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306節
當初用豫州半數城池換取楚國棄趙選陳的時候,薛臨有多得意。 聽聞楚皇廢太子,改立楚國宗室中最親趙的襄王為太子,立刻對趙國投誠的時候,薛臨就有多惱怒。 半年前,但凡有人敢在薛臨面前提起楚國和豫州,他都要讓那個人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 宋佩瑜句句離不開豫州楚城的話語,讓薛臨如坐針氈般的難受。 薛臨的臉色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深沉,要不是剛才他沒抓住宋佩瑜的把柄,反而被宋佩瑜襯托的在眾人面前失態,他甚至想拂袖而去。 反正今日洗塵宴最重要的事‘確定陳國與趙國的和談過程’已經按照他的想法結束。 眼角余光將薛臨眉宇間的不耐煩盡收眼底,宋佩瑜才問出他真正想問的問題,“欽天監官正昨日夜觀星象,三日之內必有大雨。聽聞豫東近幾年雨水越來越大,不知道大雨會不會影響到白縣,耽誤和談?!?/br> “怎么會?”薛臨伸手指著東方,“白縣周圍只有快要干涸的漠水,朕正發愁漠水徹底干涸后,白縣的百姓們要如何用水?!?/br> 不用重奕提醒,宋佩瑜就知道薛臨在說假話。 薛臨知道白縣有漠水已經是很稀奇的事,他居然還知道漠水幾乎干涸。 “你覺得白縣會在幾日后被水淹?”宋佩瑜像是沒聽懂薛臨的話似的,兩只手臂都搭在他和薛臨中間的窄桌上,盯著薛臨雙眼的目光極具壓迫性,“三天?五天?” 薛臨將嘴中的血腥味咽下去,目光憤怒又費解的望著宋佩瑜,“朕剛才不是已經說了,白縣不會發生水災,元君莫不是犯了癔癥?” 宋佩瑜對薛臨的話充耳不聞。 薛臨的話音剛落,他就繼續逼問,“七天?十天?十……” 宋佩瑜順著肩膀上的力道后仰,鼻翼間逐漸充盈讓他無比熟悉的味道。 眼前一片漆黑的同時,宋佩瑜聽見重奕平淡的聲音,“夠了,十天?!?/br> 然后是濃郁的血腥味。 “陛下!” “趙太子,你做了什么!” “快護駕,宣太醫!” …… 宋佩瑜不依不饒的追問‘白縣被水淹的具體時間’,讓薛臨的思緒陷入混亂。 理智告訴他,宋佩瑜能如此篤定的逼問,肯定是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說不定已經察覺他在白縣上游,成縣和豐縣的布置。 但深深的驕傲和自得卻讓薛臨拒絕理智的思考。 這可是他根據得天獨厚的經歷,才想出的讓趙國分崩離析的絕好辦法。 怎么可能會被宋佩瑜提前洞察? 不可能! 絕對不…… 胸口的巨痛成功換回薛臨的神志,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向巨痛的源頭。 他的胸前,正插著個銀白色的尖錐。 即使親眼看到這一幕,薛臨仍舊沒能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他傻傻的抬起頭,發現始終安靜坐在宋佩瑜身邊的重奕,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站了起來。 剛才氣勢洶洶逼問他的宋佩瑜,正乖巧的窩在重奕的懷中,被重奕高大的身影和衣擺徹底籠罩。 似乎是發現了他的目光,正垂目望著懷中人的重奕忽然看向他。 這一眼與重奕剛進入園子時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當時的薛臨只覺得重奕傲慢,此時的薛臨卻讀懂了重奕眼神。 重奕在看……死人。 薛臨的怒火不受控制的涌上心頭,他張口想要呵斥趙國太子和元君的失禮,卻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過程中,薛臨聽見他帶來的臣子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收到重奕目光的平彰,從胸口掏出信號煙花點燃。 天公作美,重奕與宋佩瑜早上入城時還是晴空萬里,此時已經陰云密布,正好能將紅色的煙花顯現出來。 短短兩個時辰,舉辦洗塵宴的縣衙,包括整個白縣都被趙軍徹底掌握。 宋佩瑜將重奕覆蓋在他眼睛上的手拿下來。 眼前恢復明亮的瞬間,宋佩瑜的視線正對上薛臨滿是怒火的眼睛。 “他怎么還沒死?”宋佩瑜下意識抬頭看向重奕。 難道主角殺不死? “有人給他喂了吊命的藥?!敝剞鹊氖州p輕拍在宋佩瑜的肩膀上,“只要拔下飛鏢,必死無疑?!?/br> 宋佩瑜心口憋著的氣,這才徹底松了下去。 薛臨也聽見了重奕的話,嘴巴開開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正托著薛臨身體的陳國臣子還以為薛臨是有事要對他們交代,立刻半趴在薛臨身上,耳朵幾乎要懟在薛臨的嘴上,將薛臨看向重奕和宋佩瑜的目光擋的嚴嚴實實。 可惜,就算陳國臣子將耳朵徹底貼在薛臨的嘴巴上,也只能聽見幾個氣音。 “朕……不,不可……能……” 比起連遺言都說不出來的薛臨,宋佩瑜更關心白縣會在十日后被水淹,能讓薛臨有信心,他和重奕都會死在水災中的事。 重奕將慕容靖留在白縣,帶人快馬加鞭的趕往豐縣和成縣。 除此之外,宋佩瑜還有正式通知所有被薛臨帶來白縣的陳國臣子,他們已經成為趙國的俘虜。 趙國沒有殺俘的習慣,宋佩瑜準備將這些戰俘都送去挖礦。 如果這些人的家族愿意贖他們,宋佩瑜也愿意與人方便。 陳國臣子聽了宋佩瑜的話,哪里還有心思再管注定活不下來的薛臨,立刻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宋佩瑜身上。 他們先是怒罵趙國言而無信,明明同意和談,卻在和談途中突然反悔。 發現宋佩瑜對他們的辱罵無動于衷,甚至打了個哈欠后,陳國臣子大義凜然的表示,他們寧愿自殺也不會賣國,更不會給趙國挖礦,讓宋佩瑜死了這條心。 不用宋佩瑜多費口舌,宋佩瑜從咸陽帶來白縣的趙臣已經主動站出來與陳國使臣爭論。 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宋佩瑜讓人將陳國臣子分別軟禁的時候,眾人才發現,薛臨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去。 兩日后,重奕回到白縣,臉上難得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他告訴宋佩瑜,位于白縣上游的成縣和豐縣,從半年前就開始日夜不休的挖蓄水池。 如果真的有大雨,將成縣和豐縣挖出的蓄水池裝滿,混入恢復充沛的漠水,白縣不被水淹才稀奇。 宋佩瑜稍作思考后,選擇放棄白縣,讓人將白縣的百姓暫時遷往周圍的縣城,他和重奕則帶著被俘虜的陳國臣子趕往上游的成縣。 如果水災不可避免,損失最小的方式就是主動水淹薛臨早就選好的白縣,保全成縣和豐縣。 誰知道水災的過程中,是不是還會伴隨其他自然災害。 宋佩瑜不經意間產生的念頭,在白縣徹底成為空城后的第五天實現。 大雨下了幾天幾夜,成縣和豐縣在臨近被淹的時刻為蓄水池開閘,將水泄入短短幾天內就再也不見干涸跡象的漠水。 漠水洶涌的沖向下游,不僅將白縣淹了個徹底,還引起了山崩。 雨水徹底停下后,平彰親自去查看白縣的情況。 多年來追隨重奕,見識過無數尸山血海的八尺壯漢,神情恍惚的告訴宋佩瑜和重奕,白縣已經變成廢墟。 成縣和豐縣內絕非幾日就能挖出來的巨大蓄水池,讓一口咬定‘趙國同意和談,又在和談剛開始時翻臉,先做出小人行徑?!年悋甲訂】跓o言。 等雨天徹底過去,趙國大軍開始一步步蠶食豫州的時候,宋佩瑜終于想起這些陳國俘虜。 他向來說話算話,說會給這些人贖身的機會,就立刻給陳國去信,讓陳國開贖金。 眾人心知肚明,贖金絕對不止是金銀那么簡單。 直到趙國大軍將像潰不成軍的陳國人徹底攆出豫州,宋佩瑜也沒放走任何一個陳國俘虜。 沒了薛臨和三分之一朝臣的陳國,經過短暫的動蕩后,竟然頂著巨大的壓力平穩了下來。 陳國寧愿犧牲這三分之一朝臣的性命,也要將趙軍攔在徐、揚二州之外。 重奕還是那句話,即使有長河守衛徐、揚二州,他也能帶領趙軍踏平陳國,一路殺到金陵,趙軍的傷亡卻無法估量。 宋佩瑜站在險峻湍急的長河邊遙望陳國的方向,忽然想起在豫州腹地,還有三分之一的陳國朝臣沒有處理。 時隔三個月,陳國臣子終于再次見到宋佩瑜。 這三個月的時間,他們并非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 他們知道趙國勢如破竹的拿下豫州所有的城池。 得知薛臨的長子已經登基后,陳國臣子就對自己的結局有所預感。 他們已經被家族放棄,最壞的未來莫過于被宋佩瑜發配去挖礦,最好的結局則是被趙國祭旗,如此還能有機會博取個青史留名。 因此陳國臣子見到宋佩瑜后,態度十分高傲,頗有些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的意思,甚至故意用難聽至極的言語辱罵宋佩瑜。 宋佩瑜輕而易舉的看出陳國臣子的目的。 當初他說要將陳國臣子送去挖礦,不過是在嚇唬他們。 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浪費的事? 至于祭旗…… 一來,這些陳國臣子與趙國沒有深仇大恨。 二來,重奕帶兵,從來都不需要這些花里胡哨的儀式。 他會拋下駐守在長河邊的重奕,獨自趕回成縣,是對這些陳國臣子另有安排。 宋佩瑜打算做個好人,放這些陳國臣子回家。 他親自押送陳國臣子,前往隔開趙軍和陳國的長河處。 聽聞宋佩瑜要放他們回家,陳國臣子短暫的怔愣后,立刻意識到,這是宋佩瑜和趙國的陰謀。 出發當天,見到一排排的囚車,陳國臣子紛紛露出嘲諷又篤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