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45節
如果呂氏再做的絕些,將宋氏的族譜公開。 別說是趙國,恐怕九國所有世家都要笑掉大牙。 “這種趣事該尚書令大人去與我大哥說才是?!彼闻彖㈨训盟稚鄣那嚆~牌子放回桌面,做出風輕云淡的模樣,“我年紀尚小,見識也少,恐怕還沒資格與尚書令大人共同鑒寶?!?/br> “我父親還沒來得及去看那七個箱子里都是什么東西,卻能猜得到其中必是寶物,正有打算將那七個箱子分別給家中的姑娘們做陪嫁?!眳渭o和又將桌上的青銅牌子往宋佩瑜那邊推了下,意味深長的道,“我除了同胞親妹,還有個堂妹,正好與你年紀相仿,自小與我meimei一起長大,眼界氣度別無二樣,父親母親正有打算將堂妹過繼到他們名下?!?/br> 宋佩瑜僵著臉沒說話,要不是自家族譜還在對方手上,他真的很想與呂紀和說,‘原來你真的還有個待嫁的meimei’。 眼看著呂紀和就要單方面將他堂妹許配給自己,宋佩瑜不得不開口打斷對方,“我記得你上次不是這么說的?!?/br> 上次呂紀和對重奕說起他親meimei的時候,明明是‘獨一無二’的‘掌上明珠’,如今還沒到一年,就成了呂氏雙姝。 呂紀和展開手上的折扇,瞇眼看向遠方,絲毫不理會宋佩瑜的打岔,“只是堂妹終究沒有我胞妹身份貴重,父親母親疼愛她,也不會將七個箱子全都給她一人陪嫁?!?/br> “你們家可真是夠貪心的了?!彼闻彖ふ嫘膶嵰獾母袊@。 呂紀和卻不生氣,笑瞇瞇拱手,“過獎” 既然宋佩瑜說呂氏貪心,呂紀和就貪心給宋佩瑜看,他又變出來了第三個meimei,這次是個身份還不如堂妹的旁支族妹。 如果重奕愿意娶呂紀和的胞妹做正妃,那七個箱子就都是呂紀和胞妹的陪嫁。 如果重奕不愿意娶呂紀和的胞妹,卻愿意納呂氏女做妾,七個箱子的大半是那名呂氏女的陪嫁。剩下的小半是呂紀和堂妹的嫁妝,宋氏想要,就要讓宋佩瑜娶呂紀和的堂妹。 捋明白呂氏開出的條件,宋佩瑜虛心請教,“你還有第四個meimei嗎?” 呂紀和冷笑,“呂氏枝繁葉茂,人丁興旺,別說四個,就是四十個meimei我也有?!?/br> “別怪我沒提醒你”呂紀和忽然沉下臉來,“以你和殿下的關系,殿下想要地位穩固,更需要出自名門能壓得住后院妾室,還識大體知進退的正妃,再也沒有比我胞妹更合適的人選?!?/br> 宋佩瑜覺得這句話他沒太聽懂。 什么叫以他和重奕的關系? 以他和重奕的關系,他不更應該防備著如同呂氏這樣的人家,在重奕登基后,半路摘桃子,和他搶奪朝堂上的權利嗎? 重奕除了宋氏別無所靠,才應該是他樂見的畫面。 “你還與我裝什么糊涂?”呂紀和嗤笑,雙眼亮的驚人,“上次在暖閣,你穿著中衣躲在床上,殿下也只穿著寢衣。若不是風雪突然將屏風吹倒,我險些被你蒙蔽過去?!?/br> 宋佩瑜面露遲疑,“這……” “我堂妹雖然在出身上稍遜色些,卻能幫你遮擋這件事,你也不希望這事傳的滿城風雨吧?”呂紀和目光灼灼的盯著宋佩瑜。 第42章 宋佩瑜好半天才徹底理解呂紀和話中的意思,表情越發的古怪起來。 呂紀和卻只當宋佩瑜是突然被他拆穿,羞窘惱怒之下才說不出話,還特意空出時間來給宋佩瑜思考。 涼茶入口,宋佩瑜險些被呂紀和繞懵的腦子逐漸恢復清醒,他道,“我的婚事自有大哥大嫂為我做主,你與我說再多也沒用。無論你信不信,我與殿下都沒有超越君臣的關系,那日只是恰好我在東宮的住處被大雪壓塌了,才會在殿下專門聽書的暖閣小憩被你撞見,我也沒有能力去干涉殿下的妻妾人選?!?/br> 呂紀和嘴角的笑意轉涼,目光定定的望著宋佩瑜,“沒想到你竟敢想敢做卻不敢承認?!?/br> 宋佩瑜確實沒想也沒做,自然任憑呂紀和如何激將,內心都毫無感覺,甚至還有點想笑。 雙方對視片刻,呂紀和感受到了宋佩瑜的堅定。 從出現在宋佩瑜的院子開始,呂紀和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哪怕他在亮出底牌后,給了宋佩瑜兩個選擇。 讓重奕娶他胞妹做正妃,或者重奕納呂氏女為妾,宋佩瑜娶他堂妹。呂紀和仍舊是步步緊逼,完全沒給宋佩瑜喘息的余地。 初步協商失敗后,呂紀和的態度卻rou眼可見的更真誠了些,他對宋佩瑜道,“其實我父親得到那些紫檀木箱子后,還沒想好要怎么處理。是我想與你結交,才與父親爭取了剛才與你說的那些條件?!?/br>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怕什么。你早晚都會選擇和我合作,我大可以等待你自己想通再主動來找我,只是這個期限提前,對你我都有好處?!眳渭o和聲音又輕又緩,咬字卻異常清晰。 宋佩瑜只當呂紀和賊心不死,臉上保持著虛假的微笑,示意呂紀和繼續說。 在宋佩瑜看來,宋氏族譜在呂氏手上,以呂氏的傲慢,高高在上的態度才是常態,呂紀和卻突然反其道而行,被拒絕了也沒惱羞成怒,反而態度越來越端正…… 事出反常比有妖,呂紀和又要作妖。 “你如今在殿下身邊風光無二,尤其是南臨云氏的事有了定論后。稍微嗅覺靈敏些的人都明白,從前想討好東宮也無從下手,現在卻能從你宋賓客下手?!眳渭o和眼角流露出不屑來,卻不是對著宋佩瑜,“自從南臨云氏礦場正式結案,想討好你的人恐怕要從咸陽的東大門排到西大門?!?/br> 宋佩瑜笑而不語,事情確實如呂紀和說的那樣。 但宋佩瑜心中清醒的很,這些人都是沖著東宮,沖著重奕而來,他在這些人眼中不過是個充當中介的工具人罷了。 呂紀和仿佛是想通了,終于開始說人話,“我若是你,也舍不得如今這份風光。對待要將想要分走這份風光的人,手段只會比你更狠絕。相比之下,你未免過于心慈手軟。我還以為上次我自以為的密談后,你就會出手,先將我從學堂攆出去?!?/br>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沒了你呂紀和,也會再有其他人,光是你們呂氏就枝繁葉茂、人丁興旺,況且呂成林謝向來同進同退,豈不是一人一腳,就能將宋府踏平?”宋佩瑜沒忍住又開始陰陽怪氣,誰讓呂紀和也沒記性,好話說不出來兩句,就習慣性的給他挖坑。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片刻,依舊是呂紀和先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你如今的風光都來自殿下,殿下的地位卻未必有你期望中的穩固?” “林德妃已經確定有孕,其他嬪妃又怎么能甘心讓她拔得頭籌,恐怕接下來幾年內,宮中都會有源源不斷的皇子誕生?!眳渭o和語速越來越快,“想來你也知道陛下與穆氏不和,更是對穆貴妃深惡痛絕的事。殿下既不親近也無法依靠母族,所作所為又擔不起長子責任,他憑什么與小皇子們爭?別說他如今只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住在東宮,就算他正式冊封太子有了詹事府,歷朝歷代的廢太子難道還少嗎?” 宋佩瑜心情復雜的又想喝茶,早在林德妃有孕之前,宋佩瑜就擔心過這個問題。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后宮有妃子懷孕了,他的擔心反而迎刃而解。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你將東宮把持的越是穩固,說不定越是會讓所愿適得其反。你大哥與陛下有雪中送炭之恩。陛下無人可用時,唯有云陽伯愿意施以援手,所以稱帝后投桃報李,愿意給宋氏世家里頭一份的尊榮?!?/br> 呂紀和以折扇指著宋佩瑜,問道,“你能在東宮占得頭籌也有出身宋氏的緣故。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前朝后宮,殿下和你也只是尚在讀書的少年,且看不出什么。等到陛下逐漸力不從心,再看他的繼承人。發現殿下身邊所有事都被你一人攬下,圍繞著殿下的人也都對你唯命是從,你覺得陛下會怎么想?” 宋佩瑜目光逐漸深邃起來,呂紀和又戳中了他早就開始擔憂,正在尋找破局之路卻沒有頭緒的點。 歷朝歷代最不好糊弄的就是開國皇帝,永和帝至今沒做出卸磨殺驢的蠢事,反而任由宋氏在幽州壯大自身,盡快安頓下來。 一來是如今天下九分且戰事始終都不能徹底平息下來,隨時都可能變成七國、五國,甚至是十二國。 二來永和帝作為君主,確實有與之相匹的氣量,且宋氏在幽州也是初來乍到,無論怎么發展都不可能威脅到皇室的地位。相比之下,呂成林謝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要被永和帝邊防備著邊用。 但這不代表永和帝在發現連續兩代有實無名的‘宰相’都出自宋氏后,尤其是在本身日薄西山的情況下發現這點時,還能保持現在的氣量。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如果重奕的性子不改變,等到他登基后,他的‘宰相’注定會比永和帝的‘宰相’有更大的權利和更大的膽子。 如此隱患不能解決,恐怕永和帝晚上睡覺都不能安穩。 呂紀和見宋佩瑜的表情變化,就知道他這番話沒有白說,終于被宋佩瑜聽進心里去了。 “穆清本來是個能與你平衡的好人選,他自小被陛下養在身邊又看著殿下長大,總有些和別人不同的情分在。加上陛下再怎么看穆氏不順眼,也不會將穆氏連根拔除,最好的方式就將穆氏早日交到他和穆氏都能勉為其難接受的家主手中??上虑宀粻帤?,不僅不能在陛下與穆氏的較量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又退了半步給你,如今已經被打發到南臨去了?!?/br> “其余如平彰、駱勇、魏致遠這般的莽夫,甚至是盛泰然,都已經不自覺的甘心屈居于你之下,連爭的心思都提不起來?!?/br> “除非殿下三年五載就能繼位,否則你現在的行徑就是宋氏最大的隱患?!眳渭o和得出結論便不再多說,揚手讓遠處的小廝來換茶水。 宋佩瑜明白呂紀和的未盡之語,擺明說他除了與呂氏合作之外,已經無人能選。卻更暗自詫異呂紀和分析帝王心思的角度竟然如此犀利刁鉆。 說實話,宋佩瑜雖然也早就開始想這方面的問題,卻始終都覺得如同隔霧看花,總以為既然暫時想不明白就先放在一邊,等想明白再打算也不遲。 遠遠沒有呂紀和看得透徹。 茶水又上了一輪,呂紀和卻開始嫌苦,讓銀寶拿酒再上幾個小菜。 銀寶轉頭看向宋佩瑜,見宋佩瑜沒有反應,就將從天虎居帶來莊子的果酒拿來,還特意去重奕院子的小廚房,使銀子求正當值的廚子弄點家常小菜送過來。 聞著酒菜的香味,宋佩瑜才驚覺他與呂紀和說了太久的話,以至于早就錯過了午飯的時間。 兩個人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年紀,和彼此也沒什么好客氣的,頓時都將沒講完的話放在了一邊,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如此酒足飯飽之后,宋佩瑜終于又有了說話的精神,他篤定道,“你剛才騙我?!?/br> 呂紀和正歪在椅子上消食,被暖風吹得昏昏欲睡,聞言嗤笑,“我騙你什么了?” “你堂妹才是呂氏沒有爭到殿下正妃后,準備給殿下做妾的人選?!彼闻彖偛懦燥垥r,才發現這個謊話。 呂紀和揉了下眉心,語氣十分認真,“我剛才說的所有話都算數,只要你娶我堂妹,她就有一半的……做嫁妝?!?/br> 宋佩瑜忽然想起宋景明大婚那天,紅著眼眶出現在他身后,警告他不要以他們之間的恩怨,仗著輩分大欺負宋景明妻子的呂紀和。 宋佩瑜無意去踩呂紀和的雷點,自然而然的略過了這點,轉而提點呂紀和,“我為殿下分憂,殿下才格外看重我。你若是也想得殿下重用,只管來與我比比誰的差事辦的更好。殿下為人隨和大方,你做的好了,他自然有賞?!?/br> “我怎么不知道東宮有什么差事?”呂紀和滿臉虛心求教的模樣,眼中卻暗含著嘲諷。 偏生宋佩瑜仔細想了想后,還真答不上來呂紀和的話。 他總不能讓呂紀和幫重奕完成老師們的作業。 畢竟呂紀和自己都是不寫作業的人。 宋佩瑜攤開手,滿臉無奈,“我不會阻止你在殿下面前露臉,卻也不會幫你做什么。否則你與你看不起的平彰、魏致遠之流又有什么區別?” 呂紀和還真回答了這個問題,“大概是我天生就能有比他們更多選擇,還有更便捷的路能抵達終點?!?/br>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們出身相同,眼界相同,連野心也一模一樣,否則也不會對彼此有那么大的敵意?!眳渭o和微微搖頭,邊起身整理衣服邊道,“你我合作,不出二十年,整個幽州皆在宋氏和呂氏手中,你好好想想吧?!?/br> “呂紀和!”宋佩瑜起身,叫住正要離開的呂紀和,“你只想要將幽州掌握在手中,有沒有想過將幽州掌握在手中后,要做什么?” 呂紀和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眼睛亮得驚人,“自然是養民治政,以待來日。若是有機會能重整河山,和必義不容辭?!?/br> 宋佩瑜展開手邊的折扇,笑道,“是你呂氏重整河山?還是呂氏扶持帝王重整河山?” 呂紀和沒馬上答話,目光定定的望著宋佩瑜。 宋佩瑜卻不會給呂紀和喘息的機會,接二連三的質問,“呂氏既沒有踏出幽州的勇氣,也沒有舍棄世家穩妥稱帝的雄心。你口口聲聲以待來日重整山河,卻一心一意只想將未來君主養成籠中鳥雀,以維持你呂氏在幽州的片刻安穩?!?/br> 如同宋佩瑜沒法反駁呂紀和說的宋氏的隱患,呂紀和此刻也想不出詞語為呂氏辯駁。 如果不是宋佩瑜這番問題,他甚至從來都沒覺得自己的想法相互矛盾。 “我們從來都不是一樣的人,出身不同,眼界不同,野心也不同。對彼此的敵意,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彼闻彖渭o和之前的話原數奉還。 呂紀和突然大步折返回來,幾乎要與宋佩瑜腳尖貼著腳尖,語氣充滿尖銳的鋒芒,“你覺得呂氏言行不一,那你呢?宋氏呢?宋氏若不是無路可走,肯放棄百年根基背井離鄉,舉族支持陛下?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也是為了將來把持朝政做準備?” “宋氏如今在趙國的尊榮都是用宋氏子弟的命博來的,呂氏避世多年,一心一意只知曉平衡博弈,如今還能有人有勇氣搏命嗎?”宋佩瑜曬然一笑,越發從容,“至于我,起碼我自幼承庭訓,尚且知曉什么是君君臣臣,也知道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么?!?/br> “你要做什么?”呂紀和下意識的問。 宋佩瑜自上而下的打量呂紀和,語氣懇切,“我的計劃書放在箱子里,都摞起來比你還高點吧?!?/br> 呂紀和又生氣,這次是罵了人,才氣沖沖的離開。 自從宋佩瑜開始長個子,學堂最矮的人就變成了呂紀和。 而且宋佩瑜長個子的速度非???,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身高不僅追上了呂紀和,還反超了大半個頭。 呂紀和走了,他今日說的話卻在宋佩瑜心中留下了痕跡。 宋佩瑜馬上將銀寶叫來,低聲吩咐幾句,讓他帶著呂紀和沒來得及帶走的青銅牌子返回咸陽,將族譜可能落入呂氏手中的消息當面告訴兄長們。 隔日,金寶和銀寶才從咸陽回到莊子,順便將宋老夫人和葉氏給宋佩瑜準備的好幾個馬車的東西也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