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對數據敏感的神經跳動了一下，張勝楠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了會，然后反射性地翻看之前的記錄。

    真的、真的降了一個百分點！

    不是錯覺！

    別小瞧了只是一個百分點，這在輻射濃度易升難降的大環境下，尤其是惡劣的127星，已經極為難得了，或者說，尋常輕易根本做不到。

    第48章

    顧不得考慮其他,?張勝楠當下就聯系了姜寧，匯報這件事。

    收到消息時，姜寧已經躺在床上、準備休息。隨即,?想也沒想地起身、換衣服、出門。

    聽到敲門聲，張勝楠從震驚中回神,?后知后覺她是不是太急切了,?應該等明早再說的?？蛇@么大的事,?又怎么可能不急切呢。

    “輻射真的降低了？降低了多少？”姜寧直接問道。

    種植區的變異自然水果已經成熟了四批，仙人掌卻一點好消息都沒。

    兩廂對比，姜寧其實已經漸漸放棄，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該將現代的認知強行代入星際,?可沒想到此刻突然就這么柳暗花明、絕望變希望了。

    仙人掌真的能吸收輻射！

    她沒想錯！

    怕說的不夠直觀，張勝楠打開光腦，將這段時間的記錄投影出來：“之前的輻射值一直在22.2~22.6的區間內,?上下波動不超過0.4，可剛剛最新數據顯示21.2,?整整降了一個百分點?！?/br>
    說到這里，張勝楠的聲音難言激動。甚至,?在姜寧來的前一刻，她還在復核裝置,?懷疑是不是儀器出了問題。

    “所以，是真的能吸收輻射？”隔著裝置，看著里面的仙人掌，姜寧同樣激動。

    來回地走動，不等張勝楠應答，又跟著道：“還得再等等，看看后續,?這樣才更有說服力?！?/br>
    張勝楠也是這個意思，她決定今晚熬通宵，就盯著這個事了。

    姜寧同樣有此意。雖然她們在與否，都影響不了既定的結果，但仍是想親眼見證一下。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無聊，動不動就想刷新一下最新測量數值。但因為結果是好的，輻射值真的一點點在下降，兩人并不覺得漫漫長夜難捱，相反，一顆心迸發出火熱的激情。

    當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天幕漸漸轉亮時，姜寧和張勝楠對視了一眼，皆露出燦爛的笑。

    此時，最新輻射值顯示20.1，繼昨晚的21.2又下降了1.1個百分點。

    也即，仙人掌初步被證實——能有效吸收輻射！

    興奮、喜悅瞬間直擊胸腔，張勝楠突然一把癱坐到后面椅子上，捂著臉，激動地小聲哭泣。

    她是研究者，對具有吸收輻射功效的仙人掌的價值認識得比姜寧更深，也更明白其意義。如果說變異自然水果是對軍部、對能力者的福音，那仙人掌則是對整個星際人類的救贖，具有轉折性地影響。

    沒有四處彌漫的輻射，人類將不再懼怕輻射病、海陸空將充滿更多生機、依靠輻射強化自身的蟲族也勢將一代比一代弱……

    只是簡單地暢想，張勝楠就忍不住喜極而泣。雖然這一天離現在還很遙遠，但路已在腳下，也有了具體的方向，還怕到達不了嗎？

    相比之下，哪怕已經漸漸融入星際大環境，但骨子里仍是現代人的姜寧要淡定許多。

    “我通知下席劭，”邊說著，姜寧邊撥通了席劭的通訊。

    整個駐地，席劭職位暫時最高。這么重大的發現得第一時間向他報備，以方便后續的安排、計劃。

    通訊接通時候，姜寧簡明扼要地說了仙人掌的事，同時，將張勝楠的記錄數據發了一份過去。

    “什么？你說仙人掌能有效吸收輻射？你種植出能吸收輻射的自然植物？”席劭本來是坐著的，聽到這個消息，驚得一瞬間站了起來，不確定地反問。

    “我們已經觀察了一個晚上，初步確定仙人掌真的能吸收輻射，”雖然席劭將自己的肯定句變成疑問句問回來，但姜寧沒有不耐煩，再次肯定道。

    聞言，席劭有一瞬間沉默，臉上表情看不出是驚喜還是其他。

    能有效吸收輻射的自然作物，好么？當然是好的！這種有利于整個星際的大好事，誰敢說一句不好？怕不得被一萬人戳斷脊梁骨。

    可身份不同、立場不同，對事情的看法也跟著不同。

    沒有輻射的世界固然千好萬好，誰都向往至極，可真這樣了，讓依賴輻射而生的種植師何去何從？

    種植師為什么身份尊貴？自然果蔬的價格為什么高居不下？

    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無處不在的輻射。因為輻射導致的輻射病，整個星際人類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唯有靠著種植師種植出來的自然果蔬才能保命。

    甚至，皇室幾百年來能一直安穩地以家族繼承的形式統治星際，其一王牌就是掌控的種植協會。

    如果輻射沒了，種植師也就喪失了那份不可替代性，那種植協會還有存在的意義嗎？或者說，就算存在，那還是過去如日中天的種植協會嗎？

    而損失了種植協會這一大助力的皇室還能繼續保持統治地位不動搖嗎？

    一瞬間，席劭大腦滑過諸多想法，頓了頓，才道：“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我們見面再說?！?/br>
    這一刻，席劭慶幸先前和軍部達成的協議。這段時間，他也一直表現得勤勤懇懇，沒按父皇暗示的那般搞小動作，不然，未來席家的路怕是更風雨飄零。

    “行，我在實驗室，你過來吧，”隔著屏幕，確實不是說大事的樣子，姜寧點了點頭道。

    席劭速度很快，不到十來分鐘，就過來了。一同的，還有董青、譚瑞群師生倆。

    “仙人掌在哪？真的能吸收輻射？沒有測量錯？”董青迫不及待地率先開口。

    他是剛在門口處聽得席劭說起這事的，還未來得及完全消化，此時見到張勝楠，忙激動地幾步上前確定。

    張勝楠肯定地點頭，不等董青再追問，便將記錄數據投影了出來，“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但觀察結果確實顯示仙人掌能吸收輻射，且吸收效率不錯?！?/br>
    經過最初的激動，張勝楠已經恢復好情緒，也接受了仙人掌吸收輻射的事實，此時還能有理有據、冷靜地給眾人講解整個觀察過程。

    姜寧靜靜聽著，雖然對一些專業性詞匯理解得比較困難，但整體意思還是懂的。

    旁邊，董青眼底的光越聽越盛，等到后面張勝楠說‘又降了1個百分點’時，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顧不得再聽這些文字性報告，董青徑直向張勝楠所在的實驗室房間走去——他要親眼看看這神奇的仙人掌。其他人也依次跟在后面，不過一會，不大的房間便擠滿了人。

    透明裝置中，仙人掌安穩地矗立著，一點也不知道它引起多少人注目，又有多少人期待。

    隔空想象地摸了摸，董青仿若戀人般地看著仙人掌，只覺得它怎么就這么可愛，連帶著上面的針刺都無比地溫柔。

    “小張，以后仙人掌的研究我來……”董青想要接手仙人掌的后續研究。這么重要的發現，交給一個年輕小輩，他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只是，想到手頭毫無進展的變異自然水果項目，這么半途而棄又覺得不妥，遂改口道：“還是你來主負，具體進程通知我一下就好。這都是姜大師種植的，說不定變異仙人掌和變異自然水果有共通之處?！?/br>
    說到這里，董青忙看向姜寧：“姜大師，從種植角度上看，仙人掌有什么不同之處嗎？”

    不同？

    姜寧蹙著眉，下意識想到種子。這次用的種子是姜寧先前收集的新型種子，也即用異能一步到位催熟后結出的種子，不知算不算關鍵性不同點？

    心里這么想著，姜寧也就這么說出口。當時收集這些種子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和現代一樣，撒下就自行生長，沒想到本來目的沒來得及驗證，倒先衍生出其他作用。

    “新型種子？”董青再次震驚地瞪大眼，對姜寧打算培育不用種植師感知刺激、蘊養就能自行生長的種子這件事倒抽一口冷氣。若這話是其他人說的，向來喜歡務實的董青一定會嘴不留情地噴過去，可偏偏這話是姜寧說的。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接觸、認識，董青對姜寧的種植天賦算是徹底折服了。哪怕心里覺得不可能，嘴上也沒說什么掃興的話。

    再者，前有變異自然水果，后有吸收輻射的仙人掌，其他，似乎也沒什么不可能的。

    比起這個，董青更關注的是：“那啥，還有沒有新型種子了？能不能給幾顆給我們研究研究?！毖哉Z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就怕姜寧給拒絕了。

    “行，”姜寧自是不會拒絕的。她帶來的種子有不少，給出去幾粒完全礙不上什么。

    雖然董青幾人的研究暫時沒什么進展，但說不準啥時候就有契機，到時候可是造福所有人。而這過程中她不過是贈送些種子，配合一二，且真有什么缺了，也完全可以現收集。

    “謝謝、謝謝，”董青聲音激動。

    遇到姜寧之前，董青覺得現有的研究項目太過簡單，一點挑戰的意義都沒。遇到姜寧之后，才后知后覺是他太狹隘無知了——這哪里是沒有挑戰，是根本就挑戰不過來啊。

    不管是變異自然水果，還是能吸收輻射的仙人掌，抑或臨時冒出來的新型種子。每一個課題項目都那么地挑動研究者神經，讓人應接不暇。

    雖然研究過程中時不時地抓耳撓腮、腦殼疼，但這么多未解之謎無疑是一筆豐富的寶藏，讓他們多的是興奮。

    再次將注意力放回仙人掌，董青和張勝楠討論起觀察過程中的變量設置。比如，新型種子和普通種子，輻射濃度高低，等等不同生長情況下的仙人掌狀態。

    姜寧和席劭對視了一眼，兩人默默地后退了半步，將舞臺交給專人。

    第49章

    仙人掌雖被證實能吸收輻射,?但想借此消除整個星際的輻射，這不過是萬里征程第一步，未來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們去做。

    比如,?后續種植出來的仙人掌是否也具有吸收輻射的能力？其他種植師是否也能種植出這種變異仙人掌？以及若是能，怎樣勸服他們大量種植嚴重會損害到他們利益、地位的仙人掌？

    如此種種,?牽一發而動全身,?需要考慮得有很多。因此,?在席劭提出暫時保密，等內部研究更深徹些、有具體可行方案再對外公布時，其他人都一致同意了。

    事有輕重緩急，輻射問題已經存在幾百上千年,?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而且，席劭雖說得隱晦，但誰也不是傻子,?都知道這將會動到一部分人利益蛋糕——還不是一星半點那種，自然更要準備充分。

    這之后,?姜寧在種植變異自然水果之余，分出一部分精力種植仙人掌。

    相同的異能輸出下,?新一批仙人掌只有五分之一的概率發生變異，具有吸收輻射的能力。剩余五分之四,?未來會不會變異不確定，但現在只有觀賞價值。

    對于這種現象，張勝楠表現出極大的好奇。

    同樣是擁有特殊功效，變異自然水果是百分之百變異，可仙人掌卻連一半的一半概率都不到。而且，即便是變異的，時間上也有很大差異,?短的一兩天就行，長的十來天才變異。

    在張勝楠一次又一次追問是不是種植過程中產生的變量導致結果的不同時，姜寧突然冒出一個額外想法——這些仙人掌是自行突變的，并不是或不全是異能量變達到的質變。

    眾所周知，輻射是能導致基因突變的，濃度越高，概率越大。127星作為整個邊境星域環境最惡劣的星球，整體輻射濃度高達百分之二十以上，生物自行發生變異完全是有可能的。

    至于人為什么會沒事，自然是因為自然果蔬的功效了。

    而且，思路這么一展開，連帶著都能解釋為什么127星的蟲族更難對付、一代代蟲皇為什么喜歡盤踞在127星。

    “自行變異？輻射濃度？”聽到姜寧的猜測，張勝楠蹙著眉反問。

    “對，它們很可能是自行變異了，”姜寧語氣帶著肯定，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很靠譜。

    “可如果是自行變異，方向應該不確定，不可能都一致啊。而且，如果仙人掌是自行變異的，那變異自然水果呢？照剛剛的說法，它們也有很大可能再次變異，但目前并沒聽說有這個事?！?/br>
    雖然殘留的部分古書有記載輻射能導致突變，但這個說法其實已經很早不被認可了。

    過去，他們未曾參與，不做斷言。但現在，經過上千年的適應，生物早已適應當前環境，基因也趨向穩定。就算是到了輻射病后期，基因也沒什么變化，主要是由五臟六腑衰竭、敗壞引起的死亡。

    “這、這……”姜寧被問得詞窮，一時不知該怎么解釋。

    所幸，張勝楠并沒繼續追問。甚至，本著大膽求證的謹慎原則，決定將姜寧說的列為一個研究方向。

    經過這么久接觸，張勝楠發現姜寧有一種詭異的運氣——似乎經由她手的，再不可思議的事最后都會被證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