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177節
“如今是誰在照顧陛下?”宋佩瑜立刻追問。 十二衛已經習慣宋佩瑜越來越快的提問速度,不假思索的道,“是琢貴妃和盛貴妃?!?/br> 宋佩瑜緊緊盯著十二衛的眼睛,“為什么咸陽給殿下的傳信,從來都沒說過這些事?” 就算永和帝的病情不方便在信中透露,長公主誤食毒蘑菇的事也不該特意隱瞞。 而且宋佩瑜不相信,肅王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后,還只是在來往的通信中一味的催促,從來都沒給過重奕半分提示。 被宋佩瑜盤問了這么久,十二衛臉上第一次出現茫然空白,緊接著臉色驟變,本就因為精疲力盡而稍顯蒼白的臉更是血色盡失,突然伸手朝前抓去。 始終立在宋佩瑜身側,越是聽宋佩瑜與十二衛的對話,臉色就越是冰冷的重奕立刻伸手,卻沒攻擊十二衛,只是替代了宋佩瑜的手被十二衛抓住。 重奕彎下腰,眼睛直勾勾的對著十二衛仿佛失魂的雙目,聲音平靜卻給人可靠的力量,“怎么了?” 十二衛的雙眼重新聚光,里面除了急躁之外還多了深深的后怕和恐懼。 他哆嗦著嘴唇道,“王爺從七天前,陛下的病情剛剛加重的時候,就每天給殿下送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br> 重奕的喉結顫抖了下,語氣反而變得比往日更溫和,“除了八百里加急的信,還有別的信嗎?” “沒有”十二衛搖了搖頭后,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也松開了握著重奕手臂的手,滿是不自信的改口,“不,我不知道?!?/br> 的確,他只是個讓重奕和宋佩瑜都覺得眼生的十二衛,算不上永和帝與肅王的親信,會由他帶著肅王的私印來傳信,恐怕都另有隱情在。 宋佩瑜再次深吸了口氣,拉著重奕走到外面隱秘的地方,迫不及待的問道,“他有沒有說謊?” “沒有”重奕答的毫不猶豫。 宋佩瑜將手覆蓋在重奕冰涼的手上,盡最大的克制力拋卻所有感情因素,理智的分析方才十二衛的回話。 如果說永和帝與長公主接連倒下還有巧合的可能性,重宗妻子故意隱瞞并打掉遺腹子的事,突然被翻出來,就絕對是針對肅王的陰謀。 還有肅王從七日前就命人每天給重奕送一封八百里加急,重奕也一封都沒收到。 咸陽必然發生了極大的變故。 否則就算重奕沒收到肅王的八百里加急,宋佩瑜也會收到宋瑾瑜讓他勸重奕早日回咸陽的信。 宋佩瑜和重奕連夜離開青縣,還將被砸昏的穆縣令也帶上。 與大軍匯合后,重奕率領一萬騎兵,日夜不分的趕回咸陽,剩下的兩萬太子十率,一萬五千人急行軍跟在騎兵后面,另外五千人則由郝石帶去青縣,封鎖十二衛當眾喊出陛下病危消息。 宋佩瑜也一路快馬加鞭,咬牙堅持與重奕一同趕回咸陽。 距離咸陽還有兩天路程的時候,重奕便不再讓騎兵不分晝夜的趕路,雖然行軍仍舊急切,卻會給騎兵和馬匹留下養精蓄銳的時間。 每當這個時候,重奕都會靜靜的找個背人的地方坐下,盯著遠處陷入沉思,如果宋佩瑜默不作聲的來陪他,重奕就會將宋佩瑜抱在懷里,仔細給宋佩瑜按摩連日騎馬急行格外酸痛甚至已經僵硬的地方。 兩個人即使不說話,只是靜靜的靠在一起,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宋佩瑜知道騎兵不再如先前那般只顧趕路,不是因為重奕不擔心咸陽的情況和永和帝的病情,而是因為重奕的考慮足夠縝密。 根據帶著肅王私印來傳信的十二衛的話分析,他們很可能在快到咸陽的時候遭遇伏擊。 否則重奕也不會再專門去找這些騎兵,如果重奕單人多騎,能將路上的時間至少縮短三分之二。 然而直到他們一行人在兩日后的正午到達咸陽正門下,暢通無阻的驗明身份然后進城,都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宋佩瑜非但沒放下心中的擔憂,反而覺得更不對勁。 咸陽內的氣氛看似一切正常,卻處處都透著不同,城門守衛見到重奕后如同見到主心骨似的表情做不得假。 路上的百姓也比平日里少的多。 重奕進城后就快馬疾馳,宋佩瑜卻沒那個膽子,不是怕被彈劾,而是怕反應不及時誤傷了百姓。 因此便被重奕落下了些距離。 收到重奕突然回到咸陽的消息后,急匆匆從東宮趕到宮門來迎接的安公公沒迎到重奕,卻正好迎到比重奕稍慢些的宋佩瑜。 宮門內的氛圍雖然比城內更嚴肅,卻也井然有序且只有沉悶不見哀傷。 這個是個好現象。 宋佩瑜將已經跑到腿軟的馬交給門衛,與安公公趕往勤政殿。 重奕進入咸陽后,馬不停蹄的趕回勤政殿。 無論是守宮門的護衛,還是守勤政殿的護衛,都不敢讓重奕守宮中的規矩下馬步行,竟然讓重奕直接縱馬到勤政殿的后殿。 永和帝的寢殿內,明顯憔悴了許多的琢貴妃和盛貴妃正安靜的坐在炕桌上,各自望著不同的地方發呆。 孟公公與其他宮人站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整個房間都沉悶的可怕。 突然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琢貴妃橫眉倒豎的看向孟公公,“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陛下還沒出事,他們就……” 琢貴妃的話還沒說完,房門便被推開,重奕攜著滿身風塵從門外闖進來,看都沒看屋內的人,徑直朝床上的永和帝走去。 房間內的人卻因為重奕突然出現而做出各式各樣的反應。 重奕離開咸陽只有一年半的時間,悄無聲息躺在床上的永和帝卻像是老了五六歲似的,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酸。 孟公公大步從角落里走出來,跪在重奕腳下,“殿下……您回來了?!?/br> 重奕收回探向永和帝頸間的手,又看了永和帝一會,才將頭轉向不知不覺已經圍在他身邊的眾人。 琢貴妃與盛貴妃都不施粉黛的站在那。 盛貴妃仗著年輕,即使黑眼圈嚴重,也能有些精神。 琢貴妃卻在不復往日的精致后,rou眼可見的蒼老了許多,她看向重奕的目光滿是看到主心骨后的安心,正在悄悄擦眼角的淚水。 “父皇怎么樣了,太醫怎么說?”重奕問道。 過了一會,琢貴妃忍不住哽咽的聲音才打破寂靜,“原本只是風寒,誰知道幾副藥下去都不見好,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還牽扯到了舊傷,如今已經有整天沒醒過來,全靠用好藥吊著?!?/br> 說到這里,穆貴妃再也忍不住悲意,轉身背對重奕小聲抽噎。 盛貴妃在穆貴妃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不停的抹眼淚,哭的比穆貴妃還要傷心。 孟公公反而最冷靜,雖然眼眶中也有淚水,起碼還能說出完整的話來,“太醫說陛下這樣拖下去早晚都要……如今只能兵行險招,用虎狼之藥。如果成功,陛下最多傷些元氣,過個三五年就能養回來。如果失敗……” 余下的話不必多說,重奕自然能明白。 重奕抓住永和帝在被褥下冰涼的手,半閉著眼睛靠在床尾,仿佛是睡著了般,沒給孟公公任何回應。 孟公公停頓了會后,再開口時聲音抖的越發厲害,“朝堂上的大人們對這件事意見不一,又不忍心用這件事打擾仍舊在養病的長公主和肅王,便拖了下來。陛下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如今已經整天都沒醒過,請殿下做定奪?!?/br> 孟公公的頭狠狠的磕在地上,始終保持著叩首的姿勢。 重奕感受著手下虛弱的脈搏,幾乎沒有猶豫,“去讓太醫煎藥?!?/br> 琢貴妃聞言,立刻轉過身來,欲言又止的望著如果不是剛剛說了話,就像是睡著了似的重奕,“朱雀……你要想好了,你父皇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間?!?/br> 盛貴妃以帕掩嘴,下意識的叫住琢貴妃,“貴妃娘娘!” 雖然太醫和孟公公的話都說的十分委婉,但大家都清楚,以永和帝目前的情況,如果用虎狼之藥拼一下,就還有希望,如果就這么拖下去,八成是再也醒不過來。 琢貴妃說出‘永和帝性命在太子一念之間’的話,萬一永和帝用了虎狼之藥后,仍舊沒有好轉甚至情況越來越差,豈不是要讓太子背負弒父的罪名? 琢貴妃聽了盛貴妃的呼喊后,也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不妥,突然揚手在自己臉上打了響亮的一巴掌。 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提醒下去的盛貴妃,和已經正面色不善的盯著琢貴妃的孟公公,都被琢貴妃的動作震住,頓時忘了原本想要說什么。 盛貴妃頂著個通紅的巴掌印,卻像沒事人似的,往前走了幾步,主動握住重奕放在腿上的手,低聲道,“是母妃太著急,說錯了話,母妃也是怕你將來后悔?!?/br> 重奕轉過頭,抬起眼皮看向握著他右手的女人,突然覺得這個人陌生極了。 他始終都知道,這個女人恨他。 從他剛出生起,到去年他離開咸陽前,他們的關系破冰。 這個女人恨了他二十年,從未改變。 可笑的是,整個皇宮,只有他知道這個女人恨她,連這個女人自己都不知道。 他們現在靠的這么近,他卻再也感受不到曾經炙熱又糾結的恨意。 琢貴妃將重奕目光專注看著她的行為,當成重奕對她的回應,立刻破涕為笑,啞聲道,“好孩子,就算你不在乎朝臣的看法,也要聽聽長公主和肅王的意見,你父皇不僅是你父皇,還是長公主和肅王相依為命的兄弟?!?/br> 重奕側頭看向孟公公,語氣冷淡又堅定,“去找太醫熬藥?!?/br> 孟公公低頭應是,立刻退出寢殿,親自去找太醫。 琢貴妃臉上閃過明顯的失落,卻沒有再勸,也沒松開重奕的手,目光心疼又慈愛的望著重奕難得能看得出疲憊的臉。 過了會,重奕才再次開口,“姑母和皇叔如何了?” 琢貴妃立刻道,“長公主食用的毒蘑菇太多,雖然及時發現,且府上的太醫剛好就能解毒,卻傷了底子。太醫說如果長公主不想折損壽數,就要靜養三個月,期間絕對不能動怒有悲。肅王已經命人將長公主府封鎖,嚴禁任何人與長公主說外面的事?!?/br> 如果永和帝駕崩,卻沒法為長公主就不敲哀鐘,不讓咸陽的百姓服喪,到時候,長公主的病情必然會再次惡化。 給重奕一些時間消化長公主的情況后,琢貴妃才說起肅王,“肅王前日在前殿吐血,情況也不太好,已經被送回肅王府醫治。肅王妃讓人來報信,說是暫時沒有大礙卻沒說的太詳細?!?/br> 重奕立刻看向房間角落讓他眼熟的太監,“去看看貍奴進宮了沒,讓貍奴替我將姑母和皇叔接進宮,勞煩姑父和嬸娘多費心?!?/br> 小太監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重奕是在對他說話,連忙跪在地上,在重奕說完話后,聲音又快又輕的重復一遍重奕的話,見到重奕點頭后,立刻跑出寢殿。 琢貴妃怔怔的望著重奕,她早就設想過無數次重奕接到消息趕回咸陽后,會是什么樣子。 她以為憑重奕涼薄的性子和往日里不學無術。 不是突然發現原來頭頂的天會塌,驚慌失措后,只能向他唯一還能求助的母族伸手。 就是根本不在意永和帝姐弟三人的死活,也不關心他的太子之位是不是會受到影響,分別看過這些人一眼后,就回東宮過自己的小日子。 也許重奕的反應不會像她設想的那么糟糕,畢竟重奕身邊還有宋佩瑜和呂紀和兩個難纏的小狐貍。 但琢貴妃從來都沒想過,她印象中離開永和帝什么都做不成的重奕,竟然能孤身一人坐在永和帝床邊,冷靜又堅定的說出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無論這些命令是對是錯,重奕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這個發現讓琢貴妃心中茫然的同時,忽然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慌。 宋佩瑜與安公公急匆匆的趕往勤政殿,卻在院子里被攔了下來。 是臉上的威嚴與刻薄幾乎不分彼此的穆侍中。 宋佩瑜先彎腰行禮,“穆侍中?!?/br> 穆侍中點了點頭,目光在宋佩瑜與安公公臉上打了個轉后,又往宋佩瑜身后看,“你既然回來了,為何不見太子?” 宋佩瑜垂著頭老實道,“太子擔心陛下的病情,已經先臣一步入宮。侍中大人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