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 第80節
云川城最大做工最好的那幾家金店都被周椿提前打好招呼, 讓他們將店內的好物一一端上,丁清滿眼皆是一道道晃閃著眼睛的金光, 隨后在那些花里胡哨的金器中,挑了幾樣大的。 周笙白給的珍珠還沒花完, 周椿便將丁清帶出城。 周椿知道分寸,周笙白與丁清貼身之物自然要他們自己去選, 至于那些擺在面子上的東西, 還是交給她去做。 前段時日丁清還在周笙白的面前提過城外這一片杏林, 這日周椿便帶她走進林子里了。 云川城接連下了大半個月的雨,在前幾日放晴, 杏林中復開了一些花,遠看果林光禿禿的, 但若走入去看,還是能看見不少夾藏在枝葉中的花朵。 周椿與丁清的身后跟著城內糕坊的學徒,那兩個學徒的手中挎著籃子,隨著二人一路往林中深走, 偶爾摘花。 這些花摘回去專門晾曬干后做成糕點, 周椿還記得之前周笙白剛到周家時, 許多東西都吃不下,桌上擺著滿滿的菜,最后他只挑了糕坊送來的杏花糕。 杏花糕不是什么昂貴名點,周椿還曾笑他不識一桌珍饈美味。 他不是不識,他是不吃。 所有油膩、葷腥的東西,周笙白都不沾,因周府上廚娘炒菜喜好用豬油,后來他連素菜都不碰了,每日就靠著些瓜果、糕點過日。 周椿領著丁清走在前頭,把此事說給丁清聽,丁清摘花的手微微一頓。 她眼眸低垂,知曉周笙白不碰葷腥的原因。他去周家之前,剛吞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生嚼人rou的感覺丁清不知道,她只吃過丁澈的rou,那是燒熟了的rou丸,被她吞入,又被摳著喉嚨吐出。 即便那樣,丁清也留下了不小陰影,很長時間都不敢看rou丸,更何況是周笙白。 她沒了繼續與周椿閑逛的心情,只想趕緊回去周笙白的身邊,于是問:“今日還有重要的事嗎?若沒有,我想回去了?!?/br> 周椿以為她累了,便道:“我送舅母回去吧?!?/br> 丁清頗為不自在道:“周堂主還是別叫我舅母,聽起來怪怪的?!?/br> “這不合適……”周椿道。 “合適的合適的?!倍∏逋浦艽坏募?,她知道自己若活著,應當比周椿大些,可現下她的身體畢竟只有十六歲,周椿喊她一聲舅母,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便古怪一分。 索性丁清也不在意這些禮節,她與周笙白成親后又不住在云川城,更不會常常碰見周椿,沒什么機會讓對方守禮法尊卑。 丁清回去客棧便讓周椿自顧忙去,她手上抓著一把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蹦蹦跳跳上了客棧二樓上房。 丁清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周笙白,他聽見開門聲回頭,見到她時淺笑著。 丁清獻寶似的小跑過去,路過桌旁拿起了一個白瓷杯子,她將手里的杏花系數倒進杯子里,又把杯子遞給周笙白,問他:“你聞聞,香不香?” 那杯子是早上丁清出門前喝過茶的,杯內還有淺淺小半杯水,上頭一個擠一個地飄著六、七朵完整杏花,有些好看,也有淡淡的芬芳。 周笙白先是看了一下花兒,再抬頭看一眼丁清,不禁抿嘴笑了起來。 小瘋子出門一趟遇見好看好玩兒的東西,倒是沒忘了他,一路帶回來了?,F下也正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周椿一早將她拉出門,究竟去了哪些地方。 周笙白手中把玩著杯子,白瓷杯的杯身在兩指間轉了半圈又轉回去。他的眼一直沒從丁清的身上挪開,直至小瘋子說到一半兒累了,要起來喝水,身子還沒站直又被周笙白壓了回去。 白瓷杯落地,幾朵杏花上打了水,七零八落地掉在杯旁。 丁清此時正坐窗邊的太師椅上,兩側扶手被周笙白的手臂撐住,她前后左右,無一處可以逃脫的。 周笙白離她很近,彎腰俯身下來,微卷的長發從背后滑了一縷到身前,蹭過丁清的鼻尖,她嗅到了杏花香。 一片杏花花瓣于他的發絲中落下,淡淡的粉白色略過眼前,丁清咦了一聲,側臉去看。 她尚未看見什么,下巴便被對方捏住,而后溫柔纏綿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嘴上。 被親多了,丁清也就知道親吻是要閉上眼睛感受的,只是還不怎會換氣。 周笙白這次的吻相較之前來說溫和許多,即便用牙齒咬她的下唇也是輕輕嗑咬,才讓丁清察覺到一絲疼他就松開了牙齒,于是那一絲疼竟意外變成了欲求不滿的癢,哪兒哪兒都覺得缺了點兒。 丁清伸出舌頭去勾周笙白的,被他躲開。 以往經歷過幾乎窒息的深吻,這回兩人的舌頭就像是在玩兒游戲,丁清進,周笙白便退,等丁清舌根都酸了也沒討到什么好處打算親吻他的嘴齒時,他又伸出舌尖勾·引了一下。 她不知道,讓她親吻要閉上眼睛的周笙白,此時雙眼半睜,玩兒得不亦樂乎。 他觀察著丁清臉上的一切變化,她皺眉,急躁,難耐,甚至她抓著他衣襟的雙手渴望地顫抖著,每一處周笙白都喜歡。 這一場逗弄叫丁清呼吸急促,猶如隔靴搔癢。她的一切反應是身體上下意識的決定,沒過腦,等她察覺到后,已經聽見周笙白輕輕嘶了一聲。 丁清咬了他。 因為他不肯好好親吻,將她身體里那股酸癢勁兒都勾出來了。 于是這一口沒輕沒重的咬,成了丁清急不可耐的證明。 她推開對方,自己往后仰躺,捧著周笙白的臉頰有些緊張地問:“怎么了?我咬到你哪兒了,老大?” 周笙白單手捂住了嘴,一雙眼詫異中還帶著驚喜,并未因為丁清打斷了這個吻而生氣,反而松開手,舌尖舔過被她咬破了的嘴角,那里還有一顆牙印。 他的獠牙伸出來了,正好壓在了丁清咬破的地方,時時提醒著那一點疼,叫周笙白喜歡得緊。 他湊上前,微微張開嘴對著丁清,躍躍欲試:“清清,再咬一次試試?” 丁清看向對方危險的獠牙,她忙搖頭:“不咬了,你嘴角都破了?!?/br> 周笙白的拇指壓著丁清的下巴,看她粉嫩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可見其中貝齒。他的聲音沙啞,就像是壓抑著什么道:“我喜歡你咬我?!?/br> 那一點疼,激起了周笙白的些許原始獸性,倒是增添了情趣。 他這一句話,熱氣全都撲在了丁清的耳畔,惹得她半邊身子都麻了,手臂發酥,難以動彈。 丁清抬眸看向周笙白的眼,想分辨他這句話的真偽。結果看見周笙白的獠牙遲遲沒收回去,那雙桃花眼還亮瀅瀅地與她對視,如同在看一只勢在必得的獵物,她就知道,周笙白是真喜歡。 丁清唔了聲,她手指緊張地捏著太師椅的扶手,幾乎要將那一塊木頭給捏下來。 猶豫了會兒,她還是說:“那我下次再咬你吧?!?/br> 下次親吻的時候,再咬。 周笙白輕聲笑了笑,心想下次,還可以再試試別的。 立夏那天,周椿給中堂內的世家送去喜帖,也將消息傳去其余四堂。 眾人尚不知丁清是鬼,中堂境內的人也只知道,周椿的確有個很多年前便不與周家聯系的舅舅。周笙白在中堂境內活動較多,夜界稱之為鬼鳥,捉鬼世家也如此稱呼他。 收到喜帖的人中,不乏看輕周笙白的,他們帶著異樣的眼色,又礙于周家的面子,只能赴約前來。 小滿前夕,天氣逐漸炎熱了起來。 五月中旬之后云川城便沒下過雨了,接連幾天的烈陽頂頭曬著,丁清這幾日都沒能出去閑逛。 近來云川城內的捉鬼人士多了許多,光是坐在窗戶口數眼前這一條街的捉鬼人士來往便不下百個。 這些都是中堂境內的捉鬼世家接到喜帖而來的。 周笙白與丁清的成親之日,定在了六月初八,距離那時不到二十日。 正午的陽光照在城中一大片琉璃瓦上,光芒刺得人眼疼。丁清從早上開始數過往的人,偶爾也有些符術厲害的,警覺性很高,在她目光看過去時,便會回頭朝她這邊找尋。 滿城捉鬼人士,叫她不禁想起了之前西堂的風端城。 此番她與周笙白的喜帖也送去了西堂,旁人不知丁清是鬼,可若西堂人收到了喜帖,瞧見那紅艷艷的喜帖上小篆落下的丁清二字,也不知會如何感想。 成親…… 丁清將這兩個字在嘴里繞了幾繞,心口不禁跳動得過快了些,掌心按上去也不能安撫。 她真的要與周笙白成親了。 她是去年六月設計引周椿去對付鴉魍,而后才用魂魄碎片鎖定住了對方,從那之后,就一直跟在周笙白的身邊的。 才一年。 她就要嫁給對方了。 丁清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她的下巴磕在手背上,整個人彎腰弓成了一把彎弓似的,纖瘦的脊背微微突起,身下的方凳也翹起了兩邊凳腳。 放在一年前,丁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和千辛萬苦追來的老大成親的。 房門推開,丁清直起腰去看,周笙白端著食盒近來。 她咧嘴朝對方笑了笑,又瞧見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眼眸微亮,問了句:“哪兒來的荷花?” 周笙白放下食盒的手一頓,于是也不藏著了,右手從背后拿出,的確有兩朵剛開的荷花與兩朵未開的花苞。 荷花是他下去給丁清取飯時,瞧見一個小孩兒手上拿著的,周笙白用一顆珍珠換了四朵花,瞧見丁清鹿眼明亮,他覺得很劃算。 “鼻子真靈?!敝荏习鬃呱锨?,將花遞給了丁清。 丁清捧住花深嗅,看著荷花里嫩黃的花蕊與翠綠的蓮蓬,有些可惜道:“這蓮蓬不能吃?!?/br> 結果被對方捏了臉:“飯能吃,先吃飯?!?/br> 丁清不舍得放下花,于是一只手抓著花桿,一只手打開食盒,取出里面的百合盅,邊吃邊嘀咕:“一日三餐這么準時到……其實我幾日不吃也沒事,反正又不是活人?!?/br> “好吃嗎?”周笙白聽見了嘀咕,問她。 丁清連連點頭:“好吃的?!?/br> “那不就行了?” 手指于她額前彈了一下,丁清握著勺子的手一頓,心頭略酸。 老大真好。 老大真的對她,很好很好。 作者有話說: 白白:她從沒真正離開過我的視線,只是她不知道。 第80章 [vip] 接下來幾日, 周椿才是真的忙碌。 五月底,丁清偶爾還能見到周椿帶著一些糕點蜜餞到客棧來找她坐下一盞茶的時間,休息之余問她一些婚禮上籌備的細節問題。 時間跨到了六月, 周椿就沒來過客棧了。 云川城在步入夏季之后,城內的許多花兒都開了。不知從哪兒來的賣花小孩兒總站在她住的客棧門前,笑嘻嘻地對著周笙白,然后周笙白便會拿完全可以買一屋子花兒的銀子,買那小孩兒手上的花兒, 轉頭再送給丁清。 這一次被丁清撞了個正著, 那小孩兒荷包鼓鼓,里面有不少碎銀子, 說不定都是周笙白給的。 她就見小孩兒手中捧著一籃子梔子,收了周笙白分量不輕的銀子。 他拿了銀子就走, 丁清在不遠處沉默著,等小孩兒出了客棧她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