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92節
“我一定能出去……你在家中等我就好……有人會幫我……”他伸手去觸她的嬌靨,“只是……以后,辛苦你了?!?/br> 應天府的赦文下來,曲池出了大牢,卻沒有回到曲家。 他在煙花之地醉生夢死。 甜釀在家中等了他整整兩個月,最后收到了一張休書。 那休書網羅了一切可以網羅之罪,滿紙荒唐,卻是曲池的筆跡。 甜釀看到書信,只是不信,坐在屋中不肯走:“我要見曲池?!?/br> 蘇夫人笑瞇瞇的:“九娘還是趁早走吧,如今曲家容不下你?!?/br> 甜釀不肯。 這天下之大,哪兒有她的容身之處呢。 曲家人把她送出門外,將大門一闔,哐當一聲,驚得她突然回過神來。 大街對面,有一架軟轎靜靜等著她,王妙娘在朝她招手。 甜釀怔了許久,苦笑一聲,慢步走過去。 “回家吧?!蓖趺钅镎Z氣也很平淡,“榴園早就收拾好了,就等著你回去?!?/br> 軟轎走得很穩,她在轎內,回想這數年,只覺得是黃粱一夢。 轎子進了施家大門,在內院儀門前停下,她下轎,走過小時候玩耍過的園子,走過施老夫人居住的主屋,跨進新園子,沿著細碎的石子道,走過荼蘼架,進了榴園。 石榴花早已謝盡,枝椏上懸了一個個青色的小燈籠。 面生的婢女在清掃屋子。 她提裙,沿著臺階往內行。 都是舊模樣,一如她走的時候。 她每日里吃的、喝的、玩的都在眼前,嶄新的,干凈的,整潔的。 似乎這四年,不過一瞬間而已,連半點灰塵都未落下。 內室妝鏡锃亮,她看見鏡子里的一張容顏,明明不是舊模樣。 素白的帳子,是褪色后輕緋,邊角還沾著昔年的色澤,枕褥錦衾,都是眼熟的。 兩只鴛枕并排放著,錦被半卷半掀,有些凌亂,似乎是剛經歷過一場纏綿,床頭還搭著一件男子長衫,衫襟上,點點暗褐印記,像是陳年的血跡。 婢女們服侍她茶水吃飯,更衣沐浴,熏好甜香,送她入帳安眠。 她慢慢闔眼睡去。 半夜又突然驚醒,屋里有跳躍的燭火,還有沉沉的黑影。 那人大喇喇端坐在椅內,昂著頭顱,半闔著眼閉目沉思。 她從床上起身,那人聽見動靜回頭,勾了勾唇角,冷笑著睨她。 她默不作聲,靜靜看著他。 時隔數年,他已經不是當年她記憶中的那個模樣,不再是那個青柳一般,溫潤斯文的大哥哥。 跳躍的燭光下看,他藏身于半明半暗之間,是一個沉穩成熟的、陰鷙陰郁的成年男子。 施少連見她默不作聲看著自己,挑眉冷笑:“meimei連娘家都忘記了?!?/br> “曲家休妻,你也不肯走,真是個好媳婦?!?/br> 甜釀眼眶酸澀,咬著唇,只說不出話來。 “過來?!彼麑㈩^昂在椅上,沉聲喚她。 她掀開錦被,光著雪白的天足,在冰冷的地上一步步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偏首不看他。 他伸手,拉她潔白的衣袖,她又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是濃郁的酒氣,再也沒有清淡的茶香,眼眶一紅,身子發軟,跌坐在他腳旁。 他將身體湊上前,挨近她,在她面前,闃黑的眼眸盯著她的面容,一字一句,聲音極輕:“到頭來,你不還是無依無靠么?還是要回到我身邊?!?/br> “不是想要活著么?來求我?” 第100章 他將身體湊上前,挨近她,在她面前,闃黑的眼眸盯著她的面容,一字一句,聲音極輕,語氣刻?。骸暗筋^來,你不還是無依無靠么?還是要回到我身邊?!?/br> “不是想要活著么?來求我?” 兩人隔得很近。 近到她能清楚看見他眼里的寒意,看到自己略有些茫然的面容,近到他身上濃郁的酒氣將她完全籠罩,他沉重不穩的呼吸撲在自己凌亂的鬢發上。 近到他能看見她飽滿唇瓣上未褪的一點唇脂,看見她眼瞼下略顯疲憊的淡青,近到她身上的清新甜香慢慢侵入腦海,她輕顫的身體攪動這一方的靜謐。 求他么? 她該求他什么呢?說她已經累極,乏了,求他放過,還是哭泣,哀求,求他憐惜。 “曲池……”她眼神黯淡看著他,她數不清有多久沒見過自己的丈夫,“他人呢?” “你不是知道么?不知道在哪個女人懷中醉生夢死……他不敢出來見你?!彼嫒萆嫌幸荒ㄆ娈惖男?,冷酷又得意,“你丈夫拿你換曲家,換他以后的富貴安順,春風得意?!?/br> “你在他心中,也不過如此啊?!彼佳凵鷦?,話語輕飄,“說什么恩愛情深,其實也是輕易就可舍棄的人,一轉身就能拋之腦后?!?/br> “我從沒有難為他,只要他再多撐些時日,就能從牢獄里走出來……他卻忍耐不住,一心把你送給了我?!?/br> 他像鷹隼一般盯著她的神情,輕輕喟嘆:“meimei的眼光……向來不怎么好呢……一個兩個……張圓、方玉、曲池……竟沒有一個能善始善終……” 她想過要嫁,她嫁過的男人,最后無一不是離她遠遠的,成了毫無干系的人。 怪誰呢? 那一瞬間,她眼里是無法言說的傷痛,在他尖銳刻薄的目光下無所遁形,輕輕闔上了眼。 他沉沉盯著她痛苦,突然覺得心頭快意,像一缸蓄滿水的水缸,一塊石頭砸破,嘩啦一聲傾瀉而出,流得干干凈凈,一無所有。 應該讓她嘗嘗他受過的痛,受過的苦。 窗外的冷月,叩動窗欞的冷風,簌簌而響的樹林,寒蛩不知躲在何處悲鳴,一聲聲,一聲聲,如泣如訴。 甜釀全身冰冷,兩條腿在地上坐得麻木,撐著身子起來,搖搖欲墜要往外走。 他伸手,攥住她一只冰冷柔軟的手,冷聲問:“去哪兒?” “出去走走?!彼届o回他,“屋里悶?!?/br> “不許?!彼Z氣極硬。 她只穿著一身單薄的寢衣,光著兩只足踩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發冷,面色也如冰雪。 他喝了足夠的酒,血液沸騰,身體也燥熱,只要屏住呼吸稍一忍耐,額頭就能悶出汗來。 他說不許,她便不動,任由他死死地攥著自己的手腕,偏首盯著描滿婆娑樹影的軒窗。 冰冷的手骨握在他手里,纖細脆弱,不堪一握,她什么時候有這樣冰冷的手,他總記得,她是溫暖的,細膩的,濕潤的,像蕩漾的春水,也像甜脆的梨汁。 水磨石的地磚太冷,寒意從足底扎根,慢慢往上彌漫,幾要把她凍僵在地。 熱度從他手心里來,體溫一點點浸潤她的玲瓏肌骨,起初是溫熱,而后發燙,最后是黏悶的汗,和握力一樣纏著她的手腕。 他看著她漸白的唇瓣,只不過輕輕一扯,她搖搖晃晃,塌著肩膀跌在他身上。 溫香暖玉跌了滿懷,臉龐撞在他胸膛。 體重和甜香撲過來,他打開身體,完全接住了她。 身體全部相觸的那一瞬間。 另一只手緊緊掐住了椅圈,阻止自己去擁抱她,空蕩的心頭猛然被攫住,喉嚨發緊,禁不住悶聲輕哼,軀體趨近繃緊,滿是酸澀和痛楚。 她半倚半靠,軟坐在他腿上。 不可觸,不可逆,身體自顧自翻滾著洶涌著。 她猛然察覺他呼吸里的急不可耐。 甜釀從他懷中抬眼望他,他眼眸黑沉,眸光翻滾如沸水,唇線繃得很緊,下頜內斂,是忍耐的神色。 他坦然迎著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繃著臉龐,握著她的那只手緩緩移動,把她的手牢牢摁住。 這意味不言而已。 他要她服侍他。 她輕輕勾了勾唇,說不上是微笑還是諷刺,抑或是自暴自棄,垂下眼眸,從善如流。 他呼吸沉沉,雙手抓著倚圈,垂眼看著她不急不緩的動作,喉結滾動,心跳如擂。 在她的目光下渴望。 忍了四年,除了自紓,任何女人都不行,始終跨不過那道檻。 在那艘客船上,觸摸她身體的那一瞬,他就明白,毀掉他的,是非她不可的執念。 挑逗她的同時一邊撫慰自己,那種瀕死的痛苦,自甘沉淪的唾棄,將他釘死在地。 雪白冰冷的手輕輕伸出,逼他闔眼,喉間溢出低吟,那一點冷意撫動無邊燥意,滾動上來的卻是滅頂的思緒。 他想占有她,想她化作自己的骨中骨,rou中rou,成為自己身軀里的一部分。 甜釀還未反應,被他拖抱起來,帶入床榻,扔在枕褥之間。 她不拒絕,也不奉迎,靜靜看著他發紅的臉,眉眼的躁動,沉重的呼吸,看著他不管不顧的動作,看著頭頂素白的羅帳,看著錦衾上繁復的繡花,看著帳內半明半暗的光,眼神漂移,神情也在漂離。 行不通的。 甜釀躺在軟枕上,露出個微諷的微笑,蒼白如透明,晃進了他的眼里。 她那時多漂亮,只要他一個深吻,身體就是軟款溫柔,春意盎然,眼里都是纏綿的光芒。 后來和曲池也是極好的,兩相偎依,情熟極透。 施少連盯著她,停住了動作。 想起客船上的聲響,連綿不絕,長長久久,伴著著竊竊私語和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