥鲂÷曊f,他聽著顧如琢的聲音,小聲嘀咕,“你也不在這里,只能睡覺呀?!?/br> 他像個春日里伸出爪子仰躺的貓,哼哼唧唧的,顧如琢這一剎那,連呼吸都靜止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顧如琢啞著聲音說。 “嗯?”程不遇這次是沒聽清,他下意識地問了一聲,顧如琢另一邊卻沒說話了。 他時常這樣,顧如琢最近一段時間打電話,總是讓他別掛,有時候兩個人兩邊都不說話,手機空掛著,能打上三四個小時。有時候一不小心睡過去了,那就是更長的時間。 程不遇沒聽見他說話,于是把手機放在枕邊,開著免提,想小睡一會兒,待會兒再起來把剩下的劇本看完。 胡輕流沒有完整劇本,一直是邊拍邊寫,只有大量的素材和資料,看起來還要花不少時間。 只要心里有個底,他能很精準地控制自己的睡眠,小睡就是小睡,會睡得很淺。 興許是和顧如琢對戲,入戲太深,他竟然又夢見了《驚夢》這出戲,不過是少年時。 夢中他和顧如琢剛下戲,兩個人都汗涔涔的,顧如琢摟著他的肩膀,拉著他一起立在劇場中舊的立式空調前吹,空調冷風嗚嗚的,沁人心脾的涼,涼到后邊特別凍。 可外邊又很熱,敬城最熱的時候,白天能有三十八九度,太陽光透過窗火辣辣的澆下來。太冷太熱調節不了,程不遇總是裹一件薄羽絨服去吹空調,可顧如琢發明了一個方法:就邊曬太陽邊吹冷風,他把立式空調推到了場地中央,穿著練功服,就大剌剌的躺在地上。 程不遇安靜地坐在觀眾席上,顧如琢就躺在那里,一只手臂橫過來,擋住眼睛,陽光均勻地灑在少年人的身體上,呼吸和軀體的線條被勾出刺眼的金邊,他腿很長,經常曲起一條腿臥著,很放松。他能看見他的喉結,俊秀纖長的脖頸,流淌著汗水。 那時他們反復練的就是下半折,最香艷的那一折。 他牽他的衣,他問他:“哪邊去?” 他含笑要他轉過芍藥欄,靠在湖山石邊,他知道那意思,卻偏要問他:“秀才,去怎的?” 再聽他低聲答一句:“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br> 之后就是無邊風月。 夢里,他聽見程方雪推門而入,沒空訓斥沒個正形的顧如琢;他讓他再仔細地唱一遍,再夸他:“好,你就是唱得好,小一輩里沒有再和你一樣,能把這一折唱得這么好的了?!?/br>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評價,同樣,那一年也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暖如生春。 那是他的第一場戲。 鶴遇是劇團演員,但他從沒有想過要走這條路:他沒什么喜好,沒什么夢想,本以為自己將按部就班地過完一生,可命運卻讓他在十五歲那年被接回來,又唱了這樣一臺香艷纏綿的戲。 他不知道顧如琢看出來了沒有,但他知道,自己那時的眼神,必將是熱烈而露骨的。 他看他是柳夢梅,故事里的少女經年幽寂之后的解脫;那場戲對他亦是,是他多年來波瀾不驚、無色無味的人生的拯救。 是很溫暖的、活著的感覺,夢一樣的感覺。很好的感覺。 程不遇翻了個身,稍稍從夢中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抓起手機,看見時間,他剛睡下二十分鐘左右。 夢里那種溫熱的感覺仍留在骨髓里。 顧如琢的聲音順著手機飄過來:“先這樣可以嗎?我明天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