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拍戲的時候，程不遇就和道具組混在一起，沒事還幫忙做做手工。

    顧如琢倒是變得神出鬼沒起來——他自己也有工作，程不遇有兩三天沒見到他，在劇組見到的時候，顧如琢都拿著一個攝像機在玩。

    他看著他好像玩得很入迷的樣子，也有點想借個攝像機玩一玩。

    但是劇組拍攝工作量增加，沒有多余的可以借給他了。

    定妝視頻很快已經剪切好了，正在等待導演最后的審核。

    導演看完了成片，和之前的版本對比了一下：“很好，這一版比之前的還要好，我覺得可以了，大家的意見呢？”

    主美拖動畫面進度，皺眉思索了半晌：“泉先的鏡頭，我覺得還可以打磨一下。演員本身長得很漂亮，角色情緒壓迫力很強，但是我總感覺有一種違和感……我想想?！?/br>
    團隊安靜下來，等她發言。

    主美思索了一下，說道：“我懂了，是演員的個人特色幾乎消失了。角色很活，處理也很到位，但是缺少一些演員的個人特色?！?/br>
    團隊成員聽到這里，紛紛表示了贊同：“對對，是有這種感覺?！?/br>
    “小人魚的演員平時好像就是平平淡淡的性格。感覺有點難。鏡頭很難抓到他的個人特色?！?/br>
    演員個人特色一般要和角色互相成就。做到這一點的演員，才能戲紅人也紅。

    以荷可為例，她本人長相很甜美，清純妖艷型，這樣的人來演純良角色，就會不知不覺融合成讓人血脈噴張的釣系。演反派角色，則會加深那種危險性，戲路非常寬闊。

    當初選角選了荷可，也是因為導演看見了她本人和角色融合的這種氣質。荷可近年為各大影視選角炙手可熱的女主角，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程不遇——確實是非常漂亮，但是“小漂亮”，他五官本身偏涼薄清冷，本人也沒什么鮮明的性格，這種小小的特色，很容易就被角色特質蓋住了。

    團隊人員都有些為難——角色氣質，演員氣質融合的效果，幾乎是可遇不可求，這幾乎是玄學的程度了。

    “演技好就行了，小人魚的演技這么好，還要什么自行車？”副導演不耐煩地點了根煙。

    他仍然對程不遇那場落水戲印象深刻。

    主美皺著眉，感覺確實也沒辦法，她正要松口時，主攝像忽而插話說：“等一下，先讓我看看。我記得顧如琢老師這兩天也玩著拍了幾條，剛剛顧如琢老師團隊過來送還了攝像機和記憶卡，我還沒來得急看。給我一點時間，我說不定能有一些新想法?！?/br>
    “行，你先去，我們等你?！睂а菡f。

    主攝影比了個“ok”的手勢，隨后回另一邊隔間找那臺攝像機，拿到了顧如琢的片子。

    他回到會議室，導入投放在大屏幕上。

    所有人都抬起頭，屏住呼吸，認真觀看。

    片子居然已經是剪好的。

    仍然是那場落水戲。

    【泉先歪了歪頭，忽而掀開斗笠，扔下水中，抬眼一笑。

    雪白睫毛，眼尾銀箔，這朵枯骨中開出的花，眼角眉梢都是明朗?！?/br>
    他們這里的鏡頭給的是平拍廣角鏡頭，到泉先的時候鏡頭就給他，主要拍半身，這個高光鏡頭里，也是專注拍他的全臉，來顯出妝效的美感。

    而顧如琢卻用了一個相反的視角。

    笛聲先進，入眼是飄搖暗沉的大海，清麗的笛聲闖入，斷續幽咽，船只搖晃，鏡頭也搖晃——鏡頭在旋轉、拉低，那是海鳥的視角。

    直到他們看見，烏黑的船外，立著一個皎月一樣的背影。

    看不清臉，但他站姿沉靜，看了就讓人心靜。

    他是闖入黑夜的一抹蒼白顏色，煢煢孑立飄搖的綢緞……孤獨柔軟。

    鏡頭拉近，他抬起眼。

    這是一個極近的特寫：他眉目陰冷鋒利，但抬起眼時，眼底晃動著一泓碎星，剔透玲瓏。

    睫毛顏色、碎銀裝飾，在這一剎那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看見了這雙烏黑的眼睛。

    令人心顫。

    ——看到這里，所有人都有了一個感覺：這不止是泉先。

    這確實是程不遇！

    這個演員不是沒有自我，只是不明顯。

    程不遇本身通透玲瓏，如同無色的琉璃，所以他演什么，角色氣質都會壓過他的個人氣質。

    但恰恰他身上的這種氣質令人不能忽視：絕對的通透和澄澈，讓任何人看了都會非常舒服、新生柔軟的氣質。

    主美大吼一聲：“我知道了！拍他要給遠景和俯視鏡頭！特寫眼睛！環境對比用起來！顧如琢他x的簡直是個天才！他為什么當時不說！”

    ……

    團隊重新打起了雞血。

    所有人一路忙活到深夜，美術組副組的女生感嘆了一聲：“顧如琢老師是真的厲害啊，泉先那個小演員的特質都能找出來，我平時見到他都感覺他是個ai假人，主美老師你有沒有這么覺得？”

    主美贊同：“是的是的，而且顧如琢是野性直覺流，我估計他也是試了試才知道怎么拍的。聽說他拍《卿》時，一天能廢上千條片子?！?/br>
    “咳咳?！绷硪粋€男生忽然在一邊笑了一下，他一臉壞笑地湊了過來，壓低聲音，“你們不知道他們倆有個cp吧？”

    “……？？”

    兩個女孩子瞪大眼睛望著他，“還有這種事？”

    他們這種跟劇組的，平常忙到吐血，有時候還要飛大西北荒漠里拍戲，手機信號都沒有，自然沒空看八卦。

    更何況圈內人看圈內人，從來都是少一層光環的，瞎眼的事看多了，也就平常心起來，社畜就是這樣樸實無華。

    “cp名叫如琢如遇?！蹦猩@得很熟練，“這兩人之前是老同學，現在又在一個公司，現在網友磕得可瘋了?！?/br>
    “我本來沒想起來，聽你們討論鏡頭，突然想起來的?！?/br>
    那男生像是覺得很有意思，興致勃勃地跟他們八卦，“剛聽你說，遠景觀察，俯視注視，特寫眼睛……這不就是男朋友視角？”

    第45章 預告出圈

    預告片很快制作完成, 隨后就是開機日，所有演員到齊后，《剪長鯨》劇組正式開拍。

    開機日是個好天氣, 細雨微風, 天光和軟。

    導演說：“甘雨怡霖, 是好兆頭！”

    劇組主要成員一起拍攝了開機照片，電視劇官方賬號發布了開機通知。

    紅毯之上, 俊男靚女笑顏燦爛，男女主演一起掀開鏡頭上的紅布，同天, 《剪長鯨》的綜合預告正式上線。

    與此同時, 顧如琢的新歌作為電視劇片尾曲發布上線, 兩邊配合宣傳, 直接將#顧如琢新歌《剪長鯨》#推上了熱度首頁。

    “臥槽！有生之年！顧如琢終于發新歌了！”

    “而且是慢歌！慢歌我的天！哥哥什么時候轉性了？這是他第一次寫慢歌吧？這歌好溫柔??！”

    “好聽！好聽！”

    歌確實溫柔，極其和煦輕快的曲調，古琴、箏與笛, 開頭就是一串旋轉、圓融、輕暢的曲調，如同鯨魚在水浪中翻涌長鳴。

    他一口沙啞的聲音，也收束了從前的輕狂叛逆, 那是唱童謠的腔調。

    詞由他寫，歌詞遵從不少可查證的古韻, 仄音咬得極準，咬字朗潤，帶著一種奇異的頓挫感, 一字一句, 一重一疊，滿身鋒芒收斂, 只剩純粹與溫柔。

    單曲熱度很快上升，版權合作的幾個app甚至出現了短暫的崩潰。

    一起出圈的，還有《剪長鯨》劇組發布的綜合預告，顧如琢的歌直接剪成bgm。

    “稚子稚子，今夜好眠”

    “且起提燈，長鯨明滅”

    “百川騎鯨，告是風雪”

    “雪過關山，惟風獵獵”

    ……

    鏡頭跳躍，放眼大海、陸地、雪原，少年蕭客在風雨中提起燈，海浪帶來風聲，巨鯨擺尾，昆侖之上，少女自夢中驚醒，推開望去，天地變色，刀刃上已落滿白雪。

    蒼老的聲音：“小子，為什么上昆侖？”

    蕭客：“我們家族世代行醫，他們是救人的人?！?/br>
    蒼老的聲音：“人神有別，人就應該在人間過活?！?/br>
    蕭客：“人間不能活?！?/br>
    蒼老的聲音（大笑）：“呵呵……那你還說你們是救人的人？”

    蕭客：“他們要救的人死了，他們也死了?！?/br>
    “請回吧，天天都有人在死。昆侖不管閑事?！?/br>
    “那我就來管昆侖！”

    刀光破入，陰冷的雪原鏡頭一過，轉而一片明媚燦爛之景，少女一身紅衣，笑眼明媚，她背后，是萬山春色。

    “我偏不叫你蕭師兄，這是我爹的地盤，我就要叫你蕭客?！?/br>
    “蕭客，你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假人，你笑起來很好看，我會讓你經常笑起來的，你躲不掉的！”

    ……

    顧如琢的聲音仍然溫柔地唱著。

    “你有酒十斗，花十千，萬燈城不夜”

    “我留吻一口，詩兩篇，一身天上月”

    鏡頭轉過。

    深海之下，少年人金尊玉貴，眉目漂亮張揚得令人窒息，一手素銀長劍亮得晃人眼。

    泉先：“我是鮫人族最小的皇子，我父皇、長兄，都疼愛我，你殺了我，也不會好過！”

    蕭客（笑）：“……小孩?！?/br>
    “你見榴花重，青草榮，膝頭小兒剝蓮蓬”

    “我守霜雪微，朔風歸，夢與舊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