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進入言情小說后 第164節
高祖唏噓一聲,旋即傳了侍從來,眸光譏誚:“持我手令往兗州都督處,告訴他,老子我在京城主政一日,費家便不能有人入仕為官!不是削尖了腦袋想往上鉆嗎?老子今天就給你踩回去!” 費卓聽說能夠保全性命,當即大喜,這會兒再聽高祖說他主政之時費家人不得入仕為官,剛剛冒出來的那點喜意霎時間便僵硬起來,整個人如墜冰窟,心頭冰涼。 他為什么想把女兒嫁進胡家? 還不是想著借機幫襯自己家里,令家中族中子弟為官入仕,光耀滿門? 辛辛苦苦鉆營了那么久,豁出去臉皮不要,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之后,卻又因為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豈不叫人懊惱悔恨! 何震魁手握燕云,南控兗徐,大有一統天下之勢,來日他坐穩江山,費家豈不是要被打壓一世? 即便是到了后世,怕也難以從這一層陰霾之中幸免! 這懲罰真是比殺了他來的還要殘忍! 費卓方才眼見著胡光碩被剖開腹部沒了心肝,便覺得心口發涼,這時候卻真真切切是體會到了被挖走心肝的滋味兒,涎著臉哀求的看了過去,想要開口討饒,高祖卻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揮揮手,示意左右帶他出去。 對于許多人而言,這晚注定會是個不眠之夜。 但對于何氏和她的一雙兒女來說,哥哥來了,他們有了依靠,真真是多年以來睡得最為安心的一個晚上。 多年的習慣使然,第二日清晨,何氏早早便醒了,往一側臥房里去瞧了一雙兒女,見他們這時候睡的正香,便不曾驚擾,梳妝更衣之后,往客房處去拜見兄長。 她的陪房早就在外邊等著了,見主母出來,忙走上前去,壓低聲音道:“昨天晚上,老太太跟老爺都被大將軍殺了,尸體直接拖出去埋了!” 何氏知道哥哥必然會為自己出氣,卻沒想到竟直接要了婆母和丈夫性命,不禁一驚:“啊,竟是如此?” 陪房便將胡老太太有意將她磋磨死再吞沒嫁妝的事情講了,又道:“當年老爺在咱們家老夫人墳前發誓,說會善待夫人,如果不然,情愿剖心謝罪,大將軍說到做到,當夜便剖開胸膛,剜了他心肝出來,今日一并帶去咱們家老夫人墳前祭拜,結束之后便啟程回京。方才大將軍差人來了,說兩個外甥年幼,別叫看這些沾血的東西,在家里等著便是,您兄妹兩個祭拜完了,再回來接上他們動身還京?!?/br> 何氏并非傻子,不至于好賴不分,婆婆都想著磋磨死自己謀取自己的嫁妝了,自己又何必為她的死而傷心難過? 若不是哥哥榮歸故里,死無葬身之地的怕就是自己了! 至于胡光碩…… 若是叫她自己來選,打一頓再和離也就是了,畢竟他再怎么不是東西,也是兩個孩子的生身父親,夫妻一場,總想著給對方留幾分余地。 但是現下哥哥直接將人殺了,剖出心肝來去母親墳前祭奠,何氏也沒有任何異議。 若有負心,便將心肝剖出向岳母謝罪——這是胡光碩自己對著亡故母親發下的誓言,現下他既違約,哥哥踐諾,又有什么不妥? 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何氏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吩咐廚房送早飯過去,再打發去瞧一瞧有沒有什么遺落下的行李,腳下不停,往客苑處去。 京城有飛馬傳書抵達,高祖打開看過,吩咐幾句之后進院,正跟何氏碰上,四目相對,齊齊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兄妹二人分別多年,餐桌之上難免會提起各自這些年來的經歷。 高祖喝著粥,間隙道:“哥哥也已經成婚,兒子都有兩個了,大的那個今年七歲,比康林和皎皎還小一歲,對了——” 他三兩口把粥喝完,隨意一抹嘴,向何氏道:“我現在想起胡家就覺得膈應,既然要離開這兒,索性離個干凈,連同姓氏一道改了,跟咱們一樣姓何多好!” 何氏對胡家沒有什么留戀之情,現下聽哥哥如此言說,自無不應之理,只是兩個孩子那兒…… 她抿一下唇,說:“上京的路上,我再跟他們慢慢說?!?/br> 高祖頷首應了,見何氏已經放下筷子,也不拖延,吩咐人帶上成防著胡光碩心肝的木盒,起身往何夫人墳墓前去拜祭。 空間里幾個皇帝端詳著何氏神情,面色各異。 李世民眉頭微皺,忽的叫了一聲:“元達?!?/br> 高祖自侍從手里接過韁繩:“怎么?” “你昨晚那事,是否辦的有些草率了?” 李世民憂心道:“殺便殺了,卻將胡光碩心肝一并剖出——他畢竟是你兩個外甥的生父。這些年來他冷淡漠視那母子三人,兩個孩子心里邊有怨氣也是尋常,但是若知道你殺了他們生父,還把他的心肝剖出祭奠亡母,只怕難免會……” 高祖微微一笑,氣度雍容,口中說的卻是:“愛怎么想怎么想,我管他們呢!” 他翻身上馬,眉宇間透露出幾分冷意:“妹夫對meimei不好,我得收拾這個孫子,給自己meimei出氣;妹夫違背了當年在亡母墳前發下的誓言,做兒子的不能叫母親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怎么著也得把他那副黑爛心肝摳出來叫老太太在地底下消消氣;兩個外甥不被親爹喜歡,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當舅舅的得好好待他們,帶去京城,給倆孩子一個好前程,事情做到這兒,我可就算是仁至義盡了?!?/br> 高祖手握馬鞭,眸光鋒銳,神情卻有些漫不經心:“我是舅舅,只管盡舅舅的心就成了。既幫報仇又給前程,還無時無刻不關懷呵護兩個孩子敏感的內心,這不是舅舅,是孫子——孫子都辦不到呢!” 李世民聽得忍俊不禁,又有些贊嘆。 朱元璋也道:“元達通透?!?/br> 高祖則笑道:“該辦的我都辦了,他們愿意接納,固然是好,不愿意接納,我也不強求,只要不觸碰到底線,沒必要要求所有人都照我的心思活,那得多累啊?!?/br> 胡家人將府門打開,高祖騎馬,何氏乘坐馬車,二人并排前行。 何氏到底是沒忍住,掀開車簾,試探著向兄長打探:“只聽哥哥提及兩個侄子,卻不知嫂嫂祖籍何方,是哪家閨秀?” 高祖順著記憶翻了翻,笑道:“你嫂嫂她算不上大家閨秀,卻也擔得起一句女中豪杰。我岳父原先是朔方城的守將,家中唯有這一個女兒,守城之時岳父身受重傷,你嫂嫂便提刀替父上陣,指揮朔方軍民堅守城池三日,后來我率軍去援,她一眼就相中我啦,當然,哥哥也相中了她,后來我們就在朔方城里拜堂成親,擺了幾桌酒,做了夫妻?!?/br> 何氏問這一句,一是好奇,二是擔心自己攜帶一雙兒女前去投奔,會惹得嫂嫂不快,現在聽哥哥如此言說,心中霎時間浮現出一個英姿颯爽的明朗婦人形象,當下再無憂慮,笑語道:“這才真真是姻緣天定呢!” 何夫人墳塋所在之地距離胡家不算太遠,高祖騎馬,何氏乘坐馬車,不過半個時辰,便順利抵達。 何家被繼室潘夫人牢牢把持,何夫人墳塋難免落寞,好在何氏心中惦念亡母,每逢節慶總會到這兒來拜祭,墓前保持的十分整潔,絲毫不見雜草亂樹。 高祖與何氏一道近前,自有隨從送了瓜果糕及一干祭奠之物,又將盛放胡光碩心肝的盒子打開,取出內里東西,擱在盤子里一并擺了上去。 何氏看了一眼,便扭過臉去,跪在墳前燒紙,邊燒邊道:“娘,哥哥回來了,我們兄妹倆分別多年,今天總算是聚到一起了,您可以放心了……” 說著,眼淚不知不覺間流了出來。 高祖也道:“娘,兒子回來了,只可惜匆忙了些,沒把您的兒媳婦和兩個孫兒一并帶來,過些時候兒子得了空,再跟他們一起回來看您,到時候您肯定高興!” 兄妹二人在墳前說了許久的話,到最后干脆停了口,只靜靜跪在墳前,左右垂手侍立在側,不敢前去驚擾。 如此過了良久,高祖與何氏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留下侍從在此看顧母親墳塋,又同meimei折返回胡家去,點齊人手,折返回京。 胡老太太跟胡光碩一死,胡氏出嫁,整個胡家好像也隨之空曠了,等胡康林跟胡皎皎睡醒起床之后,便覺得偌大的胡家好像變成了一座空宅,所有人都消失了似的。 何氏的陪房守在邊上,聞言哭笑不得:“嬤嬤還在這兒呢,怎么就是所有人都消失了?” 胡皎皎揉了揉眼睛,有些興奮的問她:“祖母呢,爹呢?還有姑姑,舅舅是怎么收拾他們的?!” 陪房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真相固然是真相,但對于兩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血腥和殘酷,她不確定他們是否能夠接受真實。 所以最后陪房只是笑了笑,說:“夫人同大將軍一道去拜祭老夫人去了,等她回來,自然會說與你們聽?!?/br> 等何氏回來了,又悄悄道:“他們問呢,我瞞著沒說,夫人自己想想怎么開口才是?!?/br> 何氏心里有些糾結,暫時拖延著不曾開口,坐在馬車上駛離胡家,回首遠眺胡家牌匾時,卻有種身上束縛盡數解除、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心下微動,垂眸去看一雙兒女,忽的又釋然起來。 紙是包不住火的,與其叫兩個孩子從別人口里得知此事,還不如自己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原委說與他們聽。 且哥哥身居高位,本就引人注目,他的胞妹帶著一雙兒女到了京城,受到的關注難道會少嗎? 胡家的事情哥哥并未刻意隱瞞,即便自己不說,京城里的貴人們也會打探出來,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畏首畏尾,刻意遮掩! 若是做母親的尚且膽怯,不敢做聲,兩個孩子又怎么能直起腰桿說話? 何氏定了心神,當下不再猶疑,將當年之事細細講給一雙兒女聽,從何夫人母家對胡家的恩情,到胡光碩在母親墳前發下的誓言與此后胡老太太母子的言行,最后停頓幾瞬,終于將胡老太太母子已死的消息告知二人。 胡康林與胡皎皎畢竟還是半大孩子,聽完難免驚詫,胡光碩是個偏心眼的王八蛋,但胡老太太待他們總還是有幾分溫情的,驟然聽聞二人昨夜都已經被舅舅所殺,難免為之變色。 兄妹倆年紀相同,但“大事”上邊,胡皎皎還是要等哥哥拿主意的,這時候便皺著小眉頭看向哥哥,等著他出口評判。 何氏心頭也微微有些忐忑,聚精會神的看著面前兒子。 胡康林是胡家長孫,從胡老太太那兒得到的偏愛也多一些,得知祖母死訊之后,說半分都不傷神是騙人的,只是低頭沉思許久,終究還是道:“舅舅的做法,其實沒什么問題?!?/br> 他抿一下嘴唇,慢慢道:“祖母的確待我不壞,但是也不能因此抵消掉祖母對娘的壞,我不能因為自己得到的善待,就對于娘這些年來遭受到的委屈視若無睹。再則,舅舅也審了祖母的陪房,祖母她為了娘的嫁妝,是想要折磨死娘的,實際上她也那么做了,那個姓費的姑娘不就是祖母堅持要娶進門的嗎?” 胡康林道:“爹跟娘都是至親,祖母跟舅舅也是,都是血緣骨rou,是非曲直,該論的便是一個理字了?!?/br> 胡皎皎被哥哥說服了,回想起父親面容,神情中不禁閃過一抹畏懼和不忍:“可是直接挖出爹的心肝,實在是太殘忍了……” 胡康林道:“人無信不立,那是爹親口對外祖母做出的承諾,從舅舅的角度來看,這么做也無可厚非?!?/br> 胡皎皎皺起眉頭:“哥哥,你怎么這樣?爹他再不好,也是我們的父親??!” 胡康林不氣不惱,只是問meimei:“嬌嬌,你是覺得舅舅做的太過分了嗎?還是覺得娘對祖母和爹太冷漠了?” 胡皎皎低下頭,不敢說話,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腰間絲絳。 何氏見狀,并不動氣,只溫和道:“沒關系的,咱們是一家人,有什么話都可以打開天窗說個明白,娘不會怪你的?!?/br> 胡皎皎垂著眼睫,輕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可是皎皎,我覺得你這么想舅舅和娘,也不太對?!?/br> 胡康林坐到meimei身邊去,兄妹倆肩頭挨在一起。 他拉著meimei的手,說:“娘為我們忍受祖母的刁難和姑姑的欺辱,忍耐張姨娘的尋釁,但凡不是為著我們,她怎么會過得這么苦?娘有手有腳,若不是有我們拖累,早就解脫了,何必留在胡家虛耗?而爹呢,這些年他又為我們做過什么?” “說的通俗易懂一點,娘是常行善事,最后卻因為些微瑕疵功敗垂成,而爹呢,卻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公平嗎?更何況屠刀不是爹自愿放下的,是被舅舅奪走的?!?/br> 何姣姣聽得漲紅了臉,愧疚的低著頭,不敢看母親此時神色。 何氏也不曾想兒子能說出這樣一席話來,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動容,欣然一笑,不曾做聲。 胡康林則繼續同meimei道:“爹跟祖母去了,我心里也難過,書上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是死并不能消弭罪惡,畢竟他們的死并不是為了恕罪,而是純粹因為舅舅的懲處。你只看到祖母跟爹指縫里露出來的些許溫情,卻忘記了這些年為我們擋風遮雨的娘,這不也很過分嗎?” 第137章 反派他不香嗎?真不香6 胡皎皎本就漲紅的面頰愈發燙了起來,恨不能把頭埋進脖子里邊去,手指局促的捏著衣角,不敢看娘和哥哥現在的神情。 何氏見她如此,卻是心下大安,天下兒女在母親面前總是有著無限豁免權的,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無論到了何等境地,在母親面前,終究會有回旋余地。 更何況女兒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又是胡家血脈,在胡家時雖也不被優待,但較之風刀霜劍嚴相逼的自己,境遇卻是好之又好,真的要求她馬上接受祖母和父親被舅父所殺、父親還被剜了心肝的事實,也未免太過苛刻。 兒子聰敏懂事,何氏內心自然歡喜,女兒一時鉆了牛角尖,經由兒子勸慰之后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何氏更覺欣慰。 胡皎皎一直紅著臉沒有說話,何氏也不強求,溫柔撫了撫女兒發頂,道:“沒關系,娘能體諒,咱們是一家人,有什么話說開就好了,娘只怕你們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生生叫咱們娘仨疏遠了?!?/br> 她語重心長道:“哥哥一直惦念著我們母子三人,了結胡家的事情之后,又接我們上京居住,他是一番好意,滿心關切,我們卻不能當成理所當然。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話雖有失情理,可成婚之后骨rou疏離的事情還少嗎?不說別的,只看你外祖父——那是我的生身父親,這些年來,又何曾管過我的死活!” 何氏說到此處,觸動情腸,不禁流下眼淚來。 胡皎皎心里又愧又疼,小聲抽泣著道:“娘,你別哭!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 何氏抬手拭淚,笑著搖頭:“你外祖父無情,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