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朕勸你適可而止 第4節
一心做無數用,現場叫苦聲連連,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 雄光大殿內,數位禪師正迫不及待地等著出結果。 聽匯報考試進程的僧人說有十五人已進入第三環節,湛空感慨道:“往年到第二個環節就基本不??忌?,看來這屆人才齊聚,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他身旁的湛明“曬”了一聲,瞇眼看向與眾人格格不入的湛寂,說道:“湛寂師弟,你當真不選?” “嗯?!闭考藕唵蚊髁舜鸬?。 湛明連連咂嘴,“師弟素來不走尋常路,看不起好手好腳的,缺胳膊斷腿的倒是都能入你法眼?!?/br> 湛寂抬眸瞥了他一眼,并非是有意要恨,乃是那雙眼睛但凡有意盯誰時,誰都逃不過他的灼燒,如同來自地獄的業火,燒得人體無完膚。 湛明打了個哆嗦,心道此人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修羅,怎么看都不像是佛門中人。 湛明后知后覺,不甘示弱道:“你你你看我也沒用……不是苦大仇深擺副臭臉故作高深莫測就顯得你多高尚。 你這代理主持當得可真輕松,連寺里一年一度的招新大會都不出席,成何體統!” 他出家四十多年,自認做過的善事比湛寂吃的米都多,可世人卻只認他湛寂,就連師父云游,代理主持也要交給他這么個后來者,叫人如何服氣? 湛寂靜靜坐著,對方越是火冒三丈,他越是云淡風輕。 湛明被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臉紅耳赤、渾身發抖…… 正僵持著,小僧匆匆進門,將最終的答題結果報給各位。 他說:“各位師父,十五人最后有五人通關?!?/br> 湛空笑道:”我佛慈悲,都是人才?!?/br> 小僧又遞上一張宣紙,道:“淳遠師兄說,這份答卷他有惑,請諸位師父再斟酌斟酌?!?/br> 淳遠是這次的監考官,湛明接過卷紙,看了后大笑起來:“真不知道他前面兩關是如何過的,怎會有如此不知輕重的考生,白白葬送自己?!?/br> 于是他將那份答卷隨手扔去了地上。 湛空湊過去一看,蹙眉疑惑,“大餅?你確定沒有拿錯?他既然能過前面兩關定力測試,怎么會做出如此草率的決定?” “湛寂師弟,你說說他這是何意?”,湛空不明所以,扭頭問道, 因為名字被封起來了,大家都好奇這個畫大餅的人是誰。 湛寂將那張紙拾起,也沒看見答卷人姓名,定神想了想,簡短一句:“此人我收了?!?/br> 眾人驚呆! 湛明純看笑話,“師弟果然非比尋常,多年不收徒,一收收個畫大餅的,你麾下勇士具多??!” 別人如何嘲笑,湛寂只當是蚊蟲飛過,對于蚊蟲的叮咬,他從不愿分心搭理。畢竟,蚊蟲可以咬他,而他卻不能咬它。 這時湛空似乎悟出了什么,忽然起身道:“錯,我等都錯了,此人有慧根,而且是大慧根!” “什么慧根,這就是亂畫一通?!?,湛明沒好氣道。 湛寂將卷紙遞給自己的徒弟淳修,問道:“你可懂?” 淳修思考再三,點頭,在本子上寫了句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br> 說的乃是:一切依靠因緣而生的法,都是夢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霧靄一樣的不可琢磨,同時又如閃電一樣快速變化。 我們不要執著它而被它束縛,須以變化的目光看待世間一切事物,沖破樊籠。 湛空問小僧,“這位考生身邊可是發生了什么?” 小僧道:“那施主正聚精會神答題,忽有一位瘦骨嶙峋的孩童道從未吃過餅,想看看長什么樣子。 當時在場所有考生的注意力都沒被分散,只有這位考生給那位孩童畫了餅?!?/br> “荒唐,那是他缺少定力!”湛明憤憤說道。 湛空連連搖頭,“非也,非也,心中有佛,并非要熟讀成誦。 我想這位考生并非不會答題,他只是發現了比答題更具意義的事,放棄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滿足孩童的訴求,看似愚鈍,實則心存善念,此乃大智若愚?!?/br> 他說罷,緩緩走出大殿,“走罷,我們也去選選徒弟,不過……最有慧根的已經被湛寂師弟選去了?!?/br> “嘩眾取寵的把戲罷了!”湛明禪師拂袖而去。 待所有人作鳥獸散,殿中只剩湛寂,他看了眼畫得歪歪扭扭的大餅,沉思片刻,問小僧:“可知此人是誰?” 第4章 、緣起 小僧搖頭表示不知,“師叔不如隨各位師父一同去看看,若那施主以為自己被淘汰,下山去了可就麻煩了?!?/br> 湛寂凝眸神思片刻,起身去了后山。 . “你說你啷個想的嘛?前面兩關答得比誰都快,最后一場卻掉了鏈子,不是我說你,你畫啥大餅嘛?!?/br> “劉兄,你就別數落靜好兄弟了?!毙荒橁P心,說道,“我們能通過是死記硬背,你卻是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如此聰明伶俐,再找別的師父求求情,他們或許愿意收你?!?/br> 蕭靜好將臉埋在樹蔭下,急得要哭了。以前是湛寂單方面不收她,她沮喪,可如今機會擺在眼前她卻與之完美錯過。 她腸子都悔青,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些什么,魔怔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明明可以通過,卻因為對方一句話,轉而去給人家畫餅,為何沒管不住這雙手啊…… 湛寂雖然默許她可以留在寺里,可是放眼整個清音寺,連燒火做飯的僧人都有個師父,自己什么身份都沒有,杵在這里何其尷尬。 本想就此離去,可如今山下正被官兵們把得嚴嚴實實,此時下山就等于自投羅網。 蕭靜好滿臉失落,作揖道:“先恭喜二位了,是我自己定力不足,來年吧,沒關系的?!?/br> 劉老六拍著了怕她肩膀,“多大點事,你怎么跟個姑娘似的,還哭上了?!?/br> “劉兄,女子這種話以后不要亂說,清音寺門規甚嚴,是不會收女弟子的,若別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對靜好兄影響不好?!?/br> 玄漠語重心長,劉老六雖不服氣,但也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正說著,迎面走來湛空禪師一行人,蕭靜好覺得有些慚愧,心下慌亂,當即閃躲開來,又見湛寂從他們身后緩緩走來,她忽然覺得腳有千斤重,再也挪不動半步。 他不是不會出席這種場合嗎?去年幾千人都沒選到中意的弟子,今年是誰,竟能入他的法眼。 他一出現,外圍來上香的女子們便開始躁動起來,有的紅著臉不好意思看他,有的卻明目張膽揚聲道:“佛子,你可愿意跟我生小孩兒,只管生,不要你養?!?/br> 還興這種?蕭靜好被這種少兒不宜的話嗆得臉紅。 “湛寂佛子,苦首戒律清規何其無聊,若你愿意還俗做夫我君,我家中良田百畝、腰纏萬貫通通送你?!?/br> 那畫風,惹得一眾禪師臉紅耳赤。只有湛寂目不斜視,定力十足,連眼皮兒都沒眨一下,六根清凈得很。 蕭靜好正聽得起勁,湛寂忽然從人群堆里捕捉到她,兩人的眼神有過短暫地“交鋒”,四目相對,她竟從他眼里看見一閃而過的寒意。 湛寂轉頭去看淳修,淳修不敢直視自己師父,只得低頭看腳。 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應該不知道她會來參加測試,且進了前十五,所以他看淳修那一眼……是責怪淳修把招新的事告訴她嗎? 當真這么不受待見?罷了……索性自己也沒過。 蕭靜好這樣想著,轉身便走,這廂剛走幾步,便聽有人揚聲道:“誰是畫大餅之人?” 果然還是被嘲笑了,她煎熬地轉過身。 場上時有低笑聲傳出,她臉刷一下變得通紅,仿佛被千萬雙眼睛盯著看,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那種窘迫,已超出她承受范圍。 “原來就是你,沒想到吧,有人愿意收你了!” 湛明禪師的話像驚天大雷直擊蕭靜好耳膜,她猛然抬頭,一臉茫然。 誰看中她?是齋堂的僧人看她有做餅的天賦,所以愿意收她? 唉,這樣也沒什么不好,雖然失落,但總歸有個師父,做餅好歹也是一門技術活,掌握這一技之長,將來下山后也不愁討不到生計。 是了,她認得齋堂師父,于是自行去到人家面前,“砰”一聲,雙膝重重跪地! “師父!”她誠意滿滿喊道。 齋堂僧愣了愣,忽然笑道:“你喊錯了,不是我?!?/br> 他說著挪開了位置。 隨著那人走開,步入眼簾的一片素白,那人渾身沒有丁點修飾,與在場盛裝出席的僧人格格不入卻又那么與眾不同。他的眼睛眼里總是空無一物,他的身影總是那樣孤清,他整個人還是如此高傲。 蕭靜好被湛寂盯得無處遁形,一時失了言語。 怎么會是他!莫非那個孩童……是他故意設置的隱形題目? 湛明禪師看熱鬧不嫌事大,他說:“師弟,你方才還說要收,怎么,想出爾反爾?” 湛寂從始至終都在沉默,臉上多了些似有若無的情緒。 這時有人催促道:“能做我師弟的弟子,乃是你三生有幸,多少智者都沒你這等本事,還不快拜師?” 蕭靜好一直跪在地上,良久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醞釀片刻,她終是俯首給他磕了頭,喊道:“師父!” 再抬眸望去,那人眼角眉梢都是抵觸。 她暗暗想,師父……不喜歡我,以后記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至少保持三米開外的距離。 見湛寂八風不動,湛空為緩解氣氛,對消靜好說:“既入我佛門,自當了去前塵夙愿,俗世過往,皆成過往云煙,以后你要好好遵紀守戒?!?/br> 她這時乖得像只兔子,默默點著頭。 “師弟,賜法號吧?!闭靠仗嵝训?。 他說話間,別的禪師開始挑選自己的得意弟子,場上很快就剩三五幾人。 “師弟?”湛寂不語,湛空再一次提醒。 那廂深深地閉了下眼,像在做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良久后,他才睜眼淡淡說道:“法號……你叫什么?” “靜好,弟子俗名靜好?!鄙滤栈爻擅?,蕭靜好趕忙說著,這名字還是出城那晚她母妃臨時取的。 湛寂眉眼微抬,“就叫靜好?!?/br> 他們這波徒弟,按輩分排都應該是“淳”字輩,而湛寂賜她的法號卻是“靜好”。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