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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泥以最短的時間下床,透過紙窗微薄的空隙,眺望屋外重疊幾層高墻,以及內外各一圈的守衛弟子,遠遠望去黑壓壓一大片——整座天樞山獨有一個地方,才能配上如此浩大的陣仗。 “……這是長嶺高層住的符陽殿。不光慕玄和那些長老在這里,也是上一任掌門住過的地方?!倍吻嗄辔⑽⒍ㄉ?,又朝外確認一遍,片刻后才肯定地說,“自從傅情失蹤之后,長嶺對此事頗為重視——所以這塊地盤戒備森嚴,哪怕我也不可隨意出入,上門必須先通稟長老?!?/br> 短短兩句,言簡意賅。玉宿迅速明白了其中利害。 ——段青泥的掌門之位還沒坐穩,長嶺高層中的不滿人士也不在少數。如今貿然闖入符陽殿,便是他這做掌門的帶頭破壞規矩,公然蔑視長嶺老一輩的權威……此乃大不敬罪,亦是身為掌門不可犯的大忌。 這時候,忽又是“嘎吱”一聲木門輕響。外面的柳如星不再忸怩,小心翼翼地推開屋門:“師父,徒兒來了?!?/br> “?。?!”段青泥渾身緊繃,來不及計劃下一步,玉宿卻飛快上前,猛地一腳踹開了紙窗! 段青泥:“你……” 一陣又沉又鈍的巨響過后,柳如星面色陡變,尖著嗓子喊道:“什、什么人?!” 段青泥只感覺身子一輕,便被玉宿雙手托抱起來,一巴掌扣進懷里:“抓穩?!彪S后三兩步踏上窗沿,一個縱身朝外跳了出去! 這間屋子原就不高,兩人剛四平八穩落了地,頭頂柳如星的聲音已經炸開了鍋:“來人??!有刺客??!” “快抓刺客!” “師父你在哪兒,我好害怕嗚嗚嗚……” 符陽殿不似寒聽殿那般冷清無人,嚎一嗓子便能喊來成群結隊的守衛。不多時混亂的腳步聲已響徹整條走廊,墻外也有大批弟子聞聲趕了過來。 而此時周圍沒有障礙物,也沒有任何植物可以遮擋。段青泥和玉宿幾乎是掛在窗外的空地上,只等一群人前后夾擊,立馬能將他倆當場抓包。 “完蛋?!倍吻嗄鄧K了一聲,“這回慕玄有話說了……” 千鈞一發之際,玉宿望了眼天,忽偏頭道:“我把人引開,你留在這里?!?/br> “啥玩意?!”段青泥呼吸一滯,“你放什么狗屁……” 最后一字未能出口,玉宿大手往前一伸,堪堪揪住段青泥的后領,跟拎貓兒似的把人提了起來——隨后肩臂驟然發力,帶起他整個身體,朝天上猛地一拋! “???” 那瞬間根本反應不過來。段青泥眼前驀地一花,待回過神時,已被扔到斜對面一處高聳的屋頂上,恰好與地面的視線卡成一道安全的死角。 “玉宿!” 段青泥好不容易站穩腳跟,下意識想開口喊一聲。 但玉宿只是瞥他一眼,便飛身躍向另一邊的長廊,行徑間迅速抽開匕首,對準最顯眼的地方,狠狠脫手擲了出去! “找到了,人在那兒?。?!” “趕緊追??!” “來人啊……快去通稟仙尊大人!” 霎時之間,一眾長嶺弟子如同潮水一般,紛紛朝玉宿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們越追越遠,越追越分散,連帶著嘈雜的吶喊一并消失不見……沒過多久,遠離人群之外,一片沉寂無聲的屋頂上方,只剩下某條孤零零的漏網之魚。 段青泥頭頂蒼天,兩眼通紅,幾乎要流下溫熱的淚水。 你個天.殺.的.狗.玉.宿,老子跟你沒完…… 此時此刻,他是真的要流淚了,但并不是因為感動。 屋頂上完全不避風,一陣一陣席卷著沙礫灰塵,反復而精準地沖擊他的面門。 現如今又是夜晚,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高處的氣溫一度近乎凝結成冰。 但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 最最要命的在于,這地方又高又陡,離地面很有一段距離。玉宿把段青泥扔上去的時候……似乎沒有考慮他不會輕功,壓根不可能自己飛下去。 所以整整一個晚上,段青泥就縮在那個小角落,像等爸爸接放學的幼兒園小孩。 一個時辰過去,沒有。 兩個時辰過去,依舊沒有。 三個時辰過去,天快蒙蒙亮了。依然不見他的人影,也不知那邊情況如何。 段青泥被風吹得有點犯困了。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他沒能控制自己,以至于瞇眼打盹的時候,不慎踢翻了旁邊一塊碎瓦。 頓時嘭一聲脆響,驚起門前一眾守衛。 “誰?!是誰在那兒!” 段青泥自己也嚇醒了,陡然睜眼,額頭沁出緊張的冷汗。 “有人在房頂上!” “沒準是方才的刺客!” “上去!給我搜??!” 底下有人提起燈籠,刺眼的火光朝上一通亂照。 段青泥連退好幾步,可這角落的活動空間實在有限,挪出挪進都只有一個死字。就當他急得焦頭爛額,守衛們往上攀爬的前一刻—— “何事在此喧嘩?” 一道清亮的聲音幽幽傳入了耳畔。 段青泥倍感熟悉,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 只見燈火與黑暗交界處,緩緩走出一道陌生而模糊的人影。 一襲長嶺弟子貫有的素衣,腰佩短劍玉牌,襯得身形既挺拔又修長。因而帶來的壓迫力十足,遠比周圍的同門眾人多出幾分強勢氣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