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下)
酬夢大喇喇地道:“我是個膚淺貪歡的人,可不敢給佛光蒙塵,阿翁是信的,我不過學他老人家做做樣子罷了?!?/br> 郎中收了針,那藥湯也溫了,酬夢見易宵扭捏,便拉著郎中出了里間,對郎中道:“大夫,不會真是我這兒風水好養人,易宵這氣色確實好多了?!?/br> 隔著簾幕,郎中道:“郎君確實是恢復得不錯,但仍需仔細將養,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郎君是否方便?” 易宵道:“大夫但問無妨?!?/br> 郎中躊躇片刻,試探著道:“初次切脈時,我只看出郎君肝腎虛弱,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卻發現您這體內似是有余毒未清啊……” 易宵聞言頓了頓,同聞遠對視了一眼,低低道:“某五歲時曾中過毒,幸而家姐謹慎,這才活了下來,只是不知那毒是何物所制的,遍尋名醫也都束手無策,只能這么熬著?!?/br> 郎中低嘆:“這毒一入了筋骨,就算得解也是無用了?!?/br> 易宵輕笑,似是已不再介懷:“這樣么?那也是命……” 當年他那姨母的長子夭折,不久后他便中了毒,他雖然年幼,卻也記事了,從前有一游醫曾對他jiejie說這毒的毒性倒不強,卻十分難纏,無法盡除,你若它便弱,你強它愈強,也幸而因他身子一直不算強健,這才能撿回這條命。 酬夢卻無法接受這二人的消極,急道:“怎能如此?先生,您既然能察覺他中了毒,為何不能解呢?” 那郎中寬解道:“世子不知,郎君這毒若小心保養也是無礙,貿然解毒,反倒會傷及性命?!?/br> 易宵再叁囑咐郎中不要將此事泄露出去,那郎中跟著狄舒多年,對這些深宅大院里的事也知曉一二,只連連道是,收拾好藥箱由聞遠送了出去。 酬夢卻悵然不知該說些什么,只上前干巴巴握住他的手,而她這副模樣卻又讓易宵不好意思起來——這本就是他家的陰私,因是酬夢他才沒避諱,卻又讓她白cao心。 易宵道:“你又何必如此,我信你才不避你,你這樣倒讓我覺得不如避著你了?!?/br> 酬夢道:“欸——易宵,怎么會有人舍得害你呢?” 這話一出,連另一邊的聞遠的臉上都掛了笑,他這些年大災小難的不斷,防不勝防,一早習慣了,哪還有心思問為什么。 酬夢瞧他神色輕松,便又道:“既然你都想開了,那我再興嘆倒顯得假惺惺的了——易宵,你的畫好,不若把這院中春景春情化成幾幅花樣子,我們穿著用著也能入情入景,好不好?” 易宵道:“原來是要我易畫換衫啊——” 九皋默不作聲的去了書案前鋪了畫紙,開始研墨。 酬夢擺擺手,“原就是怕你多心,我才繞了幾繞,本來是個風雅事,你這么說那就算了罷?!?/br> “你來求畫,怎么還怪上我了?” 酬夢道:“你們這些名士,可不就是看不上女兒家的這些么?只能在人家扇子上題字,畫幾個花樣子倒又辱沒了?!?/br> “我何時有此意???正愁著怎么酬謝你家的款待呢,不過幾個花樣子,難不成我在你心里是那樣的小人么?” “自然不是,易宵是真名士,自風流!”酬夢轉而一笑:“不過,易宵你變了?!?/br> 易宵忙斂了顏色,問道:“哪里變了?” 酬夢道:“以前我要是這么說,你一定就不理我了,像這樣——拉下嘴,提著下巴,不做聲地挪到風口上站著,哪里還能容我多說一句?” 易宵聽了這話,倒真的有些無措,他回想自己何時在她面前竟也漏了馬腳,不久易宵又要拉嘴抬頭,余光卻瞧見酬夢正以手掩笑,便抽了她腰間的扇子,抖開掩面坐下。 酬夢這把扇子竟是素面的,并無山水、題字,仔細一看原來精巧處全藏在扇骨上,正面是江南四時風景,背面是分別對應的幾聯詩。雕工精絕,心思奇巧,易宵細細品賞了許久,贊道:“你這扇子倒新奇,是在何處得的?” 那日他并未明說要把這扇子送她,只是故意留在了案上,酬夢偷偷藏了幾日,才拿出來用。酬夢轉頭卻笑道:“也不知是誰送的生辰禮,許是白嶗放的,小魚jiejie那日事多,倒漏了它,我瞧著新鮮,拿起竟撒不開手了?!?/br> 易宵嘴角微抬,酬夢果然慌亂,白嶗如何能作出此詩?他道:“‘寄贈栩栩’,這字真是極好,我亦只能望其項背——栩栩?” 酬夢聽這名字從他嘴中喊出,語氣竟有些怪異的親密,卻也回應道:“嗯?” 易宵也體諒她的不易,這世道艱辛,朝上亦波譎云詭,王孫公子多的是身不由己之哀,況且酬夢這人……也讓人舍不得存壞心害她。便不再逗她,提筆畫了四副風柳、雨蛙、蝶戲和飛燕交給酬夢。 酬夢接過贊不絕口,“這就好了,還有你應下的那幅字,可別忘了?!?/br> 易宵怔怔的:“你竟還記得么?” 酬夢合了扇子輕輕往他額上一敲,笑道:“好啊——羅易宵,你學壞了!”—— 羅易宵就比較適合紅袖添香的角色(灬°ω°灬) 首發:yǔzんàíωǔ.ρω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