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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一邊穿過擁擠人群往前走去,那群人對他視而不見,哪怕一不小心碰著他們的肩也沒什么反應。陸言禮來到臺后,掀簾子過去,幾人正在裝扮,往臉上涂抹些什么東西。 沒有人理他,都當做沒看見,手腳麻利地干活兒,可……朦朦朧朧似乎遮了層霧的鏡子里,只照出陸言禮一個人。 “他們都是假的?!标懷远Y對著鏡子說,“現在整個小鎮里唯一能利用的,只有我了?!?/br> 朦朦朧朧的鏡面逐漸清晰,露出年輕男人冷漠的微笑,他對著鏡子又說了一遍:“只有我了,我許下過愿望,你不能殺我?!?/br> 他想起曾經通過玉佩召出的未來的自己,其中一個告訴自己,他必須經歷文化祭,否則會死。而另一個則告訴他,未來他就死在文化祭當天。 究竟誰說的是真的?他也不得而知。其中一個已經死亡,另一個……不知去了哪里。 “你想讓人幫你辦祭祀是嗎?哪怕他們都是假的,你也要辦?” 鏡子里,陸言禮的面孔一點點滲出血跡,這些血漬附在鏡面,一點點往下流淌。他察覺到了地面些微的濕跡,低頭一看,地面不知何時已經淌滿腥紅濃稠血水,一點點沒過腳面。 他所在的地方是高臺后方的房間,在陸言禮眼中,那幾人還在打扮穿衣,間或交談幾句,可鏡子里,只有他自己站在鏡前詭笑的臉,哪怕他此刻在往后退,鏡子里的那張臉也逐漸放大。 陸言禮已經退到了門外,轉頭看去,原本等待著的眾人面上逐漸浮現出五官,只不過看上去活像是小孩畫出來的簡筆畫五官,黑漆漆的眼睛,紅紅嘴巴彎起,像是在笑。那些人的面孔也慢慢變得蒼白,更像他曾經見過的紙人。 血水流淌,紙人靜靜等待,半空中,人頭模樣的燈籠在風中飄搖。風越吹越濕潤,濃郁血腥味不知從何處來,再往外走,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血雨。 “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陸言禮撐起傘離開屋檐,他覺得很冷,四肢凍得僵硬,可他不愿意說出口,裝著若無其事往外走去。 一路上,紙人們沒看見他,他也跟沒看見那些東西似的,站在一堆紙人中間。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同樣發白,和那些紙人幾乎沒什么區別了。 “鏘——” 鑼鼓震天響。 一聲嗩吶撕裂半邊天,密集鼓聲似雨點,隨臺上人更密集的腳步延伸到舞臺中央。臺上人涂了眉毛,涂了嘴巴,眼睛也畫上了,一張僵著的人偶臉,四肢僵硬擺動,很快,不知是哀樂還是喜樂的曲子熱熱鬧鬧地演奏起來。 那是陸言禮熟悉的曲子。 雨點與鼓點更密集,不知從哪里飄起的血霧彌漫,濕冷,黏膩。 死人唱戲,給死人聽。陸言禮忽然想到這么一句話,他撐著傘,面無表情,在一堆鼓掌僵硬大笑的假人中格格不入。 “唱歌能夠召喚你,能夠讓你聽見,是嗎?”陸言禮慢慢走到了臺下,仰起頭,看著臺上一舉一動跟人偶般死板的幾人,“可是,它們都是假的,它們唱的歌也是假的?!?/br> 風一瞬間更劇烈,似乎在催促。 陸言禮一手打傘,另一只手一撐,坐在了半人高的舞臺上,雨打不著,他清清嗓子,跟著紙人的曲調唱起來。 平心而論,他的嗓音不難聽,一字一句也在調上,但效果就……好在現場沒有活人觀眾,否則全跑光了也說不定。 在他不知道的另一個被復制出的未來的靈媒小鎮。 林初平安度過一天后,照舊打算出門,可當她準備出門時,卻發現門被鎖了。 門窗全都被鎖死,罪魁禍首坐在一樓大廳書桌前,伏案繪畫。 “別出去了,外面很危險?!标懷远Y放下畫筆,轉頭看向林初。 林初背抵著門,目光冷漠,她面上沒說話,放在背后的手努力去拆門上新裝的鎖。 “沒有用的,你今天就不要亂跑了?!焙退浪赖芍鴮Ψ降牧殖醪灰粯?,陸言禮的目光很溫和,但林初絲毫不覺得慶幸,她只感到恐懼,還有一陣又一陣攀爬上背脊的涼意。 林初問:“你到底要做什么?” 陸言禮一怔:“我能做什么?”他揚了揚手里還沾著顏料的畫筆,“外面太危險了,別出去?!?/br> “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林初說的不是出門,而是離開這個小鎮。她相信對方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袖中滑落下一柄匕首,另一只手里,悄無聲息出現一把袖珍手槍。林初指著他,又問了一遍:“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陸言禮笑了起來,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拿玩具槍指著自己,擺擺手:“你那么自信,那就試試吧?!?/br> 林初立刻反手對準門鎖就是一槍,火花四濺,避開子彈反彈路線,門鎖開了。 她謹慎地背手拉開門,陸言禮仍舊站在原地靜靜微笑,還比了個手勢,邀請她出去。她想也沒想,拔腿往外跑,可才跑不過幾步,她腦海里便不斷產生一種沖動,想要回去,想回到對方身邊。 這種感覺令她更加恐懼,林初咬牙繼續往前跑,她打算跑到隧道邊,可令她絕望的是,自己跑了很遠很遠,不知不覺又回到了昨晚居住的小商店。 看樣子,潛意識讓她繞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起點。 陸言禮就站在門口,聽到腳步聲,向她漫不經心地招招手,活像是在叫一條寵物似的:“過來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