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97節
施少連聽見她回話,神色不變,瞳孔針一般縮了縮,下頜繃緊,險些將手中酒杯捏碎。 天香閣前頭是待客喝茶看戲的門面,小花圃引著著后頭的花樓,曲廊還連著近旁七八幢小樓,沒有明白人帶路,在里頭也算是曲折彎繞走迷宮一般,樓里整日的笙簫歌舞,難得找一處清凈之地,施少連一直在樓里過夜,只是甜釀和他隔得遠,自從那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閣里自然有一套調教新人的法子,甭管進來樂不樂意,先關在最里頭的偏院里,有人不分晝夜看守,關幾日磨磨心性,甜釀脾氣倒是溫順,沒有尋死覓活哭哭啼啼,只是不愛說話,頭幾日唯一見到的人是樓里的管教婆子,每日三回,問年歲籍貫,過往經歷,探探口風。若是甜釀開口好言說話,跟著送進來的便是熱騰騰的飯菜,若是態度高傲,愛答不理,整日都沒有一粒粥米送進來。 興許兩人已經完全撕破了臉,也許是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兩個人心里梗著怨氣,都執意要走到這步,勾欄院里折磨人的手段無非那幾樣,她也自小就是見過聽過,管教婆子問話,若是噓寒問暖曉之以情,她樂意回話,便是牙尖嘴利回話:“小時候賣進過院里,懂規矩,嫁過人,夫妻情濃,不勞您說教?!比羰遣粯芬饣卦?,便坐在椅上出神,置之不理。 甜釀在偏院關了小十日,斷斷續續也餓了好幾日,龜奴執著鞭子過來恐嚇,她定定看著那粗大的鞭子,把眼閉上,只等著鞭子落下來。 偏偏上頭有人吩咐,要磨她吃些苦頭,又不許動手傷著皮rou,只能虛張聲勢。 管教婆子的手段大抵還算溫和,都能受得住,眼瞧著把人的脾氣磨得差不多,能說會答,最后一日驗身時,婆子把人推進屋子,要看衣裳底下的身子、隱疾傷病,吩咐甜釀除盡衣裳躺在桌上。 她站在桌前,揪著自己的衣裳,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扭身就走,卻被管教婆子喊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丫鬟進來,扭在桌上不松手。 甜釀不肯就范,十指摳著丫鬟的手臂,連抓帶撓,連啃帶咬,兩個丫鬟拖著她的腰在案板上掙扎了半日,最后還是從內室里轉出一個人來,站在畫屏前輕喝:“夠了,放開她吧?!?/br> 兩人有大半月未見面,她鬢發散亂趴在桌上,臉龐削尖,已經熬瘦了許多,一雙圓溜溜的眼里盡是血絲,見他走到面前才回過神來,輕輕眨了眨羽睫。 甜釀剛才掙扎得厲害,滿臉漲得通紅,發絲黏在眼角,衣衫凌亂,他看著她的狼狽,嗤笑道:“進了這里,又不是什么貞潔烈婦,何苦裝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你以為自己如今是誰?” 她氣喘吁吁,扭頭不看他:“我誰也不是?!?/br> 甜釀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力氣,任由他將自己推在案板上,他剝她的衣裳,見她軟綿綿伸手推拒,手上指甲已經折斷了兩只,血滲在指縫里,將她兩只手腕緊緊箍住,高高舉過頭頂。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龐,甜釀偏頭躲開,施少連擰住下頜,去掰她的唇齒,一指探入口中,她咬他的指節,他很快又退了出去,手指流連往下,最后垂睫在銅盆里凈手,拿布巾擦拭干凈。 簾外還站著人,施少連心平氣和對簾外婆子道:“面端齒潔、體膩肌柔、無傷無病……” 甜釀在強光下閉眼,他覷見她顫抖的睫,勾了勾唇往外走:“論外貌品性、琴棋書畫、歌舞唱和皆不出眾,又是這個歲數,也就勉強算個末等,記為丙等吧?!?/br> 簾外的人喏喏應了聲:“是,那老身就這么記下了?!?/br> 人走了,也無人來料理她,甜釀將衣帶慢慢系好,在桌上坐起身來,頭頂上就懸著明晃晃的燈籠,照得琉璃一般明澈,連半點影子都不見。 人要從偏院挪出來,潘mama來問施少連:“屋子都收拾好了,這兩日挪出來就可?!?/br> 既然是丙等的花娘,住的就是最差的屋子,潘mama也不敢大意:“北樓都住滿了,還是住到南樓來,這邊是主樓,地龍燒得暖,也熱鬧些?!?/br> 施少連望著窗底的秦淮河,揉一揉眉心的燥氣:“不用特意關照,隨意處置吧?!?/br> 潘mama道了聲是,想了想,又問:“這位姑娘……眼下也還沒個名字呢……問了這些日也沒問出個名來……不如就取個應景的花名……好聽又好記……” “什么名字……”施少連慢騰騰回她,“她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br> 潘mama揣摩著他這話的意思,又被施少連喚住,屋內沉默良久,才聽他發話:“她心眼多……找兩個伶俐的下人寸步不離守著她……她不接客,別讓人沖撞她,也不許她到處招搖……” 第106章 進天香閣的客人非富即貴,花娘也分三六九等,縱然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在,好歹個個有名有姓,也沒有這般古怪關照的法子,潘mama仔細琢磨了半日,深覺這女子不一般,當下挑了兩個伶俐的小丫頭過來。 又在南樓底下挑了間不起眼的廂房,門房外頭幾步就是巡場的豪奴,也算多個照應,臥房推窗就是秦淮河,這時節天冷,窗子被糊得嚴嚴實實,潘mama不放心,讓人加了兩根封條釘在窗上,屋內那些花瓶剪子之類的厲害東西都是收拾起來的,在屋內仔細看了兩圈,親自去偏院把甜釀接回來。 甜釀也乖順,任由潘mama拉著進了閣里,潘mama笑盈盈指點上下:“閣里好玩著呢,每日樓里都有唱戲雜耍、變戲法的,歌舞曲樂,十天半月都不重樣,好酒好菜隨取就有,姑娘按著自己的心意來,若是吃膩了樓里的,差使個小廝往外頭去買也是一樣,各人的衣裳首飾、身上用香每月里都有新添,房內樣樣都有人服侍……保管姑娘在這兒住得樂不思蜀……” 眼瞧著是個安樂窩,底下還不知藏著多少骯臟血淚,樓里佳麗不知多少,下頭服侍的人更是數不勝數,甜釀眼里瞧著形形色色的花娘,倒怪不得自己排在末流,即便這樣,末流花娘屋里的陳設還是雅致名貴,桌上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都是上佳的貨色。 “姑娘進了樓,就是自己人了,有空也去外頭露個臉,跟姐妹們說兩句話,再跟施公子問候一句,這才算是認識了?!?/br> “有空自然要見見,謝謝施公子的知遇之恩?!彼暬卦?,樓里燒了地龍,屋內尤其的燥熱,窗只能推開一條手掌寬的縫隙,一絲涼意拂在面上,放眼望去,秦淮河的水也是混沌的,宛若一潭死水。 潘mama見她倚窗望景,身形一動不動,本想多探問幾句,見甜釀似無興致,囑咐了幾句:“那姑娘好好歇著,若有什么事,隨時來找我?!?/br> 甜釀連名字都沒有,就不能記在花冊上,施少連不讓她接客,又不讓人到處招搖,潘mama揣想這是個烈性又有什么瓜葛的姑娘,先要穩妥安頓住了,只得囑咐服侍的小丫鬟機靈些。 天香樓的確鬧騰,夜里比白日吵得更厲害,她這屋子雖算偏僻,也免不了聽些聲響,好在沒有人進來擾她,一連住了三四日,左鄰右舍的花娘連甜釀的面都未見著,只看見小丫鬟送茶送餐進進出出,免不了有些好奇,不過也不打緊,總有出門要接客的時候。 施少連白日不在天香閣,夜里肯定要回來,有時也要帶著友朋飲酒作樂,或是招待貴人,喝幾盞酒再上去歇息。 身邊蜂圍蝶繞,歡聲笑語不斷,雅間里正有舞伎在翩翩起舞,他呷酒,目光漫不經心從舞伎綿軟的腰上掠過,突然喚潘mama過來:“叫她出來走一走,沒有花娘成日悶在屋內的?!?/br> 潘mama見他臉色清淡,不喜不怒,長眉卻不舒展,一雙眼也是陰郁的,眸光點點,喝了那么多酒還半點沒有醉意,自己又頭昏腦漲迎了一日的客,突然聽見施少連沒頭沒尾來一句,一時沒回過神來。 誰? 好半日才突然領悟過來,這幾日甜釀一直在屋內安安靜靜沒出門,險些都要忘了:“哦,哦,那個姑娘……” 潘mama轉身去樓下帶人,施少連慢慢呷酒,將身邊捧酒盞的花娘慢慢摟進懷中,聞著花娘身上濃郁的香氣,將眉頭蹙得越發緊,不錯眼盯著前方。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潘mama又自己回來。 “下頭小丫鬟說是小日子來了,身上有些不舒爽,這幾日都在床上躺著?!迸薽ama苦笑,“人本來已經睡下了,還坐起來跟我告了個罪,說是?!?/br> 自曲家出來到今日已有一月余,兩人鬧死鬧活的幾乎沒過安生日子,卻是把這事忘記了,甜釀這回痛得太甚,許是身體繃得太厲害,又屢屢受了涼,從偏院挪進來,身上猛然松懈下來,一連幾日都不敢從床上挪身。 他聽說她來癸水,也是暗自算了算時日,臉色不怎么好,把花娘從身上撥開,捏著酒盞,懶散倚在椅上,將擱在桌案上的長腿收回來,默然不說話。 潘嬤嬤見他不回話,正要悄悄撤身,又聽見施少連發話,語氣冷淡:“叫她到我房里去伺候?!?/br> 身旁圍著的花娘都暗暗抽了口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幾乎不叫花娘進房里去伺候,原先湘娘子在的時候,是不讓閣里花娘去招惹他的,知曉些底細的花娘也知道避著,畢竟上一個從他屋里出來的花娘……傷好之后,已經被悄悄送出去…… 潘mama也遲疑了片刻,來了癸水也有伺候的法子,只是看那姑娘滿頭冷汗的模樣,若是再鬧出事來……臉上掛著訕笑,不知如何作答。 施少連將杯中酒飲盡,灼灼目光盯著眼前的妙曼舞伎,輕飄飄又不甚在意說話:“身上不舒服,該吃藥就吃藥,該請大夫就請大夫,樓里這么多人,個個都要輪著躺下?躺下有什么用?” 潘mama陪著笑,連連道是,轉身就去敲甜釀的門,甜釀本也是睡不著,屋子里本就悶熱,燥得讓人難受,香氣又攪得人窒息,開著窗也不頂用,她躺在棉被內,手足冰冷,肚子一抽一抽的痛。 潘mama面色為難,還是要把甜釀鬧起來:“公子讓姑娘去屋內伺候,姑娘還是起身去見見吧?!?/br> 她額頭還沾著冷汗,鬢發散亂,嘴唇發白,被丫鬟扶起來梳妝:“娘子面色不好,勻點胭脂吧?!?/br> 潘mama在一旁等著她梳妝,神色有些奇妙,看著銅鏡里的芙蓉靨,還是叮囑一句:“萬萬小心伺候些,別惹公子不痛快?!?/br> 甜釀光顧著疼,臉上胭脂抹得厚厚的,把毫無血色的臉都蓋住,又被丫鬟扶去換見客的衣裳,天香閣里就是有小日子吃的益母湯,甜釀喝過兩碗也不頂用,出門前下人送來碗黑乎乎的湯藥,入腹熱辣辣的,倒是能好受一點。 每一步踩在木梯上都是鈍疼,樓上的屋子不算太燥熱,還有一縷涼意,勉強能喘幾口氣,屋內不見人影,窗邊有人背手而立。 施少連轉過身來,見她鬢上簪滿雀鈿鬢花,瓔珞纏頸,肩膀脖頸都光溜溜敞著,肩膀圓潤,蝴蝶骨伶俜,細細鎖骨浮于雪白皮rou之下,胸脯腰肢布料又短又窄,緊緊束出一把不盈一握的玲瓏身段,薄透綃紗里露出一雙藕臂,臂上纏著幾圈銀釧,紫結纓羅裙曳地,正是樓里花娘常見的妝扮,在眼底下卻分外耀眼刺目,臉腮唇上都浮著艷麗胭脂,一雙眼極幽深寧靜。 她扶著椅圈,扭頭看他,臉上沒有喜怒情緒,只是干癟癟說話:“我癸水來了,身上不干凈,下頭花娘那么多,你換個人伺候?!?/br> 他掀開眼簾盯著她,一雙漆黑的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緩聲道: “既然不干凈,又不想伺候,換這身陪酒的衣裳做什么?!?/br> 甜釀抿唇,問他:“花娘不穿這個?穿什么?” 他眉尾壓下來,長睫掩住眸色,繞過她走至闊敞的床間,伸手去解自己腰帶衣襟,語氣低沉:“過來?!?/br> 總有助興取樂的方法,用嘴用手或是其他,但也沒什么所謂,她走上前去,默不作聲自己脫外裳,臂釧發鈿叮叮咚咚掉在地上,披裹的綃紗飄入床底,她只留一條褻褲在身上,身上瘦得一絲多余的rou都沒有,唯有雪丘還是圓潤挺立的,泛著牛乳一樣的色澤,他微微覷了一眼,眼神如刺,將她掐腰推倒在床上。 下一瞬錦被撲在身上,將她團團蓋住,甜釀掙扎著露出臉,見他一雙發冷生怒的眼:“好好躺著,給我暖床?!?/br> 屋里氣息馨甜熟悉,沒那么濃烈干熱的窒息感,床帳拉起來,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床上已經很暖,擱了兩個湯婆子在里頭,錦被又輕又軟,出門前她喝過藥,這會兒藥性卷上來,只覺得昏昏沉沉,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慢慢閉上眼。 不知什么時候睡著的。 后半夜被窩又冰冷起來,施少連聽見細細低低的呻吟,忽輕忽重的呼吸,摸到她擱在被外冰冷的臂膀,掀被進去,將衣衫解開,將她團團摟進懷中。 甜釀已經半醒,手腳并用掙扎了兩下,被他摁住,一雙冰涼的手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暖融融的掌心緊貼在小腹,輕柔摩挲著。 每月里她總有不舒服的時候,那時候哪有現在這樣疼的厲害,甜釀推不動他,索性懶下骨頭來,輕輕吐出口濁氣,含糊呢喃了一句,又閉上了眼。 第二日醒來,兩個人是交頸而眠,清醒的那個瞬間,亦是無話可說,她輕輕瞟了他一眼。 施少連在她清澈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垂眼,捏住了她柔軟的五指。 牽著她的手緩緩而下,裹著她在被內緩緩撫摸那可怕的形狀。 “總要伺候的,這回先放過你?!彼Z氣似乎淡漠又不屑,喉頭卻滾動著,在她手心迸出來,把面龐埋在她發間沉沉喘氣。 撩開床帳一角,滿室明光,小丫鬟過來伺候,他自顧自下床來,徑直走開。 她昨夜穿的那身衣裳已經不見了蹤跡,留下一身遮得嚴嚴實實的羅衫,小丫鬟先把湯藥奉上來,后來潘mama也來,盯著她看了又看,目光略有詫異。 甜釀回了自己屋子,有潘mama額外叮囑,一日三回的湯藥送進來,倒是比前兩日好受些。 第107章 年根底下,金陵城天寒地凍,夜里寒風呼嘯,第二日早起推窗,窗欞上已經疊了一層薄薄的晶瑩脆雪。 寒冬臘月正又是勾欄里最熱鬧的時候,天香閣里穿著薄衫都難擋熱氣,外頭行人裹得嚴嚴實實的時候,花娘們在屋內都是綃紗的衫裙,一派的花團錦簇,mama們這時已經忙得招迎不過來,樓里上上下下的都是客人,正趁著雪景,近旁的閣子亭臺都放出來供人賞景,來來往往的人多,就有些忙不過來。 花娘沒有閑坐的時候,甭管身子利不利索都要出來陪坐伺候,明面上甜釀不受照顧,潘mama不敢使喚她去陪客陪酒,把甜釀打發到戲樓去湊臺面。 說是湊臺面,其實就是下人忙不過來時,那些坐冷板凳的花娘幫著陪客的花娘做些雜活,傳話遞酒,賺些大方恩客撒下來的散錢。 她面生,花娘們都不識,見她穿戴不甚矚目,神色也不甚喜慶,后頭又跟著兩個能干活的丫鬟,指了個角落給她:“喏,管茶的人在外頭伺候了,你們就坐那兒煮茶?!?/br> 算是又做回她六七歲在吳江的活計。 這一坐下就坐了大半日,要茶水酒湯,果碟小食,內里的花娘們犯懶,只管傳話讓甜釀和兩個小丫鬟去弄,倒是把幾人忙得不可開交。 甜釀只管低頭守著幾個茶爐煮茶,晌午也是茶餅墊肚子,晚一些就有人過來要濃茶來醒酒,指了指樓上正對著的一間,指派甜釀送上來。 小丫鬟先去送茶,連送了兩回都被退回來,嫌是茶味不對,后來小丫鬟便不肯再送,說是:“施公子在里頭,喝著茶臉色不太好,好幾杯都潑了,奴不敢再去,不若姑娘送一壺上去吧?!?/br> 甜釀站了會,看著退回來的茶盞,只得重新煮了一壺,用茶盤托了送上去,珠簾內人影綽約,矮桌上擱著插瓶的臘梅,屏風后七八個花娘簇擁著兩個男人,正圍坐桌邊說話談笑。 她知道他常在樓里飲酒作樂,原先在江都時,他也多和藍可俊廝混,對這一套都是慣熟的。 桌邊的中年男子膀圓腰粗,腰間的玉帶上掛著一串的玉佩,看著是個富裕商賈,正低頭咂著懷中花娘嘴里含著的美酒,施少連一身暗紅衣袍,面白如玉,屋子里暖,面頰眼尾也沾著些燥紅,懷中貼著個小巧玲瓏的圓臉花娘,正仰著臉笑吟吟和施少連說話:“改明兒雪再下得厚些,公子也帶我們去泛湖游船,觀賞雪景可好?!?/br> 他低頭下去,微微一笑,眉尾舒展,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聲音也溫柔:“怎么不好,你心誠些,夜里求老天爺再下一場雪,多帶些人熱鬧些,大伙兒一塊去?!?/br> 甜釀進去,見風流也聽風流,桌旁應當還有一人,空椅上還搭著件男人的深紫綢袍,旁側的雅間里斷斷續續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響,在一圈的歡聲笑語時消時漲。 她將茶盤送在小桌上,轉身要走,掀簾要走,聽見身后人揚聲道:“這茶味還是不對,再換一壺上來?!?/br> 懷中的花娘笑語如珠,半是嬌嗔半是埋怨:“怎么一連好幾趟,連壺茶都泡不好?!?/br> 她扭身問他,語氣微微有些不耐,眉尖蹙著:“哪兒不對?” “這是閩地的巖茶,你一味厚煮,就是一股焦氣,把茶氣都敗了?!彼椭锏氖粥艘豢?,皺起了眉,聲音也冷淡起來,“沒喝過茶么?煮了多少回了,還是不開竅?!?/br> “什么焦不焦的,施老弟你就太講究?!迸詡鹊闹心昴凶咏K于從花娘身上探出臉來,“要我說,再難喝的茶……”挑起花娘嬌嬌的唇,“在這香唇里一渡,比王母娘娘的玉釀還要美幾分?!?/br> “我不常喝茶,也嘗不出什么茶味焦味?!碧疳劥寡劬鸵?,“我再煮一壺送來便是,若還是不對,那只能請茶博士來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