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來, 柳玉琴才帶著兩個弟弟和小黑回家了。

    此刻, 啞婆家已經升起了炊煙，柳玉琴連忙去灶房把保溫在灶頭的那小缽子菜端過去。

    啞婆見到她, 笑著比劃了幾下, 柳玉琴說：“這個菜給你們吃?！?/br>
    正說著，瞎公父子兩回來了，鐵牛一見缽子里面還有三大片rou，眼睛都亮了。

    “怎么還剩下這么多菜？”瞎公連忙問。

    “今天阿智大哥帶了一大塊rou來了, 我就多做了些菜，大家也解解饞?！绷袂傩Φ?。

    瞎公啞然失笑, 過了片刻, 才說：“聽說今天來了個生人，還好打交道嗎？”

    “新來的這個叫陳立秋, 象是個能做主的人, 很會套話?！绷袂僬f著把陳立秋問牛春枝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么說，他是打算要牛春枝了。只是這姑娘已經十三歲了……”后面的話，瞎公沒有說完。真要去當婢女了，估計牛春枝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正經嫁人了。

    去大戶人家里當婢女，雖然能賺回工錢，給家里掙了錢, 但年紀大了卻不好說親, 再者大多數婢女都不會象普通女孩子那樣到了年紀就嫁人了。她們在外面, 還得干活, 不能回來嫁人。而且說個不好聽的話, 很多人還會認為這樣的姑娘家不清白呢。所以，就算真的到了時限，回家來的姑娘家多半也是嫁個那種死了妻子的男人，一進門就當人家的后母，日子過得不太好。

    娘家人要是有點良心的，還會給女兒找戶好點的人家，要是沒良心的，還會最后把女兒賣點銀子，隨便嫁出去呢。

    柳玉琴聽懂了，又說：“牛家要是有心，才不會管女兒多大呢。搞不好，牛家還會同意直接把牛春枝賣了呢?！?/br>
    “賣了？”瞎公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反問道。

    “怎么不能。直接賣肯定更貴一些啊?，F成的多拿幾兩銀子，還不是更好?！绷袂倮湫Φ?。雖然她還沒見識過古代女人生活有多慘，但起碼有這個基本認知。古代賣女兒的事，實在太多了。

    有狠心的還會把女兒賣到煙花之地去呢，當個婢女，他們指不定還以為女兒是去過好日子了呢。

    “如果他們真的要直接賣人，還不如去正經找人伢子呢?！毕构f完又嘆道：“算了，這些我們也管不了，到時候肯定是看他們與村民們商量的結果。愿意賣就賣，不愿意就簽活簽吧?！?/br>
    其實在他看來，牛家灣的人還真沒有窮到必需賣兒賣女才能活命的程度，但家家戶戶都窮得一清二白，也是事實。

    還有幾家，孩子又多，地又少，勞動力也不足的，日子就更加艱難了。賣掉一個孩子，還真的能令這戶人家日子好過很多呢。

    柳玉琴又問了些村里的情況，才說：“陳立秋說光是牛家灣的人還不夠，還得到附近十里八村去挑呢。還讓我多問問牛春枝，了解一下外村的情況?！?/br>
    “她一個小姑娘家，能知道多少??？”瞎公搖了搖頭，說。

    “她家總有些親戚嘛，就她親戚家的情況她應該知道，再從親戚家嘴里聽聽，估計還能得到不少情況呢。再說了，這也只是他們了解情況的一條途徑，他們還會自己去看的?！绷袂儆终f。

    瞎公點了點頭，說：“也對，這里村村通婚，搞不好，每個村子的人互相之間都很了解呢?！?/br>
    “他還說，幫他干這件事，給我二兩銀子呢?！绷袂傩Φ?。

    “行吧，看在二兩銀子的份上，咱們也給他們盡點心?！毕构残α?。

    最近找他套近乎的人多了起來，村長家打上了柳玉琴的主意，自然就有人打上他的主意。為的是什么，他太清楚了。以前他比較雖然不太愛講話，與村民們關系算不上多親近，但能幫的他也都幫。所以，他在村里的口碑還是不錯的。人家來找他套話，他自然會反過來套村民的話。

    村里的情況，他可比柳玉琴牛春枝清楚多了呢。畢竟大人看問題的點，與孩子是不同的。牛春枝知道的不可謂不多，但有些事情，她還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

    柳玉琴就知道瞎公會想法子幫她去打聽，心情放松地回家去了。

    晚上，柳玉琴又給兩個弟弟上了會兒思想課，同時也教他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阿智和陳立秋還幫自己家干活的事情。

    “我不和別人說?！绷B忙說。

    “是的。誰也不能說?！绷橐舱f。

    “恩，以后村里的小孩子要是來找你們玩，別人問你們，你們什么也不要說?！绷袂儆侄诹说艿軅円槐?，還說：“這不是騙人。主要是為了保護我們自己?，F在我們柳家，就我們三個孩子，要是別人知道我們和陳三他們好，就會想辦法來欺負我們的?！绷袂儆纸忉尩?。

    不是她要這樣說，實在是因為弟弟們還小，有些事情說了他們也搞不明白。

    “那我們不和別人玩了?！眱蓚€孩子齊聲說。

    “不，你們總會慢慢和別人打交道的，但你們記住，要是有人特意問你們什么，比如有關我們家的事情，比如有關陳三哥他們的事情，你們都一率說不知道?！绷袂儆终f。

    以后兩個孩子還會去上學，怎么可能不與外人不來往呢。其實要教小孩子說謊話，真的很為難，很不好撐握分寸。既怕他們學壞，又怕他們不懂。柳玉琴也很頭疼，只能想到哪里說到哪里。她現在只能希望兩個弟弟能自己慢慢領會。

    回來半山山莊的阿智和陳立秋，喜滋滋地把帶回來的一缽子菜端上了桌。

    蒸rou已經不多了，總共就六片，葉子不吃，陳三和馬師父一人分了三片，葉子吃了半碗蒸豆角，還說：“不錯，叫廚子也學著做做這道菜?！边@道菜很簡單，就是把拌好的豆角鋪在rou下面蒸熟就好了，可是因為上面鋪了一層rou，油水和rou香味兒都融入豆角里了，讓豆角格外好吃，還不膩。極合葉子的口味。

    本來就一小缽子，肯定不夠陳三和馬師父吃，兩人都極為遺憾。陳三還說：“柳姑娘弄的蒸rou味道格外好。真是吃不膩啊。下回一定要讓她多蒸一些，咱們一次吃個夠?！?/br>
    “說的你好象沒有吃過一樣，我看你就是天天吃也吃不膩?！比~子笑罵道。

    陳立秋簡直有些不忍目睹自己家小少爺的貪吃樣，忍不住說：“少爺，您這口味不是一向很刁的嗎？這份蒸rou，味道雖然好，可真讓你一頓吃一大碗，你也吃不下吧?！?/br>
    陳三卻不以為然地說：“一頓吃一大碗rou，我當然吃不下，可是天天吃幾塊沒問題啊?！?/br>
    陳立秋懶得再理他了，跟葉子匯報了一下今天得回來的情報。

    葉子聽后，說：“那就讓牛春枝留在家里多呆幾天吧?！?/br>
    陳三卻不滿地說：“干嘛，還得指望她啊，不把她快點弄走，她凈天的跟著柳姑娘，搞得我們都得遮遮掩掩的，煩不煩啊?！?/br>
    “也不過幾天的時間，你就不能忍忍嗎？”葉子瞪了他一眼。

    陳三這才悻悻然地閉了嘴，顯然還十分不滿牛春枝，說：“我不管啦，把她弄來了，也別放在半山山莊，我看不得她?！?/br>
    “不放在這里，要放到哪里去？”陳立秋反問。

    葉子沉思片刻，說：“也不是沒地方可去，讓他們單獨先呆在一邊，反正也得先學些規矩?！?/br>
    “是啊。規矩不學會，再聰明能干也不抵用。您準備找什么人來訓練他們？”陳立秋也說。

    葉子搖了搖頭，說：“現然哪里有什么人手專門來管這事兒，女子就先交給周mama吧，男子就讓馬師父與阿智輪流教著吧?！?/br>
    說完他讓阿智去和他娘留下的管事說一聲，讓把不遠處的一棟舊屋子收拾出來，先把人弄過來，安排到一邊去拘拘性子，做一些最基本的訓練。等到這些人訓練得差不多了，再放出來。

    其實，眼下他身邊要留下來的并不多，只要補充了幾個必需的粗使下人就行了。最主要的是要培養大量人手，安排部分出去各地充當眼線等等。

    最重要的是，得弄一批人進郡王府去?？ね醺m然被收拾了一遍，但他心里已經有陰影了。所以，以后他身邊貼身侍候的，及各處緊要的人，會慢慢換一批新人。而這批新人，就暫時先從這里挑一部分，再慢慢增加了。反正他要以后自己身邊的人，和京里各方關系都沒什么牽連，不然他會連睡覺都不敢放松的。

    這將會是個長期戰，他也不著急，慢慢來唄。

    “這也不是個辦法啊。人多了，他們也顧不過來啊?！标惾苁遣毁澩~子的決定?，F在周mama和阿智，馬師父各有一堆事務，哪里還能專門抽出時間去調教新的下人們。

    “那怎么辦，你去，還是我去？”葉子反問道。實在沒有可用的人手，能怎么辦呢。其實陳立秋到是個可用的，但又要先去辦佃農的事情。只能等他回來了，再接手。

    陳三啞口無言的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哎，還是只能等秋哥了?！庇柧毾氯诉@種事情，對陳立秋來說，是小菜一碟。

    陳立秋心道：“小主子，您怎么專給我找事呢?！辈贿^，他也知道自己也推脫不得，干脆先開口，說：“小的，也不是不能幫您辦這事。就是光指望我一個人也不行。您再想想，還有沒有什么得用的人，可以調過來先擋一段時間?！?/br>
    他是提醒葉子，去找找以前得用的人。雖然葉子和葉妃身邊的心腹基本都死了，但兩母子在宮中生活十幾年，哪里會一點兒后手也沒有呢。何況這十幾年，皇帝還如此寵愛他們。

    葉子卻苦笑道：“真沒人了。以前我和我娘也沒想過這么多事情。再說了，就是現在真找上去，又怎么知道別人樂意不樂意呢，指不定還避之不及呢?！?/br>
    陳立秋原也只是抱有一點希望，聽了這話，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確實，葉子還年幼，再加上他沒有得力的外家，甚至可以算得上沒有外家，他娘留下來的也就這個半山山莊而已。要是葉子外家是個大家族，多少還能給他幾個人手。不過葉子外家真要是大家族，也不一定就能躲得過去。所謂一損俱損，隨著葉子母子的出事，他們也會被清理了。

    葉子很明白陳立秋想的這些事情，他現在倒是慶幸，自己沒有外家，不然只會連累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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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趁著雨還沒有來，出去買菜才發現超市全部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