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 第96節
好人會越來越多。 惡人會越來越少。 第96章 [vip] 立秋那日, 黎袁峰回到了云川城,還帶來了北堂的執劍長老和宣符長老,宣符長老身后跟著的是孔御。 孔御到了周家, 入眼看見的便是坐在周家檐下太師椅上吹風的丁清。 丁清還是那頭簡單的長發,并未像旁的成婚的婦人般將一頭青絲盤起,她喜歡金燦燦的花哨首飾一樣沒戴,發上僅簪了一根銀信葉樣式的黃玉簪。 秋風將丁清的發絲與裙擺吹起,少女臉上揚起了淡淡的笑意, 手捧瓜子, 正在逗貓。 走在前頭的宣符長老見孔御沒跟上來,腳下一頓回頭瞧去, 他順著孔御的視線看見了丁清,于是一腳踢在了孔御的腿上, 低聲呵斥:“怎么?還想被掛梁上一夜?” 孔御聞言,臉上一陣白, 隨后又泛紅, 有些惱羞成怒道:“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毙L老道:“那么高的樓, 那么翹的梁,沒有雙翼的人如何把你掛上去, 也怪你活該,惹誰不好, 偏偏要在云川城周家的地盤里招惹周笙白?!?/br> 孔御抿嘴,低垂著頭,眼神還時不時往丁清那邊瞥去。 丁清與周笙白大婚之前,孔御在云川城發生了一件丟臉的事兒, 他被人掛在梁上一整夜, 高高的房檐沒有半條可以下來的路, 當時鬧得尤其難堪,還是宣符長老請來了執劍長老,被方清山的一柄銅劍挑下來的。 事后許多人都問過他為何會在梁上,孔御沒臉去說,可宣符長老畢竟是他的師父,孔御對他比對待自己親爹還親,稀里糊涂之下就告知對方原因了。 他不自量力,酒壯慫人膽,跑去周家找周笙白,說讓周笙白一定要好好對待丁清,日后不許欺負她,如果周笙白今后因為丁清是鬼而苛待她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對方的! 孔御說完這話后,周笙白看他的眼神都透露著一股鄙夷,他沒應孔御的話,因為他覺得孔御很傻,只是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記著總不是令人高興的事,更何況是在他即將大婚之前,這人特地上趕著添堵。 于是周笙白給對方一點兒小教訓,便是將他掛了上去。 宣符長老知道孔御還是個孩子心性,尚未完全長大,從小到大難得喜歡一個人,可偏偏這個人是鬼。 許是因為周笙白本為異類,才能顧禮法去娶一個鬼,孔御永遠也做不到。 “別看了?!毙L老的手心按下孔御的后腦,領著他離開了這所院子。 孔堂主對西堂與南堂行徑分外不恥,也不愿與他們為伍,習劍之人更不愿屈居人下,現下唯有與中堂合力,一同對抗永夜之主的陰謀。 孔御是孔堂主的嫡子,以往太平盛世,他在北堂當個紈绔子弟也沒人說什么,但現下時局關鍵,孔御也不能隨心所欲自由散漫,便被孔堂主提了出來,讓他跟隨執劍、宣符二位長老一起來中堂,替中堂守住靠近其他三堂的邊境。 周笙白不喜參與這些多人圍坐的會議,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人頭疼,故而他將這些人全都推給了周椿,只需等他們商討出一個結果了,再由周椿告知。 北堂的人與中堂的人在書房內會聊了兩個時辰,期間端茶送水的都進去了好幾趟,等眾人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周椿安排了城中客棧與酒樓,這便使黎袁峰將人送過去休息。 孔御跟著宣符長老出門時,又碰見了丁清。 丁清手里捧著個洗凈的梨子,見到孔御還朝他笑了笑,鹿眼彎彎,算是打了招呼。 孔御抿嘴,心下跳得紊亂,但還是忍下笑臉,只頷首回應,隨后跟著方清山先一步出去。 北堂的宣符長老其實從未見過丁清,即便是之前丁清大婚,他也不曾坐在宴席上?,F下碰面,近距離去看竟從她的眉眼中,瞧出了幾分翟家人的相貌。 宣符長老名叫翟遠,本是翟家的嫡幼子,他jiejie是西堂翟家的嫡長女,整個兒翟家,唯有他們二人一母同胞,后來翟姥爺娶了續弦,又生了幾個,但翟遠與其親姐感情最好。 翟遠的親姐年長他十一歲,是當年西堂堂主的妻子,那時的西堂還是丁家人掌控,他的姐夫,正是丁清的祖父——丁毅書。 之前在西堂的客棧里,孔御的只言片語中,丁清已經猜出對方的身份了。 只是她這輩子沒幾個談得上人品佳的親戚,舅爺爺的身份,還是不亂認的好。 翟遠倒是先笑了出來,目露惋惜道:“姐夫離世前給我書信一封,讓我回去西堂,然我已在北堂成家,不愿歸去,他便讓我幫他尋一個叫丁清的小丫頭,是他遺留在外的孫女,就在西堂的小城中?!?/br> 丁清腳下一頓,抬頭朝他看去。 翟遠又道:“我抽空去過一回他說的小城,那里已是一片深湖,城里的人早散了,姐夫也死了,西堂被他匆匆之下,托付給了司家人?!?/br> 丁清吃著梨子,進退兩難。 這些往事再提,她已經沒什么感覺了。 如烈火般的夕陽落在了翟遠的身上,年長的男人摸了摸胡子,對丁清道:“我們捉鬼世家,即便感情再深也不會留自家人的魂魄在世,以免霍亂世間,破壞了人間的秩序,不過現下世道已亂,也算成全了你?!?/br> 成全她堂堂正正,留在人間,過一個她生前不曾擁有的人生。 “丁清?!钡赃h道:“八星陣是翟家所創的陣法,我jiejie用得最好,你長得不像丁家人,與我jiejie倒是有三分像?!?/br> 丁清不知翟遠說這些話的意圖,她想她都已經是個鬼了,還能替對方做些什么呢? 翟遠不要丁清做什么,只是人生有遺憾,遺憾他jiejie為生那個不成器的丁齊韓損了身體,年紀輕輕就死了。 遺憾丁家就此絕后,西堂易主,而今甚至成了永夜之主的走狗。 遺憾當年丁毅書讓他從北堂歸來時,他只顧自己,未盡到親戚責任,錯過了尋找丁清的最佳時機,也致使后來她成了鬼。 “西堂不會真的落在永夜之主的手中,改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钡赃h說完,跨步離開了周家。 他沒讓丁清叫他一聲舅爺爺,也不需要丁清應他一句話,好似一切只是他的自言自語。 翟遠走了,丁清的梨子也吃完了。 一直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的周笙白慢慢走過來,等走到她身邊了才問:“那老頭兒和你說了什么?” 丁清仔細想了想,她從那些長篇大論中,大約只找到了一個重點。 “他說西堂不會真的落在永夜之主的手里,改日領我去見一個人?!倍∏逭A苏Q?,心下莫名有些泛酸。 她不像丁毅書,不像丁齊韓,甚至不像她娘。 原來是像那個素未謀面的祖母嗎? 丁清記得當年跟著丁毅書游走一個多月時,他教自己八星陣,說這是這世上最溫柔的陣法,只為護人而生。 大約,丁家的癡情是埋在了骨子里的,溫柔的不是陣法,而是丁毅書心中的丁翟氏。 丁毅書至死只有發妻一人,哪怕丁齊韓自幼不成器,后來甚至離家出走,他也沒想過要再娶一個人生個兒子延續香火。 丁齊韓亦是,他雖懦弱、自私,可對待妻子卻很鐘情,明明回去丁家后會有更好的生活,他仍舊選擇了死亡。 丁清朝身旁的周笙白看去一眼,她伸手揉了揉心口的位置,惹得周笙白緊張問她:“哪兒不舒服了?” 丁清搖頭,目光篤定且慎重道:“老大,我們丁家都是癡情種?!?/br> 周笙白挑眉,又聽見小瘋子道:“所以,我愛你,便勝過一切了……你懂吧?” 周笙白頓了頓,忽而一笑,他摟過丁清的腰,俯身將她壓在了長廊拐角的朱漆柱子上,壓低聲音問:“清清怎么忽而說起情話來了?莫非是想要我了?” 那只手在丁清的腰上摸揉,漸漸探入衣內。 小瘋子的腰顫了顫,連忙伸手推開他,可架不住對方力氣大,一吻落下來幾乎吞噬了她的呼吸。 廊外一排美人蕉大葉遮人,偶爾可聽葉后喘氣與口水嘖嘖聲。 丁清幾乎要將下唇咬破:“你,你不是真的要在外面這樣吧?” 周笙白目光灼灼,尤其興奮:“不會有人發現的?!?/br> “那……”那也不合適。 丁清的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因為周笙白已經將手指探入了她的口中,指腹壓著舌尖,阻止了她一切言語,另一只手更嫻熟地略過所有可使她腿軟之處。 丁清心想,她老大都不擔心,那她擔心什么? 干脆心一橫,陪著對方胡鬧般雙手撐在對方的肩上,往上一跳,小腿于周笙白腰后勾住,整個人掛在了他的身上。 周笙白輕巧地拖住了她,笑容更甚,修長的手指從美人蕉的葉叢中摘了一朵紅艷似火的大花來,將其戴在了丁清的發上,道:“真好看?!?/br> 周笙白的吻落在了她的臉側與耳廓,丁清瞇著雙眼,有樣學樣地也摘了一朵美人蕉,戴在了周笙白的發上,呵出一團霧氣道:“你也好看?!?/br> 周笙白頓了頓,利齒勾著丁清的肚兜帶子,她的肩上已經被啃紅了一片,衣衫不整,模樣勾人。 心里又暖又酸,又脹又疼。 最終周笙白還是把她的衣服整理好,將人抱進房里再繼續。 小瘋子太招人喜歡了,周笙白要用雙翼將她團團圍住,就困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她動情時失神的模樣,他不舍得給任何人瞧見。 便是廊上的燈、廊外的蕉葉也不行。 立秋后的又幾日,北堂的人已經離開了云川城,蘇威也一同跟去,立秋那日他們到達云川城后商討出的結果,便是先去中堂邊境查探情況。 北堂的人離開后這幾日,丁清與周笙白一直在周家等待消息,有雪姻在,其實無需永夜之主出面,光是她一個人便可以對抗一支強悍的捉鬼隊伍。 這些日子,不論丁清去哪兒周笙白都要跟著,許是之前分離的后怕,他還提過要在丁清的腿上綁鎖鏈這種想法,丁清倒是沒什么可反對的,周笙白可以對她做一切他想做的。 反而是一旁坐著的周椿聞言冷汗涔涔,喏喏地道了句:“這樣不好吧,舅舅?!?/br> 如此,周笙白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于是丁清現在只要是在周家行走,腳步總比別人壓得要重些,這樣她腳上的赤金足環發出的聲音才能被周笙白聽到。 再過不了多久便是中秋,闔家團圓的日子,如今周家的人大部分都被分派出去,家中能相聚的族親不多,即便如此,周椿還是想和最親的人一起過個安生節日。 中秋前幾日,邊境再危險重重,深處于中堂中心的云川城仍舊一派祥和安樂,中秋的燈會一早便布置好了,長生祠那邊還有猜燈謎。 未到傍晚,丁清便與周笙白一同出門了。 第97章 [vip] 云川城的長生祠外種了一排桂花樹, 這個時節的金桂開了第一批花兒,濃甜的香味兒傳至街頭巷尾,長生祠外擠滿了人。 桂花樹上掛了許多謎題, 五彩斑斕的花燈排了一整條街,若有人對謎題有了答案,便可摘下竹板去解題人那里回答,答對了有獎,可再出一題掛上去, 錯了便要買長生祠前賣麥芽糖的老頭兒一把糖, 照顧年邁擺攤的生意。 城中有許多人去湊了這個熱鬧。 在街市的另一邊,還有一些沒門沒派的捉鬼人士街頭雜耍, 用自己的看家本領燒幾張黃符,擺一些幻境, 叫老少爺們兒圖個樂,得些賞錢。 丁清與周笙白出門時, 天還未黑, 等走到鬧市中心, 正是華燈初上。 一盞盞各異的花燈將街道照得通明,今日擺攤賣吃的人尤其多, 味多類雜的吃食味道沖撞在了一起,遠遠還飄來了不知哪家酒樓的酒香, 含著桂花氣味,濃郁豐富。 瞧見前頭有人擺陣,丁清拉著周笙白轉而去了另一條人少些的街道。 這里不靠近捉鬼人士,也不在長生祠的周邊, 道路沒那么擁擠, 但總能與行人擦肩而過。 好像一夕間, 整座云川城的人都出門在路上走了。 丁清與周笙白出門前,周椿說長生祠那邊有猜燈謎的,周笙白問丁清想不想去,她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