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條仙女裙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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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沉默的像棵樹,抬手捂住眼,泣不成聲:。 等到趙又錦學會自己穿衣,自己吃飯,自己關掉臺燈上床睡覺時,才深刻體會到那張白布的含義。 它掩埋了過去,在她的生命里永遠留下了一處空白。 從此沒有母親的存在。 后來,趙又錦已然不記得母親的音容笑貌,再看照片時,也只覺得那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之后的好多年里,父親都會躲起來對著母親的照片偷偷抹眼淚。 但趙又錦沒有哭,她覺得自己太忙了。 忙著在父親于醫院晝夜顛倒時,學會搭著小板凳爬上高高的櫥柜盛米做飯; 忙著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一眨不??粗轴樏脶樢蝗θΦ嘏?,然后掐著時間去灶臺關火; 忙著一個人做作業,不懂的題目就圈起來,放在茶幾上等父親回來留下解題思路; 忙著在次日清晨自己掐滅鬧鐘,起床洗漱,用微波爐熱一熱昨夜父親凍在冰箱里的包子和牛奶。 后來的這些年里,她忙著努力學習。 忙著不給舅舅舅媽添亂。 忙著和青春期的李煜好好相處。忙著小心謹慎地與同學們處好關系。 她太忙了,沒有自怨自艾的時間,也省下了不少眼淚。 但原來天道好輪回是這個意思,過去儲存起來的淚都沒消失,只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它們一直蓄勢待發,直到今時今日。 趙又錦無聲地埋著頭,熱淚不止,像這夜色無邊。 也許是預感到自己會哭,所以趕他走。 她不想被人看見這么懦弱的樣子,雖然在不久之前,他還目睹了她最難堪的一面。 趙又錦甚至開始怨他,為什么要來劇場。 為什么要看她的表演。 他們不過是鄰居而已,他一直高高在上不好嗎?為什么要屈尊來到這種地方,看他們這種不入流的合唱表演? 丟臉已經很慘了,但只要想到畢業后和那群人毫無瓜葛,似乎也不會那么耿耿于懷。 偏偏被他看見了。 …… 某一刻,面前有了些微響動。 像是有人踏著夜色一路走來,在不遠處徘徊了一會兒,然后逐漸靠近。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她面前,聲音消失。 趙又錦鼻子都堵住了,心道大晚上的哪里不好走,跑這種地方來。 天這么冷,快回宿舍吧同學。 再不濟,要談戀愛就去開個房,學校步行街七天連鎖,一夜兩百,經濟實惠。 她埋頭不起,眼前的人似乎也跟她杠上了,腳步聲遲遲沒有遠離。 最后實在忍不住,趙又錦慢慢地,慢慢地動了動下巴,從裙子后面露出了一雙眼睛。 紅腫的雙眼登時睜大。 夜色里,有人去而復返…… 不,在看清他手里拿的一袋子衣服和那只半舊不新的背包時,趙又錦才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穿過林蔭小徑,陳亦行重新返回日落劇場,拿回了她遺落在后臺的所有私人物品。 此刻,他靜靜地立在那,靜靜地看著她。 趙又錦立馬背過身去,胡亂擦臉。 “別擦了,越擦越花?!鄙砗髠鱽硭宓穆曇?。 趙又錦不吭聲,至少把眼淚抹掉。 oo一陣聲音,她聽見他在動那只大塑料袋里的衣服,像是在翻找什么。 等到她捂著臉回過頭來,從指縫里看他,才看見他拎出了她的雪地靴。 “窩在這兒不冷?” “不冷?!彼励喿幼煊?,“不是讓你走了嗎?又回來干什么?” “我怕我就這么走了,有人會水淹圖書館?!?/br> “……” 趙又錦面紅耳赤,悲從中來,“我都這么慘了,你還嘲笑我?你走,快走!” 卻沒想到那人并不走,平日里你死纏爛打,他都能頭也不回耍冷酷,今天無論你怎么出言相譏,他都巋然不動。 夜風吹得人心都亂了。 陳亦行無聲地嘆口氣,慢慢蹲下身來,那姿態像極了在她面前俯首稱臣。 “伸腳?!彼吐暶?。 趙又錦反而把腳一縮,藏在裙擺里更不出來了。 “做錯事的又不是你,折騰自己干什么?”他先道了個歉,“冒犯了,趙又錦?!?/br>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忽然伸手拉過她的裙擺,只掀起了那么一點點,然后捉住了她來不及閃躲的腳。 那雙手并不涼,反而有些溫熱,與她被風吹得冷冰冰的腳形成了鮮明對比。 趙又錦一慌,掙扎了幾下,卻掙不開男人的束縛。 他輕而有力地捉住她的腳踝,把不聽話的雙足禁錮在地上。 因為動作不熟練,或是鞋子廉價,做工不好,他反復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腳扣解開。 然后更加不熟練地替她穿上了雪地靴。 趙又錦明白掙扎無效后,就像個死氣沉沉的布娃娃,任他擺布,直到雙腳都套在了溫軟厚實的鞋子里。 做完這一切,陳亦行終于舒口氣,也不急著起身,只是抬頭看她。 出人意料的是,她又哭了。 說是哭也不盡然,就是那么哀哀地望著你,也不出聲,只有眼淚大顆大顆往外墜。 說來奇怪,陳亦行本想調笑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大花臉,不適合裝可憐。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沉沉的嘆息。 因為他發現即便她頂著這張大花臉,滑稽又可笑,可當他接觸到那雙蘊滿水光的眼,也就潰不成軍了。 他受不了她這副眼淚巴巴的樣子。 像是心臟被人攥在手里,輕一點會不安,重一點又難耐。 這滋味可真是。 陳亦行慢慢地伸出手來,在她眼角輕輕一抹,指尖沾上了guntang熱意。 他想擦干那永不干涸的眼,奈何眼淚卻像決堤一般,源源不絕。 最后只能輕嘆:“趙又錦,告訴我,要怎么樣你才能不哭?” 第49章 “趙又錦, 告訴我,要怎么樣你才能不哭?” “你頭也不回離開這,我就不哭了?!壁w又錦抽噎著, 繼續趕他走。 陳亦行維持著蹲在她面前的姿勢, 仰頭問:“真的?” “真的?!?/br> “那我走了?!彼麖娜萜鹕?,從仰視變為俯視,“真走了?” “快走!”她兇巴巴且不耐煩, 就是滿臉眼淚, 聲音里也帶著濃重鼻音, 半點沒有殺傷力。 陳亦行點頭,說好, 那我走了, 你早點回去。然后轉身不徐不疾朝來時路走去。 大概也沒想到他會這么輕易妥協, 趙又錦居然有點傻眼了。 緊接著沒由來的, 眼淚泛濫成災。 明明是她趕人走的。 明明他順應她的心意,前所未有的乖順。 可看著他的背影, 她悲從中來,要不是死死按捺住,下一秒就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模糊的視線里,那個身影還是慢慢停下來。 陳亦行回過頭來,似乎觀察了一下, 然后就掉頭回來了。 她想問他又回來干什么,結果剛開口就打了個哭嗝, 剩下的話悉數消散在嘴邊。 陳亦行也不急著說話,干脆在她身邊坐下來, 占據了長椅剩下的那一大半位置。然后從裝衣服的袋子里拿出了她的外套,輕輕一抖―― 披在了自己身上。 趙又錦:“……” 她收了哭音, “這是我的衣服?!?/br> “我知道?!?/br> “那你還穿?” “你不也穿著我的衣服?” 趙又錦低頭看看自己肩上,不說話了,再看看他,女士的大紅色長款羽絨服在身,怎么看怎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