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249節
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給黎京發出國書的第十天,陳國大軍踩著泥濘的土地再次朝著黎京出發。 他們并不打算在這個冬天休戰,反而想趁著更北方的趙國不得不休戰的時間,在明年春耕前徹底拿下黎國。 如果運氣夠好,陳國徹底拿下黎國的時候,趙軍還沒打入洛陽,陳軍說不定能參與到趙國與燕國的戰爭中,給趙國添些不痛快。 咸陽在黎國世家越來越懇切的請求中,逐漸陷入猶豫。 趙國一開始就放棄黎國,是因為拿不準黎國中少數堅決抵抗陳國的世家,他們的態度究竟能有多‘堅決’。 萬一趙軍前腳剛到黎國,這些世家就被故友或者陳國說服,改變主意,反倒聯合陳軍對進入黎國境內的趙軍動手。 趙國豈不是成了笑話? 如今的黎國已經到國破的邊緣,有些不愿意與陳國為伍,或者早就將陳國得罪到沒有任何回旋余地的黎國世家,帶走黎國皇族男丁一路西逃。 他們愿意將黎國西邊的土地獻給趙國,換取趙國的庇護。 不僅能收獲土地,還能讓陳國有損失的好事,永和帝很難不為此心動。 可惜趙國晚了一步。 楚國嘉王先趙國出兵,短時間內就將黎國與趙國衛郡接壤的三個縣城全部占領,堵住趙軍前往黎國領土的路。 這等行為,說不是有意防備趙國都沒人信。 永和帝為此大怒,頭一次在揮筆潑墨的時候文思如泉涌,洋洋灑灑的寫下五頁的質問之語。 可惜這封信裝入信封后就被永和帝撕得粉碎,根本就沒送往楚國。 就算永和帝惱怒到失去理智,趙國朝堂上仍舊不乏保持理智的人。 楚國又沒攻打趙國的地盤,人家攻打的是黎國。 各憑本事的時候慢了半步,趙國能以什么立場去質問人家? 黎國、楚國與趙國之間發生的諸多變故,直到年底,才隨著永和帝的年節賞賜,傳到宋佩瑜耳中。 彼時,宋佩瑜已經為新年準備許久。 這不是他與重奕頭一次在外面過新年。 當年流落到祁鎮的時候,他們就在祁鎮過了個年。 后來打下衛國,為了能讓衛國平和過渡成衛郡,宋佩瑜也與重奕在曾經的衛國都城過了個年。 這兩次過年的經歷,已經與平時大不相同,這次過年還有更重要的意義。 除了以太子的排場彰顯趙國之威,重奕還要在年宴上平衡遠道而來的趙臣和三十縣中的燕臣。 重奕當然不會在這等事上費心。 也許在他看來,無論是趙臣還是燕臣,區別只有一刀能砍死和一刀砍不死。 宋佩瑜從兩個月之前,準備在邱縣落腳到明年春耕后,就在籌備年宴。 一個月前,宋佩瑜還特意給咸陽送去密信,擬定了份賞賜節禮的單子。 如今這份來自咸陽的年節賞賜就是根據宋佩瑜擬定的那份單子,又加了不少東西。 宋佩瑜惦記著趙、黎、楚的事,目光匆匆掃過單子,確定緊要的東西沒有差別,就讓金寶將單子給安公公送去。 請安公公將東西登記造冊分別存放,別在年宴當天再手忙腳亂。 重奕剛好在屋子內只剩下宋佩瑜和永和帝心腹的時候,打開簾子進來。 他看了眼宋佩瑜后,徑直去火盆邊,隨意的點了點頭,“坐” 跪在地上的金吉恭恭敬敬的磕頭,起身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等身上沒了寒氣,重奕才提著椅子貼著宋佩瑜坐下,“父皇可好,今年入冬有沒有犯咳疾?” 金吉的目光從重奕的衣襟上一路下劃,始終都是赤黑交疊在一起的衣袍,直到將目光落在重奕還帶著水珠的鞋尖上,金吉才找到能承載他目光的地方,肩頸幾不可見的放松了許多。 “陛下在剛落雪時咳了幾日,相比去年輕松許多,太醫說,也許明年就不會再咳了?!苯鸺匾鈱⑻t的原話,一字不差的背給重奕聽。 “庸醫去年就說今年不會再咳?!敝剞葥u了搖頭,臉上卻不見怒色,又問大長公主與肅王可好。 直到最后,重奕才勉為其難的關心了下肅王府的小天魔星們。 金吉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小郡王們也好,只是閑暇時候總會說想念太子哥哥和宋哥哥,連帶著云陽伯也十分受小郡王們的喜歡……” 他恨不得事無巨細的將小郡王們身上發生的趣事都告訴重奕,甚至連小郡王們趁著永和帝與肅王午睡,拿著剪刀偷偷剪永和帝與肅王的胡子都說了出來。 宋佩瑜摸了下茶壺外壁的溫度,給金吉續上茶。 連小郡王們尿床相互栽贓的事都這么清楚,想來金吉離開咸陽前,有被人專門囑咐過,要多與重奕提提肅王府的小郡王們。 自從金吉開始說小郡王們后,重奕的表情就越發的古怪,不像是開心也算不上厭煩。他伸手將宋佩瑜另一邊小桌上的榛果盤端到腿上,剝出的果仁隨機塞進宋佩瑜或者自己嘴里。 宋佩瑜側頭瞥了眼重奕的神色,就知道重奕已經知道在意的事,此時正將金吉當成能打發時間的說書人。 剛開始的時候,宋佩瑜還不好意思去吃重奕放在他嘴邊的榛子。 發現金吉無論說什么,語氣如何變化都不會抬頭揣測重奕的表情后,宋佩瑜才放棄掙扎,掩耳盜鈴的默認,金吉不抬頭就不會發現他從重奕手里吃榛子。 然而重奕剛將桌面上能剝的三盤堅果都剝完,金吉就立刻給‘小郡王傳’收尾,滿臉認真的道,“陛下囑咐臣‘找時間多與朱雀說說弟弟們的事,讓他和貍奴別忘給弟弟們準備新年禮物?!钕碌瞄e,盡管召見臣?!?/br> 宋佩瑜臉色僵硬了一瞬,默默捂住臉。 只要他沒看見金吉,金吉就不會知道他在重奕手里吃榛子! 重奕被宋佩瑜的動作逗得發笑,想要打趣幾句,卻突然想起來,他因為說錯話,已經連續兩天都沒能抱著宋佩瑜睡覺,臉色幾不可見的僵硬了下,立刻轉移話題,“你還有什么事?” 好在金吉能被永和帝派來邱縣給重奕和宋佩瑜送東西、傳遞消息,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眼力就是其中之一。 金吉假裝沒發現宋佩瑜的羞窘,目不斜視的盯著重奕的靴子,將趙國、黎國、楚國鬧出的動靜說給重奕聽。 重奕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應了聲,“要出兵?” 父皇不忿嘴邊的鴨子飛了,他搶回來就是。 “陛下提醒殿下,要小心黎國的混亂的形勢,可能會影響到燕國?!苯鸺斡浻篮偷鄣膰诟?,先挑最重要的話與重奕說,“無論如何,都要等到明年春耕結束,再對燕國出兵?!?/br> 就算陳國更早的拿下黎國,開始給趙國使絆子,趙國也要忍住。 在永和帝心中,天下就沒有比春耕還重要的事。 “陛下慈愛”宋佩瑜發自內心的贊嘆。 永和帝愿意用對于朝堂來說更麻煩也更容易出現變故,卻會讓燕國百姓損失更小的方式將燕國納入版圖。 重奕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宋佩瑜的話。 距離春耕至少還有三個月,那么遙遠的事,沒有必要現在就開始考慮。 見重奕已經沒什么想要問得話,宋佩瑜才正色詢問金吉有關于楚國和黎國部分世家突然達成共識的內情。 楚國人不會不知道,楚國接受黎國世家的求助,還特意趕在趙國出兵之前占領黎國與趙國接壤的位置,會得罪趙國。 宋佩瑜想知道,楚國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一直以來與世無爭的行事作風。 原因在宋佩瑜的預料之外,卻很符合楚國的情況。 半年前,楚國將近七十歲的老太子忽然生了場大病,雖然沒因為這場病薨逝,身體卻始終都不太好,最多也就拖到年后。 然而楚國老太子的父親,已經將近百歲的楚皇卻仍舊身體健康,甚至在年初的時候得了個小公主。 楚皇還在與永和帝的信中開玩笑,讓永和帝送個小郡王去楚國皇宮給小公主做駙馬。 隨著老太子的日子越來越少,楚國不得不面臨難題。 太子薨逝后,是立太子的兒子為太孫,還是立楚皇的其他兒子為太子? 自古以來,但凡是有叔叔的太孫,最后都沒什么好結局。楚國太子的兒子卻與有史以來的太孫都不太一樣。 楚國老太子都將近七十,長孫正好四十二歲。 相比歷史上記載的孱弱太孫與正值壯年的叔叔們。 楚國皇長孫與他已經年老體衰的叔叔們比較,反而是正值壯年的那個。 楚國的問題在于,楚皇的繼皇后,給楚皇生下個與皇長孫同年的嫡次子,也就是楚國答應黎國世家的請求后,帶兵快速占領黎國地盤的楚國嘉王。 如果是楚皇先駕崩,哪怕是楚皇和楚國皇太子同時逝世,嘉王都不會生出與皇長孫相爭的心思。 但事情就是那么湊巧,楚國老太子眼看著就要咽氣,楚皇卻至少還能堅持幾年。 只要楚國老太子薨逝,嘉王就是楚皇唯一的嫡子,他母親是皇后,外公是承恩侯,身份甚至比皇長孫更勝一籌。 一個是曾經傾注過希望的長孫,一個是繼室皇后生下的小兒子。 應該立刻拿定主意的楚皇,陷入猶豫。 憑他的心思,其實更看重嘉王。 畢竟他的孫子那么多,長孫除了是長孫之外,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嫡子卻只有太子和嘉王。 楚皇當年也是抱著嘉王聰明伶俐可惜生得晚,想要補償嘉王的心思,才會力排眾議,立嘉王的母妃為皇后。 但……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人是曾寄托他所有期望的太子,就算他們近年來多有爭吵,楚皇卻從來都沒想過,太子會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太子彌留之際最放心不下,也最覺得愧對的人就是皇長孫,楚皇又怎么忍心看太子遺憾離世。 楚皇在手心與手背的選擇上陷入遲疑,順勢在朝臣的爭執下端水。 就連老太子病倒后無暇再處理朝政,楚皇都是讓皇長孫與嘉王協商處理。 協商的結果自然是皇長孫覺得委屈,嘉王覺得憋屈。 兩個人對彼此的好感直線下降,快速從關系還不錯的叔侄變成針鋒相對的政敵。 黎國世家正是在這個時候,請求楚國的幫助,并承諾會大開城門,主動迎楚軍進入黎國的縣城。 皇長孫是被老太子手把手帶大,想法與楚皇、老太子一脈相承。 與世無爭、力求穩妥。 他稍作猶豫后,就回絕了黎國世家。 他不想因為黎國世家與趙國產生隔閡。 嘉王的想法卻與皇長孫不同。 皇長孫生下來就是皇長孫,未來的皇太子,有追求穩妥的資格。 他卻因為晚出生幾十年,只能做個親王,好不容易才等到皇太子先于楚皇病危,給了他一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