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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瀾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將男人拖到角落里,緊繃著的臉上已滿面淚痕。 畫面一轉。 曲瀾帶著臉色慘白的小孩在夜色里拼命奔跑,他頭上破了一道口子,手臂也有一處被長箭刺中。他用尚未受傷的那只手牽著白璟,朝前不要命地跑。 雜亂的腳步聲被遠遠甩在后面,曲瀾依舊未停下,直到被一塊石子絆倒在地。 他愣愣地回頭看,發現沒有任何人追上來,接著他近乎麻木的眼神又放到了自己膝蓋上被擦破的一道血口。 他像是才感覺到疼似的,人還怔愣著,眼淚卻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曲瀾壓抑著喉間的聲音,哭得撕心裂肺,淚水滾滾而下,模糊了眼前所有的畫面。 白璟看著他埋頭痛哭,使勁地抿了抿嘴唇,把涌上來的難過壓下去。 他走到曲瀾面前,用一雙小手抱住哥哥的脖頸,笨拙地安慰:“哥哥不哭?!?/br> 稚嫩的童聲里分明也有藏不住的鼻音。 曲瀾死死拽著褲腿,用力到手都在劇烈顫抖。 “哥哥不哭?!卑篆Z望著前方不知通往何方的路,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淚水慢慢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他的手卻在一下一下摸著曲瀾的頭發,輕聲安慰。 曲瀾身上的各處傷口都在叫囂著疼痛,不僅是腦子昏漲,方才摔過的腿也罷了工,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來。 遠離那處煉獄,死寂的夜晚便只剩蟲鳴。 曲瀾慢慢卸了力,手垂在身側,腦袋卻沒有抬起來。 過了許久許久,曲瀾終于抬起頭,抱著他的白璟感受到后松開手,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抹著他額上的血跡。 曲瀾頭上受的傷有一段時間了,這會兒已經干涸,白璟沒法擦干凈。 “小璟?!鼻鸀懙穆曇魡〉貌怀蓸幼?,完全聽不出原本清亮的音色,“只剩我們了?!?/br> 他眼眶驀地一紅,眼見又要落淚,他抬起手臂一抹,袖上的血在臉上留下一道紅印。 白璟低聲應著,垂眸看著他腿上摔破皮的那塊傷口。 曲瀾還坐在地上,望著路燈打在地面上慘白的光失神。 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一坐一站,都像是失了魂似的。 沒算過坐了多長時間,曲瀾把自己的視線重新聚焦在小孩身上的時候,看見了小孩臉上的兩道水光。 他伸出被扎穿的手臂,將悶聲難過的白璟抱進懷里,他摟得很緊,幾乎要把人揉進骨子里。 “小璟,以后哥哥就是你的家人?!鼻鸀懷鲋?,眼里積了一層薄薄的淚水,他吸了吸鼻子,勉強笑著,“哥哥會照顧你,保護你。哥哥會保護你一輩子?!?/br> 他鄭重地承諾。 白璟回抱著他,眼睛埋在他肩上,又是一陣濕熱。 曲瀾忍著泛濫的淚意,安撫地順著小孩的頭發,一下一下的,輕柔極了。 “我會保護哥哥?!毙『o聲地哭了一段時間,離開哥哥懷抱后也承諾。 曲瀾聽后,笑得比哭還難看,卻摸著小孩的頭發:“嗯,哥哥等小璟?!?/br> “我會很快長大?!碑敃r的小白璟說。 “不著急,小璟慢點長大,讓哥哥保護你?!碑敃r的曲瀾說,“哥哥還能護著小璟好多年?!?/br> 隱族遭劫,一夜之間全族盡覆滅。 這一年的曲瀾十六歲,白璟九歲。兩人沒了親人,沒了家。 第69章 箭手第三 屬于曲瀾的無助與難過爭先恐后地涌上來。 舒時側頭看著窗外轉瞬即逝的景象,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心情來面對。 后視鏡里的白亦清正躺在座椅上睡覺,鐘如季抽了兩張紙巾碰了碰身邊人的肩膀。 舒時低頭拿過紙巾:“謝謝?!?/br> “不謝?!?/br> 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情況,鐘如季沒多問。 白璟年紀那么小便進了詭箭,猜也猜得出年幼的經歷不算愉快,而曲瀾既然和他是親人,自然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鐘如季的車和白璟的車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公路上車不多,他們算是暢通無阻。 兩個零碎片段帶來的情緒緩過去后,舒時看著鏡子里自己發紅的眼睛,輕輕嘆氣。 盡管過去那么多年,曲瀾想到當時的情形仍會崩潰。 鐘如季瞥他一眼,遞過去一個鐵盒子。 舒時看到那些包裝漂亮的糖果,一時失笑:“你把我當小朋友哄???” “嗯?!辩娙缂灸坎恍币?,“小朋友要不要?” 糖果是粉紅色的,包裝有些眼熟,舒時答了聲“要”,在里面挑了兩個,剝開其中一個的糖紙放到嘴里,將另一個放進口袋。 草莓的甜味散開,舒時含著糖,吐詞不清地問:“大概還要多久能到?” “不久,已經進了詭箭的范圍?!?/br> 曲瀾的記憶斷在他十六歲那年,之后的記憶便只有白璟十七那段,其中有八年的時間是空白的。 舒時不了解詭箭,也無從得知。 舒時看了眼鐘如季的側臉,狀似隨意地問:“詭箭……是個什么樣的組織???” 鐘如季像是笑了下,說:“適者生存,強者為王?!?/br> 兩個字足以概括所有,舒時點點頭,沒再問。 十分鐘后,車在一幢其貌不揚的建筑前停穩。廣闊的道路旁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只剩最前的兩個還未被占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