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燕分飛
雪荔沖出去的時候,杜云摘下了眼鏡擦掉了淚。 聶穎謙抬眸看了看杜云,嘲笑起來:“你哭什么?” 他說的那般不在乎,可眼底分明有淚水。 ** ** ** 那間陰暗潮濕的房子比雪荔第一次來還要臟亂,開門的還是聶老太太的保姆,那位有著碧綠色瞳孔的老奶奶。 “太太,你兒媳婦來了?!?/br> 雪荔還沒看到聶老太太已經聽到她那唔唔的聲音。 老人坐在床上,雙手朝她舉起,雪荔心頭哽咽,拉著老人的手坐了下來。 “媽,灣灣是不是丟了?” 老人拼命搖頭,淚水肆意流下,雪荔不明白這搖頭到底是什么意思,身后的保姆看雪荔已經全都知道了,嘆了口氣也不再隱瞞:“美國這兩年經常出販賣兒童的案子,這一區治安又不好……” “唔唔……” 聶老太太尤為激動,拿起枕邊抽紙盒朝門口砸去,保姆閃避后唉聲嘆氣:“你瞞她也沒用啊,孩子確實是找不到了?!?/br> 雪荔高昂著下巴,看著保姆一個勁流淚,保姆見她這樣難受,抿了抿唇沒再往她傷口上撒鹽。 “媽,我走了,您保重?!?/br> 雪荔吸了吸鼻子,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聶老太太立刻去抓她,一邊發出齟齬的聲音一邊搖頭,五官皺在一起,神情極為痛苦。 “嗯嗯……呃嗯……” 聶老太太對門口比劃,保姆一看就懂,轉身朝外走:“我給你去拿?!?/br> 雪荔站了起來,推開聶老太太的手,輕輕轉身,毫無聲息的離開。 “呃!呃呃——!” 盡管聶老太太激烈的捶床挽留雪荔,雪荔還是離開了。 “來,要寫什么?” 保姆把紙和筆放在聶老太太被子上,跟著坐在身邊。 聶老太太平視前方,眼睛瞪的嚇人,右手卻在紙上沙沙寫下歪歪扭扭的漢字,寫好后立刻遞給保姆,后者好奇的看了一眼。 聶老太太聽不到動靜,拼命推保姆,手還不斷往前揮,示意她趕快追雪荔。 保姆扶著膝蓋起身,等她下了樓,哪里還看得到雪荔的影子? ** 雪荔去紐約警署報案,語言不通交流也不方便,但她確實聽明白了,還有一位年輕的男士也在尋找灣灣,已經奔波了好幾個月。 在繁華大街像孤魂野鬼般游蕩,她的灣灣丟了,也許一輩子都找不回來了。 ** 接到保姆電.話的聶穎謙,飛車回海濱路拿護照和身份證,立刻搭乘最近航班飛往紐約。 十二小時后抵達紐約,母親坐在床上老淚縱橫,保姆靠在門邊,一個勁搖頭:“你媽一直哭,就沒停過?!?/br> 聶穎謙抓著母親的手輕輕安撫:“媽,不要擔心,沒事的?!?/br> 母親打開便簽簿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給聶穎謙,他看了看,忍不住心頭酸澀。 你和她要好好的 “會的,我們會好好的?!?/br> 離開公寓,聶穎謙開始四處尋找雪荔,手機關機但沒有出境記錄,看來人還在紐約市區。 聶穎謙一家一家酒店詢問,在覺得已經沒有希望時,一家小型汽車旅館終于出現了雪荔登記入住的資料,聶穎謙大喜過望,給了許多小費,由工作人員帶去客房。 電梯中,聶穎謙用流暢的美語零障礙交流:“鄧女士什么時候入住的?入住幾天?中間有出去過嗎?” 工作人員做出解釋:“鄧女士開了三天的房,明天中午退房,這兩天保潔員也沒進去,門上一直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旅館人來人往,也沒注意鄧女士有沒有出門?!?/br> 聶穎謙不說話,但心里七上八下。 工作人員拿著門卡,刷開了房門。 房里好難聞,說不上那種怪味,好像是許多味道參雜在一起的。 屋里窗簾拉著,黑燈瞎火的,大白天就像黑夜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聶穎謙徑直沖進去,看到床上有個鼓起的身影,蓋在雪白的被褥下,稍稍寬了心。 工作人員也松了口氣:“鄧女士在睡覺?!?/br> 聶穎謙在床頭坐下,彎腰看著雪荔,她的臉那么小,可憐的像個巴掌,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睡的那么沉,這樣子的雪荔無疑讓聶穎謙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臉頰冰冰涼涼的,聶穎謙再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一樣的驚訝,那皮膚太涼了,根本就不像人的溫度,他立即拍打雪荔的臉:“雪荔!醒醒!醒醒!” 雪荔一直緊閉著眼睛,就像死了一樣,聶穎謙一個寒噤,立刻試探她鼻息。 “快!幫我按電梯!” 聶穎謙大驚失色,一邊抱雪荔一邊對工作人員吼叫。 掀開被子,床單一片猩紅,血已經干了,那條壓在身下的右臂,手腕上的割痕已經凝結了厚厚的血塊,不再冒血了。 “啊——” 工作人員嚇的驚慌失措。 整條走廊蔓延著聶穎謙堅硬鞋底拍打瓷磚的聲音,引來了諸多房客的好奇,于不相干的人,自殺不過是一條過眼云煙的談資,但對親人來說,那是生離死別的痛。 ** “媽咪!媽咪!” 雪荔聽到灣灣喊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床邊的男人形銷骨立,見她醒來立刻趴到她身邊,掌心順著她額頭摸向她后腦勺,一雙渾濁的眼睛完全掉進了眼眶中。 ** 醒來后的當天傍晚,鄧婉珠抵達了美國,這才知道灣灣出事,怕雪荔難受,坐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哭的泣不成聲。 聶穎謙走出來,氣色蒼白,手里抓著一包煙,但不見他點。 “媽,勸雪荔吃點東西吧?!?/br> 鄧婉珠沒有責怪誰,只把他當空氣從他身邊走過,回到病房,看著雪荔拿著手機發呆,相冊里保存了灣灣許多照片。 鄧婉珠順著床邊坐下,看了眼床頭的雞湯面,其實自己不比雪荔好受,卻還要忍痛安慰女兒。 “雪荔,灣灣能找到的,你趕快好起來,mama陪你一起找?!?/br> 雪荔一邊擦了淚水,一邊對鄧婉珠說:“媽,你把他叫進來?!?/br> 聶穎謙站在床尾,低埋著頭,臉色十分黯淡。 “盡快把離婚的事辦了?!?/br> 鄧婉珠避開臉,難受的捂住了自己嘴巴。 聶穎謙沒有看雪荔,轉身走出了病房。 ** ** ** 十月的北海道雨量豐沛,鄧婉珠和蕙姨悠閑的坐在客廳里品茶,從落地玻璃往外望,天地一片白霧,雨聲潺潺,時光都愜意的停住了腳步。 “婉珠,雪荔有什么打算沒有?” 鄧婉珠放下茶盞,整個人舒適的靠向沙發背:“灣灣的事對她的打擊很大,我現在只盼著她好好的活著,其他的,我也不奢求了?!编囃裰槟笾腹?,無限感慨:“可能她天生沒有男人福,算啦,我帶著雪荔好好過,一樣能幸福的?!?/br> 蕙姨倒是看開許多,直言不諱的說:“他倆分開也好,本來就是錯誤的結合,我一貫不喜歡商人,分開也好??!” 蕙姨吐出一口氣,在這個雨天身心放松。 鄧婉珠嘆了口氣:“唉,這都怪我,這孩子從小缺乏父愛,內心脆弱的很,他倆才結婚那會我真的哭死了,不斷安慰自己,說聶穎謙好歹有錢,年紀也比雪荔大不少,可能會像父親那樣照顧她,不管他這個人怎么樣,對我女兒好就行,婚后幾年相處的還不錯,又有了孩子,我真以為他們會走一輩子,沒想到搞成這樣?!?/br> 蕙姨拍了拍鄧婉珠膝蓋,口吻活潑起來:“好啦,這世上誰離了誰不能活啊,等過個一兩年雪荔再遇到個不錯的男人,鐵定會放下灣灣,唉,也沒辦法,這都是命?!?/br> “哪能遇到不錯的男人啊,雪荔都三十出頭了,要嫁也是離婚的?!?/br> 蕙姨笑鄧婉珠的多慮:“你女兒這么漂亮你還怕沒有男人喜歡?我家不就有一個嘛?!?/br> 鄧婉珠苦澀的笑了,有點不好意思:“文蕙啊,我真覺得沒臉見你,雪荔耽誤耀希這么多年,還害的他離家四年?!?/br> “哎呦,干嘛這么說!”蕙姨皺眉:“耀?,F在也回警隊了,雖然跟他爸還沒和好,但也愿意回家看看我和他mama了,這已經很不錯了,孩子大了,你不能強求他什么?!?/br> 蕙姨再次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窗外的雨好像小了一點:“婉珠啊,你幫幫我家耀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