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進入言情小說后 第50節
“我如何知曉?” 譚氏目露譏誚,道:“人家妯娌兩個一向要好,得了空便聚在一起,辦個什么事情又何曾同我商量?倒顯得我這個當嫂嫂的有多不會交際似的?!?/br> 老二跟自己是注定要當一輩子的冤家了,但老三那邊,該爭取還是要繼續爭取的。 廢世子見妻子如此情態,眉宇間便閃過一抹頭疼,撫慰般拍了拍她肩頭,口中忙不迭道:“快快有請?!?/br> 仆婢將垂簾打開,白氏與王氏相攜入內,廢世子與譚氏起身相迎,馬寶珠也換上一副笑臉,假做歡迎模樣,緊跟在譚氏身后。 “二位弟妹可真是稀客呀,”譚氏似笑非笑道:“素日里從來不登我的門,今日是什么風,竟把您二位貴客給吹來了?” 廢世子一聽老婆這么說話,就覺得腦袋開始漲了,咳嗽一聲,正要幫著解釋幾句,便見白氏笑吟吟道:“今日同三弟妹一道來此,的確是有些要事想同大哥大嫂講?!?/br> 說完,她臉上笑意落下,神情肅穆,正色道:“事關重大,還請大哥大嫂屏退左右,咱們四個人在這兒細說?!?/br> 白氏說的是四個人,廢世子、譚氏、白氏再加上王氏就夠數了,顯然不包括馬寶珠。 譚氏聽她如此說完,心中便陡然涌上一股不詳預感來,秀眉微蹙,略帶著些不滿,說:“屏退左右也就罷了,寶珠可是自家人,正經主子……” 馬寶珠挽著她的手臂,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會兒看看白氏,一會兒看看王氏,對于她們要說的要事滿心好奇。 不想白氏此時竟絲毫不給譚氏這個嫂嫂臉面,毫不猶豫便道:“不可,這事寶珠不能聽?!?/br> 王氏聽了唐氏招供,也見了唐氏本人,現下再去打量馬寶珠面容,便能瞧出這母女倆眉宇間的相似來了,俱是一雙杏眼,眉毛彎彎,鼻頭很翹。 她不禁皺眉,眼底含著三分厭惡,抿唇道:“大嫂,還是叫她出去吧,相信我,這是為你好?!?/br> 譚氏一聽這話,心里邊便覺得不舒服,廢世子卻聽出了幾分蹊蹺,陡然不安起來:“寶珠,你先出去,我同你阿娘有話要跟你二位嬸嬸說?!?/br> 馬寶珠怏怏不樂道:“阿爹……” 白氏厭于繼續忍她,冷冷斜她一眼,詞調含鋒道:“如此糾纏不清,當長輩的話是耳旁風不成?還不退下!” 她冷厲了神情,馬寶珠心中著實懼怕,譚氏聽她如此訓斥自己女兒,神情中霎時間浮現出一抹怒意,正待分辯,肩頭卻被丈夫牢牢按住。 她陡然氣惱起來,半是生氣、半是委屈的看過去,廢世子卻不瞧她,只看著女兒,嚴厲道:“寶珠,沒聽見你二嬸說什么嗎?拖拖拉拉的做什么?還不退下!” 譚氏心里憋了一口氣,別過頭去,抿著嘴一言不發。 馬寶珠悻悻的走了出去,回頭瞧見房門閉合,正想悄悄靠近過去,卻見白氏與王氏帶來的仆婢守在門外,看似恭敬的躬著身,卻將內里門戶堵得嚴嚴實實。 “真是一群好狗!”馬寶珠恨恨的嘀咕一聲,拂袖而去。 …… 內室里只剩下四個正經主子,白氏再不遲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又自袖中取出那兩份招供文書,遞到廢世子面前去。 “此事牽涉家中血脈,完全確定之前,我不敢聲張,這會兒拿到了真相,才敢告知大哥大嫂?!?/br> 白氏徐徐道:“唐氏已經招供,李大郎也認了,二人分開審問,供詞嚴絲合縫,并無錯漏,而寶珠的相貌正是肖似唐氏,大哥大嫂若有疑問,一見便知?!?/br> 王氏亦附和道:“二嫂所說并無半句虛言,我可以為她作證?!?/br> 廢世子聽她們二人說完,當真如遭雷擊,神情驚駭,半晌無語。 原來寶珠根本不是他跟蓮房的孩子?! 原來他們真正的女兒在剛出生時便被換走,留下的卻是產婆的孩子,一個血統骯臟的jian生女?! 這些年來寶珠在他們身邊享受榮華富貴,何等歡暢,他與蓮房的親生女兒卻流落在外,受盡苦楚,唐氏將她當成奴仆一樣使喚,甚至要用她來為兒子換親?! 世間怎么會有這樣荒唐、又這么惡毒的事情! 廢世子心下駭然,波濤翻涌,嘴唇顫抖著久久不曾言語,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盞,手掌卻是抖的,一個不穩,茶盞直接翻在了桌上。 “唐氏何在?”他聲音緊繃,說出了知曉真相之后的第一句話:“這事未免太過駭人聽聞,我必須得見見她……” 白氏能理解他此時的驚顫,輕聲道:“唐氏及李家其余人都已經被我下令收押,大哥若想去見,稍后我便令人提他們來,當年那座驛館我早令人盤下,至于唐氏所說的暗道,屆時一探便知?!?/br> 廢世子面頰肌rou抽搐一下,勉強點了下頭,譚氏卻是神情驚愕,滿臉的難以置信:“寶珠不是我的女兒,而是產婆與人通jian所生的孽種?這怎么可能!” 她怒的打顫,身子劇烈顫抖著,將那兩份供狀團成一團丟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去:“我不相信!” 譚氏豁然轉身去看丈夫,眼底充斥著滑稽與可笑:“夫君,這么荒唐的事情,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什么掉包女兒,什么唐氏,什么jian生女,這不過是別人編造出來中傷寶珠,想要害死我們女兒的詭計!夫君,你難道忘了嗎?寶珠剛出生時小小的一團,滿月后就逐漸長開了,大家都說她生的像我,這會兒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像什么唐氏了?” 廢世子聽得眉頭微跳,回想一下自家與老二家的關系,不禁遲疑起來。 譚氏則扭頭去看白氏,冷冷一笑,難掩嘲諷:“弟妹,即便你不滿我從你手中拿走了管家權,也不必做出這么下作的事情來報復我吧?說寶珠不是我的女兒,而是產婆替換掉的jian生女?真虧你想得出來!還有三弟妹,雖是王家旁支出身,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能跟人聯合起來顛倒黑白,用這樣惡毒的計策來害你的親侄女?我真不知道令尊令堂到底是教了你些什么!” 廢世子聽妻子如此言說,便知事情要糟,眼見著白氏眉頭擰個疙瘩,還沒等開口勸、又或者拉滿臉激憤的譚氏一下,便聽“砰”的一聲,王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將面前茶盞震得蹦起老高。 “人證在這兒,供詞在這兒,當年的驛館也還存留著,兩個孩子的長相更是鐵證,你跟我說這是我和二嫂設計陷害你女兒?!譚蓮房,我敬你是長嫂,素日里拿喬作態也就罷了,今天你敢當著我的面論我父母長短,就別指望我跟你客客氣氣!” 王氏兩眼幾乎噴出火來,冷冷盯著譚氏,回嗆道:“我家教如何,不勞你來評說,也輪不到你來評說!我高祖父配享太廟,祖父亦有清名,我父親因不愿與jian賊同流合污辭官歸鄉,我們家沒干過欺男霸女、占人田畝的臟事!你有這個閑心對著我們家的家教說三道四,倒不如回家去管教一下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再打發人去看看你死了的那個弟弟墳被人挖了沒有!” 王氏一族向來耕讀傳家,要說起耍嘴皮子,十個譚氏捆起來都未必能比得過王氏,更別說王氏此時被她踩了底線,心中惱火萬分,句句都往譚氏最痛的地方戳,半分情面都沒留。 “你!”譚氏被她激的面色通紅,驚怒之下想要與之爭辯,卻是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身子本就不好,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忌諱動怒,這時候被王氏嗆了一通,怒火中燒,但覺心口一陣劇痛傳來,呼吸不暢,后背發麻,腳下再站不住,身體一歪,險些栽下座椅。 廢世子原還惱怒于妻子滿嘴沒個忌諱,見狀便慌了神,沖過去將她扶住,又是順氣又是喂水,看譚氏面上紅漲迅速淡去,轉為慘白,那口氣吊在嗓子眼兒半天沒出來,登時急了:“三弟妹,你少說幾句吧!” “我為什么要少說幾句?哦,大哥,感情你不是啞巴,也沒死???!” 王氏余怒未消,冷笑道:“剛才譚蓮房說我跟二嫂的時候你一聲不吭,這時候我嗆回去了,你又活了?譚蓮房罵我跟二嫂可以,我們罵她不行,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要真是個明白事理的,早早就叫她閉嘴了,還能由著她嘚吧嘚說大半天?這會兒我自個兒幫自個兒找了個公道,你倒又忙不迭跳出來護著她了,間歇性裝死??!” 廢世子聽得尷尬,又覺憋火,半晌過去,方才忍氣道:“兩位弟妹,蓮房她畢竟是你們的大嫂,古話說長嫂如母,你們便不能多包容她幾分嗎?” “長嫂如母得是撫養過丈夫兄弟的才行,她譚蓮房算哪門子的長嫂如母?!你少往她臉上貼金!” 王氏嗤笑一聲,道:“是,二嫂詭計百出,為了管家權想報復大嫂,這才設計出這么個毒計,我是家里人沒管教好,為虎作倀,附和二嫂辦了這事兒??纱蟾缒銊e忘了,我跟二嫂都是老爺子跟老太太親自挑的兒媳婦,娘家門風清正,娘家兄弟秉性忠耿,清清白白的進門,沒干過私相授受、男女攀扯不清的丟人事?!?/br> 廢世子聽得臉色頓變,譚氏好容易緩過那口氣來,聽到此處“啊”的一聲驚呼,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這就受不了了?我還沒說完呢!” 王氏瞥了譚氏一眼,繼續道:“我跟二嫂進門前,都是老爺子跟老太太親自去家里下定的,老太太臨終前也只見了我們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媳婦。老爺子剛發達時給她老人家置辦了一雙玉鐲,老太太當著老爺子的面兒褪下來,一個給了二嫂,一個給了我——大哥,您說長嫂如母之前,是不是該多想想老爺子和老太太是怎么做的,又是怎么評價我和二嫂的,然后再往譚蓮房頭頂戴高帽?” 這么一席話聽下來,廢世子什么都說不出,譚氏句句聽得刺心,眼淚漣漣,推開丈夫攙扶著自己的手臂,走上前去,竟軟軟的跪倒在了兩個弟媳婦面前。 她抽泣著說:“是我不好,萬事都是我不好,你們出身好,娘家好,子嗣眾多,也得老爺子和老太太喜歡,你們只管看不起我便是,我只求你們別再來害我的孩子了!我的華耀已經沒了,現在連寶珠也礙了你們的眼嗎?她一個女孩兒家,即便是嬌氣了些,也罪不至此啊,我給你們磕頭,求二位弟妹發發慈悲,放我女孩兒一條活路吧……” 廢世子聽得難過,趕忙去攙扶她,譚氏抵死不起,作勢要給白氏和王氏磕頭。 廢世子此前被王氏一席話講的羞惱,現下見那二人滿臉錯愕,妻子又眼淚漣漣,索性順水推舟,自己也跟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攬著譚氏,痛苦道:“我連世子之位都沒了,又失了一子,華良同寶珠即便有錯,也往庵堂去恕罪了,咱們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鬧成這樣呢?” 白氏沒想到大伯會這么說,王氏也怔住了,待回過神來,著實氣個倒仰。 “好啊,你們跟我裝腔拿調是吧?好,好好好!” 王氏二話不說,便拉著白氏往門外走,撿起被譚氏團起來扔到角落里的那兩份供狀收入袖中,拉開門之后,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她與白氏身邊的仆婢都守在門外,聽得內中似有爭執之聲,只是不敢入內,現下見主母出來,眼淚兒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時間都呆住了。 王氏拿帕子擦了眼淚,以一種惱怒卻又無計可施的語氣,凄楚道:“老爺子不在這兒,家里的事情沒人做主,去請王先生與蔡先生來主持公道!我們男人迎著刀槍劍雨在外邊跟著老爺子打仗,家中妻小連條活路都沒有,被大伯和嫂子欺負成這樣,我們還活了干什么?!” 她哽咽不已:“愣著做什么?還不去收拾東西,叫哥兒和姐兒都準備著,這里已經沒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仆婢們聽得怔楞住,下意識去看白氏,便見白氏也別過頭去流眼淚,抽泣道:“還不快去?難道要等別人發話趕才行嗎?!” 廢世子癱在地上開始耍賴的時候,呆在當場的白氏和王氏,現下二人如此應對,傻眼的便是廢世子了。 老爹帶著兩個弟弟在外邊打仗,剛剛才挺進京師,兩個弟弟的家眷就從府里邊搬出去了,對外的說辭是大伯跟大嫂不能容人,她們在吳王府待不下去了,想也知道那結果會有多可怕! 更可怕的是依照白氏跟王氏的名聲和影響力,輿論很大程度上會偏向她們,老爺子那兒就更加不用說了。 身為兄長,不能顧看嫡親兄弟的家小也就算了,竟還欺壓弟妹子侄,天下人眼里他成什么人了? 老爺子眼里他成什么人了? 淮州諸事皆決于王澄和蔡先生,前者是王氏的族叔,難免會偏向于王氏,后者打一開始就瞧譚氏不順眼,不借機把火力對準妻子猛攻才怪呢! 等這二人到了,將這事兒定下來,他在淮州文臣武將之間的名聲怕就臭了,等老爺子回來…… 廢世子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些什么! 王氏與白氏說罷,轉身便走,廢世子悚然一驚,猛地從地上彈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連聲央求:“二位弟妹留步,留步!”說完,又示意人去攔她們仆從。 白氏冷笑道:“大哥這是要扣留我們嗎?!” 廢世子忙道“豈敢”,又放低姿態向二人作揖,懇求道:“今日之事是我們夫妻無禮,二位弟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們計較,我在這兒向你們致歉了……” 王氏不置可否,撇一下嘴,寒聲道:“叫譚蓮房來我面前說話!我可不是大哥,看她搔首弄姿幾下就心軟,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這話說的犀利,也實在難聽。 廢世子有種臉上被當眾扇了一耳光的感覺,隱忍的合一下眼眸,態度分外和煦的請她們回去說話。 白氏同王氏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出了幾分不耐,只是為著李惠兒,到底不想將事情鬧大,轉身走了進去。 廢世子心知那兩位姑奶奶沒一個好惹的,心中惱怒之余,竟也生了幾分淡淡悔意。 若他當年沒有遇上蓮房、沒有與她兩情相悅,而是叫老爺子和老太太相看一個妻室,是否也會得到一名賢妻,一位得力臂膀? 若是如此,今日他還會陷入這樣難堪的境地嗎? 這念頭只浮起一瞬,旋即便被懊悔淹沒。 馬長彥,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蓮房她難道不是賢妻,不是得力臂膀嗎? ……對不起,好像真的不是。 可你們之間有愛,二弟三弟他們沒有! 廢世子心里如此寬慰自己,又快步走到譚氏身邊去,半蹲下身將她攙起,又在她耳邊道:“快給她們道歉!” 聲音又低又柔,但用力捏住譚氏手臂的那只手,卻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實心境。 譚氏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夫君,你……” 廢世子見她這么磨蹭,當下心急如焚,手上加重力氣,催促說:“愣著做什么?快道歉!”語氣中難掩不耐。 譚氏怔怔的看著他,淚珠滾滾落下,不等他再催促,便低下頭去,到白氏與王氏面前屈膝行禮,聲音飄忽而無力:“此前,此前是我失言,冒犯了二位弟妹,是我不對,還請二位弟妹見諒?!?/br> 白氏與王氏俱是心情復雜,又不欲過多同她攀扯,點一點頭,不曾言語。 王氏從袖中重新取出那兩份揉成一團的供詞,給白氏一張,與她一道展開,這時候就聽“啪”的一聲輕響,二人愕然抬頭,剛好瞧見譚氏將將收回的手掌。 廢世子驚呼一聲:“蓮房!” 譚氏不甚在乎的樣子,轉身回到原處落座,滿不在乎道:“我說錯了話,這不是應該的嗎?這會兒給自己一巴掌,下次就知道開口之前該小心著些了?!?/br> 白氏與王氏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方才那一聲輕響是譚氏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