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烈火
第九十章/烈火 “什么時候找男友?”母親又給她發信息。 自林涼逃婚后,路柔被母親催戀催婚便沒停過。 與林玄榆,是既不冷,也熱不起來,模模糊糊的,也就沒跟母親說。但母親總拿年齡大的表姐與她念叨——以前不談,現在一拖拖到叁十多,年齡大了,以后生孩子都難。 “那就不談、不結、不生,就不擔心了?!?/br> 母親有點怒:“我是為你好?!?/br> 她停了一聲:“…我知道?!?/br> 路柔是真的理解母親那一代對于婚姻與生育的熱忱,但到她這,秩序已有了改變。 過去整體貧困,想過得好點兒,就需搭伙,男主外女主內。所以最動人的情話是“我養你”,聽上去感覺雙方各有分工,其實想想,什么東西才需要養?不就是貓貓狗狗一類。于是賺不到錢等于沒用,所以女人沒用,好為男性性質爭得一個高女一等?,F在,時代給女人的機會越來越多,女人也能賺錢,不需被“養”了,搭伙,有時便成為了是女人獨立的背叛。 母親不贊同:“結婚,并不影響你的獨立,它是種助力?!?/br> “我知道?!?/br> 不然她也不會多次相親,想配到對的助力。 但徐琳還是經常勸她早結婚,最好今年就成了。路柔嫌煩。 有次,路柔毛了,跟徐琳劍拔弩張起來,說我就一個人過,一個人多好。 徐琳就反駁:你蠢嗎?!你在病床上沒人照顧的時候你還能這么想? 路柔:“我要是老了病了,直接去死,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照顧?!?/br> 徐琳:“你說的什么話!” 兩人不歡而散。 回家后,她坐在陽臺遠望,心情才慢慢平復。其實,她不是煩這個事,而是說這事時,母親一邊罵一邊說教的語氣。 她敲了根煙,肺葉顫動。人自始仍是情緒的仆歐,是先有厭惡感,然后再由著厭惡感說話做事,所以有些話在理,但就是聽不進去。 阿嚏。 她放下捂在鼻口的手掌,嗓子干干的??赡苌洗晤^發濕著沒吹,再加上空調,輕微受涼了。 路柔拿出手機,發信給林玄榆:見一面吧。 是該定下來了,到底要不要進一步。她已沒耐心等下去。 * 月亮爬上來,北城南部一條無名街上,地廣人稀,顯眼的快餐店墻邊,她站立著,抬頭仰視他。 他還是如那天差不多的裝束,雙手背在背后,透出生人勿近。 路柔笑著:“總是晚上約,我都沒看清你長什么樣?!?/br> “嗯?” “萬一你是我競爭對手派來的間諜呢?” 他低低笑:“那天不都看過了嗎?” 她正要說些什么,他突然從身后拿出一根棉花糖遞給她,口氣不自然地說:“來之前看到的?!?/br> 這東西多少年沒見了,哄小孩子的東西,甜得膩人。 “謝謝?!?/br> 她還是拿過了,捏在指間,就像舍不得扔掉那件五歲時母親第一次為自己織的毛衣。 “我們去個地方?!彼f。 * 天地沁入黑色的寂靜中,車一路開,開到城市空曠的高地。 最后停在大路上,空無一人,往右看,城市、山海、天穹共收眼中。群星璀璨,月于高空,遠處灰蒙蒙的山綿延不絕,天無邊無際,宏大的城市高樓聳立,人家燈火點點碎碎,像落下來的星。 “喂,幫個忙?!?/br> 她在車子旁指了指車頂:“抱我上去?!?/br> 他用勁兒,輕松地讓她坐到車頂,松手時,她正彎低腰,與他臉對臉,她沒有戴口罩,他看她用小拇指將碎發別在耳后。 笑得靚麗又干凈:“謝啦?!?/br> 她直起上身,雙手撐在車頂,翹起二郎腿,鞋在車窗前。 她慢慢褪去西裝外套,露出一身緊身的銹紅色吊帶長裙,凹凸有致,嬌媚有型,腰身的曲線讓人心悸。 她半側身子去看山海時,露出頎長白潤的肩頸,她的頭發很長,風把她吹得美極了,每一縷頭發的舞動都是線條的浪漫,黑色耳環襯得她冷艷、輕挑,城市淪為了她的背景。 他的頭在她肩膀附近,距離不遠不近。他緩緩低下頭。 她裙子側邊開叉露出的小腿也十分漂亮,勻亭,白皙。高跟涼鞋一晃一晃,腳指甲紅得艷情。 他幾乎看呆了,沉浸于她了。慢慢地,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她,想抓住那只令他心癢癢的不安分的腳腕。 又猛地收緊了拳頭,垂下。 這時,他聽路柔問:“林玄榆,你有喜歡的人嗎?” * 他仰起頭,看著她說:“有?!?/br> 她的目光與他相遇:“宋輕輕?” 他只是沉默地與她對視。 路柔:“還喜歡嗎?” 林玄榆:“你呢,還喜歡江漫嗎?” 她的上身向他傾斜,微微挑眉:“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就這一個簡單的表情,他就想在這兒辦了她。 他咳著嗓,低下頭,控制著聲音:“當時為什么要追他?” 她晃著腿,慢慢說:可能,追求的過程大于享受吧。 能怎么辦呢。 思想可以被cao控,被影響,你可以不能愛他,但感情發自內心,也沒法預料,所以你再怎么說不能愛他,可你還是能愛上他。 * 兩人的談話中斷了。 路柔輕跳下車,穿好衣服,說回家吧。 她開車,說送他,他說不用,她到家后自己可以打車。路柔想了想,說好。踩下油門,她問: “林玄榆,要跟我結婚不?” 他嚇到了,偏頭去看她。慢慢地,雙眼失焦?!斑@么急?” “不是急,是要個答案。我們相處差不多也兩個月了。要,還是不要,我不想搞曖昧浪費時間?!?/br> 他艱難地發出聲音:“…你喜歡我?” 路柔看向他:“我只是不討厭?!?/br> 他有點恍惚,眼有點花,又問她:任何一個男的,只要不討厭,你都可以結婚? 路柔沒說話了,專心開車。 他被她的沉默刺到,偏頭看去窗外,眼皮耷了一半,看永遠倒不回去的時光。 掠過一顆顆高樹,一棟棟高樓。時間流逝,車廂里,漸漸響起了他的聲音: “我不結?!?/br> “好?!彼c頭。 * 車停在小區樓下停車位,她走出駕駛位,他也走出。走到她小區門口那一段路,沉默延續。 兩人并肩走著,旁邊車大燈突然極速閃過,伴隨著震耳的喇叭聲。 “小心!”他大喊。 車擦肩而過,林玄榆著急地壓她在墻邊。他擠著她,氣息交織,空氣里詭異的安靜。 她抬頭。 他低頭。 很奇怪,他沒有放開她,反而取下了帽子,他的右臂撐在墻上,籠罩著她,越來越擠著她,為配合身高,他低了腰,臉與她持平。 新鮮的香氣一下涌進她鼻腔,她閉住了呼吸。 他,想干什么? 夤夜,路燈光下灰塵滾動,光照在他的脊背,她的臉上。有一種陌生的燥熱沖起,他的熱量似要滲進她緊張的身體里。 “林玄榆…” 他的體溫,一點點在靠近,直到鼻尖與鼻尖隔一指節的距離,他停了。這個人安靜地垂眼,眼睫輕輕翕張。味道游蕩。 很突然的,他取下了她的口罩,臉越來越近,他微微側著頭,用著寂寥和憂郁的目光,要吻她似的。 那一刻,她終于看清了他的眼睛,這雙昳麗的眼睛。 熟悉感,像潮一般打來,又退岸而去。她卻不敢百分百的保證,之前已經出過一次烏龍了。 她的腳趾蜷縮,抓緊了地面。 他近在咫尺,稍稍一動,唇的位置就能貼上。 路柔不知道為什么不立即推開他,她應該厲聲說,喂,你靠太近了,難不成你想親我?你要是敢,信不信我踢死你。 可或許,他不是這意思呢?畢竟他拒絕了她。你說這些,是不是顯得你自作多情? 她的雙手不停地捏著,聽心的節拍越來越急。她想他要再近一點,她絕對要踢他了。 他的氣息越來越近,他的手放在耳邊,似要取下口罩了。距離,已經快沒有距離了。呼吸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了。 她慢慢抬起了腿… 猛地,他只是側過臉,對著她耳朵啞聲說小心車。 聲音低回、輕柔,有點慵懶蠱人。 一下子,路柔的耳朵瞬間燒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