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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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覺有雷在耳邊炸響,而后天地一片寂靜,心中有個聲音在嘆息,果然如此! ***************************** 滇城之戰遇到頑強抵抗,打打停停,歷時近一月,至乾和二十五年正月十八,蔣雨棋戰死,這場仗才基本結束。 二十日,大吉,百無禁忌,一早,大夏的南征軍二十萬整齊集結于滇城外,號角齊鳴,總攻開始。 這一日,滇地依舊風和日麗,是個出外游玩的好日子,卻成了才建國不足一年的大周皇朝最后祭日。 輕裘玉帶的傅流年端坐黃金車駕內,車旁,是白馬銀甲的大將軍花生。 這是一場無甚懸念的仗,只等他一聲令下,攻城、破城、抓俘、殺敵,將大夏國旗再次插上城樓,然后領賞、升官、慶功、回家抱老婆生兒子! 而傅流年卻似乎神游太虛不在狀態。 一直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沖出一騎,黃驃馬銀鎧甲,單槍匹馬疾馳而來,半途扔下一物,然后急匆匆回城。 曠野上的將士們面面相覷,搞什么鬼? 士兵將那物件取來呈上,傅流年伸手去接,半途被花生搶了過去,他看向她,她灑然一笑:“那家伙陰毒的很,狗急跳墻啥事都干的出,沒準這東西就被下了毒?!?/br> “毒?”他低斥:“莫胡鬧,拿來?!?/br> “不給?!彼UQ?,嬉笑:“爺我百毒不侵?!?/br> “違抗軍令,軍法處置?!?/br> 她大笑:“那我便跑?!?/br> 他臉一冷:“你敢?!?/br> 她眨眨眼,笑的陽光燦爛:“我不跑,但你得燒紅燒rou給我吃?!?/br> 陽光很燦爛,卻比不過她的笑容,他微瞇了眼眸,眸內流轉著似水溫柔:“好?!睆膩頍o人知道,高貴如他其實廚藝非常不錯,只是,這天下能讓他心甘情愿洗手做湯羹的只有面前這少年。 二十萬大軍前,兩人旁若無人低聲談笑,一種別樣的曖昧流轉在二人之間,連一向粗枝大葉的張永峰都感覺出異樣,好奇張望,殿下和大將軍說何事如此眉飛色舞?是破城后的分賞嗎?他緊了緊手中的刀,熱血沸騰,只等一聲令下好痛快殺一番。 那邊,花生嬉笑著將手中的物件展開,卻原來是封書信,寫著傅流年親啟,她嬉笑著道:“喲,你哥給你寫情書來嘍?!?/br> 傅流年斜靠在椅背上裝作沒聽見,她繼續扯信,極普通的信紙,抽出,展開,估摸著這是傅錦年的投降書,掃了眼...笑容凍結在臉上。 她猜的沒錯,這信果然有毒,只是毒不在紙上,而是下在字上。 極普通的白色信紙龍飛鳳舞寫著十幾個字,字字誅心,堪比毒藥。 以莫小蝶之命換滇城一年平安,否則,以她之血祭朕軍旗。 花生手一抖,信紙落到那人手上,他隨意看了眼,剎那,臉白如紙,淡粉的唇褪盡血色,花生深吸口氣,沉聲道:“大局為重?!?/br> 大局? 傅流年長眉緩緩蹙起。 昨晚斥候來報莫小蝶身在曲靖,若非大戰在即他定然親自前往,百般思量后他派了親衛過去接應,怎會。。。 此時,滇城城樓咚咚咚響起戰鼓聲,大批兵馬出現在城頭,明黃的大周皇旗飄揚,巨大的旗桿上綁著一人,身材纖細長發飄散,白色宮裝在風中飛揚,離的遠,五官模糊,看不清楚。 花生與莫小蝶不熟,只憑目測很難辨認,帶著疑問她轉頭看他,心狠狠一跳,車駕上那人霍然起身,容色大變目露驚慌,失了一貫的清冷! 能亂他心者,天下除莫小蝶還能有誰? 花生的心轟然下墜,焦急澀聲低呼:“殿下...大局為重,無論如何先取了滇城再說,戰事不可拖延,殿下...” 此時此刻,只要他一揮手,一切都可結束,從此,內亂平息四海臣服,皇權等他回京接手,天下等他去治理,大夏太子天縱奇才戰功赫赫,從質子到皇帝將是一段怎樣傳奇的美談??! 可若...今日不戰而退會是怎樣? 內亂未平,國力耗損,臣服不久的匈奴會怎樣?一直蟄伏在旁的西域會怎樣?虎視眈眈的死對頭北狄又會怎樣? 箭在弦不得不發,他比誰都清楚,可...傅流年瞇起眼眸,鳳眸中滿是慌亂和心痛,失而復得,得而復失,天下間至痛莫過于此,莫小蝶與他,如rou連皮,無法割舍,而此刻,她在城樓上,命在他人手里,他如何能下得了令? 他慢慢坐回椅中,額上一層細密汗珠,喃喃低語:“不能嗎?可,她在哪里??!” 這句話說的很輕,只身旁的她聽見,她只覺有雷在耳邊炸響,而后天地一片寂靜,心中有個聲音在嘆息,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只要是遇見那個女人,她所有努力都會白費,一切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那不會是莫小蝶,肯定是假扮的,斥候來報莫小蝶在靖江啊。。。對,肯定是假的。。?!?/br> 她的聲音已經不受控制開始發抖。 “假的。。?!彼偷涂嘈?,低低說道:“那又如何呢?我賭不起!” 花生差些從馬上掉下來,頭盔下的面容死樣蒼白:“殿下。。?!?/br> 傅流年嘶啞打斷:“戰事有變。。?!?/br> 她猛然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大聲道:“一切準備就緒,請大元帥下令攻城,末將愿為先鋒,不破滇城絕不生回?!?/br> 張永峰等人以為大將軍和殿下已商議好,當即跟著跪地高呼表面決心。 “末將等定不辱命,死而后已?!?/br> 曠野上的風似乎冷了許多,有人微微縮了下頭,心想,媳婦該生了吧,不知是男娃還是女娃! 無人說話,良久的沉默讓空氣都凝結成了霜。 粗線條似張永峰都覺得不太對頭,于是悄悄抬頭,卻見車架上的殿下低垂眼眸臉色蒼白似雪,正森冷陰鷙俯瞰地上的花大將軍。 他一愣,這是。。。怎么了?正待再說幾句,卻聽城樓上有人喊話,內息將聲音送的很遠:“傳大周皇帝旨意,爾等一個時辰內退軍五十里,如有違抗,此女祭旗?!?/br> 話落一銀甲將士持刀架在女子脖子。 張永峰哈哈大笑起來:“格老子的,瘋了吧你們?!?/br> 眾人哄笑。 就在二十萬大軍從上到下幾乎所有人將那番話當狗屁,摩拳擦掌準備殺敵立功時,傅流年冰冷的聲音響起:“大將軍,聽令?!?/br> “末將,在?!?/br> “時機未到,暫緩攻城,退。。?!?/br> “不行,今日是最佳戰機,一鼓作氣定能以最小代價拿下滇城,斬殺反賊?!?/br> 傅流年暴怒,厲喝:“爾敢質疑孤的命令?” 花生昂頭直視他:“是?!?/br> 傅流年冷冷盯著她,而后,殺氣四溢:“孤的話就是軍令,違者斬?!?/br> 花生垂眸,背筆直:“殿下可以殺我,但,請等攻城后?!?/br> 傅流年鳳目內風起云涌,絕美的容顏似籠著一層寒冰,半響后他走下車,來到她身前,彎腰,俯首,幾不可聞地輕嘆,放軟聲音,低語:“你便不能體諒我?” 所有人都可以不知他,她怎會不知? 她抬起頭,發絲在額前飄蕩,額上的疤痕顯得有些猙獰,她扯扯嘴角,說的苦澀卻異常決絕:“我要他的命?!?/br> 我只要他的命,其他,與我何干? 沒有體諒,是斷然的拒絕。 他沉默,片刻后,疲憊點頭:“我許過你他的命,諾言絕不會違背,只,不是現在,容我想想,給我些時間,可好!” 他在她面前稱我,這便是放下太子之尊,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在請求她,而她似乎全沒聽懂,只木然搖頭。 “不行?!?/br> 他狠狠皺眉,怒氣再度復燃:“怎么不行?” “你答應過?!?/br> “是,我是答應過,但沒有說現在就兌現,當下有了變故,必須推后?!?/br> “什么變故?” “。。。。。?!?/br> “什么變故?” 她是在逼他! 她盡然逼他! 她為什么要逼他???! 傅流年拳頭松開又握緊,然后硬咽下已沖到喉嚨的腥甜及心中莫名的劇痛,澀聲開口,聲音提高幾分,張永峰等人便聽見他們的太子殿下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