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靜動
—— title: 四十七:靜動—— 新的獨間辦公室,淡香余留。 窗外,光薄薄一層蓋下城市。 一杯速溶咖啡,泡兩顆紅棗。路柔端起瓷杯于落地窗前,保養著賣命。 路總。有人敲門兩聲。你要的資料。 放桌上吧,謝謝。 半年前,她投資入股了這家五十人左右的小公司,主營品牌策劃,法人代表是她初中同學。舊時曾說一起當老板,算是圓夢。 上崗第一天,她想全面了解公司目前狀況,以做調整。 助理拿來近些月相關經營資料。臨走時,她看眼前女上司正認真工作,相當漂亮。 俯低的臉看起來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感。敞亮的辦公室被她襯得簡陋。她骨相動人,側顏凌厲。學歷高、品位高,眼光高,看得出一般的男性無法應付。 助理難想出,怎樣的人能入她法眼。 資料看了大半后,時間也漫走。路柔感覺眼澀,于是走到窗前,洗洗眼。 北城。每一條街道,每個模糊的路牌,就像用慣機器打字后初次用筆,感覺僵硬又新鮮. 那年出國,父親說有朋友會照顧。 拍拍她肩,慈父口氣說女孩可以不用太強,被寵著看點娛樂就好,那兒有閑職。 拒絕了,她可以千方百計讓別人依賴她,但提醒自己絕不要依賴任何人,就像“販毒不吸毒”,更不想被定義女孩該是什么樣。 她當慣了尖子,學習習慣一抓就穩。六點背書,做兼職做作品做導圖,懂剖析和歸納,作品一發就攬上千的愛慕,晚上就點燈學外語,考證書。她很會考試,ACAA高級數字藝術設計師證到手后,外語也流利了。直接去面試世界五百強大企。 畢業證說明專業知識水平,簡歷代表行業知識水平,職業資格證書考驗職業技能,作品證明創意能力,面試時,言談舉止體現溝通水平和綜合素質。這幾樣綜合考核下來,雖經歷淺,但作品出色,視為潛力股入職。 國外生活仿佛一道浮煙,慢慢地,她闔眼,往事從另一端散去。 回國。為結婚、為創業,且吃不慣國外的飯菜。 也不懼手上那道刀疤了. 徐琳仍沒懷上路剛的孩子。 男性才有傳宗接代的高尚天命,聽說準備要試管嬰兒。路柔長吐一口氣,突然覺得有點煩了。 也不知煩什么,她并不想繼承家業。 她很佩服父親的手段,從一個十幾平米的小超市到國內零售業巨頭,路剛只花了十年左右。路家的發展悄無聲息,然后一鳴驚人,都靠父親一次次幾乎華麗的抉擇。 獨處使人多思。不知不覺,正午了。 路柔站在十層,低腰俯瞰大都市——雜而不亂的電線,車涌人行的街道,繁華在這里生根發芽。人與人之間充斥著競爭關系。 午飯時間還見人拎著公文包赴行,忙碌、加速,時間在這根本不經用。 稍稍側了臉,辦公室透明玻璃外,沉蓓正彎著腰收拾垃圾。 沉蓓是個溫柔似水的賢惠女人,豐腴、秀氣,她的韻味弱化了歲數給她帶來的貶值。難怪,第一次見到沉蓓時,她莫名冒出了女人才懂的敵意。 沉蓓從山甘來城里,千里迢迢,為的誰。路柔淡淡笑了下。 路柔打開窗,急速的車流聲,車流聲,還是車流聲。 她感到了一點空落,突然間的,像被什么東西掏空了一樣。 沉蓓的出現,讓她感覺時間仿佛于周圍放慢了。腦中慢慢有地方在呼喚她,雞鳴、狗吠、蟲嘶, 聲音幽遠。 漸漸地,浮到眼前的是一個悠然、舒緩的山甘。 一個老式的南方小山村,它慢到浪漫. 他們在山甘下車。日光撲彌,野草隨著風散。 江漫捂鼻子的手終于放下。路柔撫平他嫌棄的眉宇。 站在山間小路,這什么地方?異口同聲問。我是跟你上來的。異口同聲答. 在鎮上,他們租了間小房,月付兩百。門正對面有顆老樹。 風也慢,枝杈上,樹葉搖晃翻轉,老屋被毛竹葉一層層覆蓋。她看見渾濁街道,清冷的田埂,幾只鵝,和天邊模糊的遠丘。 打了個小噴嚏,這氣溫略低。 兩人的錢原本足夠。來的路上,江漫花一萬六買了顆石頭。 他聽商家吹是百年難遇的隕石,神情快樂壞了。 路柔氣得跳腳。你買它干嘛? 有收藏價值。 收你她瞪他。 路柔感覺江漫蠢得可愛,說這是人工。江漫不信,走著走著,直到不遠的河邊發現一模一樣的,連人工都不是。 晚上,她把全部的錢交到他手中。江漫看著她,一下難以置信。 頓時他臉色不太好看,問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她狠狠咬他脖子。以后,你管家里財政。我信你。 其實,她就想治治江少爺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但她清楚他吃軟不吃硬。說他他可能還叛逆,干脆反其道行之。 江漫感動,發誓:我不會亂花。. 第一夜,江漫并不接受同床。路柔表面點頭,到深夜了就鉆他被,死抱著他耍賴。軟綿綿說你舍得嗎?江漫,江哥哥。手冷。 聲音和肢體軟得江漫認命。又羞又惱地展開雙臂,迎她入懷,說:就這一次。 這就是江少爺,永遠與俗欲對峙,卻永遠跌進她這一個坑。 摟他入睡成為她的嗜好。趁他睡著,手便伸進他衣服撫摸他腹部。它白皙、滑嫩,男人保養真好,像去凈皮的荸薺。從肚子摸到胸口,從一根根手指摸到大腿根,這溫熱讓她心跳加速。 “累?!彼幻?,按好她的手。 她說:江漫,你是不是不行。狡黠一笑,她掀開上衣,閉著眼,準備迎接他霸道地證明自己的男人能力。 江漫迷糊說是,我真的不行。 就睡過去了。 路柔:“……” 不愧是她追上的男人. 日子還未修剪好,一件事卻打亂了平靜。 大概來山甘的第叁天,路柔打開門,伸完懶腰,低下頭,一個被布包裹的嬰兒落入眼里。 床上,嬰兒還在睡,是個帶把的,小手蜷縮。他們站著,面面相覷。 本是抱著甩負擔的想法浪跡天涯,四處游蕩,突然來了個孩子,兩人都不太好受。挨家挨戶問,都說不是。路柔咬咬牙,決定留。江漫不樂意,認為資助孩子學習和養孩子是兩種事。 起初,抱到鎮上飯店趁沒人看想丟這兒,一了百了,出門幾步她又覺得心慌。 江漫看她怎么出去就怎么回來的,長嘆口氣,說行吧。 路柔去市集買衣服和食物,讓江漫在家帶孩子。他皺眉。最后劃拳,她贏了,蹦跳著去市集。 奶粉、衣服、尿不濕。暫時只想到這些。她搖搖頭,覺得這事頭疼,又好笑。 剛推開門,就聽見江漫無措地叫她。 放眼過去,路柔看見那孩子正隔著衣服咬他右胸不放,又哭又鬧地想吸奶。江漫手忙腳亂,這小東西一推他哭得更厲害,不推他又胸痛、腦子痛。 等路柔調好奶粉,他飛快離孩子遠遠的。 江漫嫌棄:“明天我就把他扔溝里?!?/br> 他真有次把孩子扔了。孩子尿他身上,路柔剛晾完衣服,想抱孩子喂奶,從里屋找到院子,她慌得滿頭大汗。 孩子沒了。 問江漫下落,江漫眼睛閃躲。 最后在一個干涸的廢渠找到,她托著孩子十斤的身體,貪婪地嗅他,轉過身,就酸著眼睛打江漫,罰他晚上讓她吸奶,他不準痛. 孩子不知不覺養了一年多,度過四季。他們曾一起養育一個鮮活生命,分享喜悅、承擔臟累,一同為期許奮斗。 那時累是累,卻從不覺得苦。 孩子叫江漫的第一聲是mama,江漫頓時黑臉。她咯咯笑。誰讓他不教孩子爸爸。 然后雪白的那一天,一個女人取下冬帽,冷風中敲響她家的門,說孩子是她的。 江漫毫不猶豫歸還了孩子。黑暗中,路柔淚悄悄流。 就這樣,沉蓓闖入他們的生活。 路柔仍記憶猶新那一天。她夢中醒來發現江漫不在,推開門,見到半夜叁更江漫從沉蓓家出來,卻裝作若無其事。 白天,她半開玩笑問:“你該不會跟她有事吧?!?/br> 江漫沉默一會。 “你信我還是信你的感覺?” 停了一聲,她說:我當然信你。 事實上,離開,沉蓓并不是真正原因。只是那段記憶太模糊了,不經意才能想起。 路柔只記得離開當時她很累,覺得和他說話每個毛孔都喊累. 時間又開始快了。路柔眼前回到了富麗的北城,高樓接高樓。 或許有罪,是她將他拽落人間,因此上天要許她懲罰。 昨晚,她知道江漫想回頭。她想也許是再找不出這么掏心掏肺一個女的,不要工作,只想黏他把他當心頭rou,棄之可惜。 頭一次受他這么看重,像離了她就不能活似的。 她心里一直平靜。 從向往和他到死,變得沒感覺,無所謂,有時看他還像看一碗隔夜餿飯。誰能想有這么一天,看不上你的是我。 中午草草解決,下午繼續看客戶資料。路柔飲著咖啡,助理敲門,說經理讓她下午碰個局。 “幾點?” “六點?!?/br> “客戶是誰?” “江氏集團的子公司老板?!?/br> “好?!?/br> 她飲一口咖啡,繼續工作。 叁叁:免費精彩在線:「po1⒏υi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