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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李秀蘭說的,“哪門子的夫?土里埋三尺了都,還要拽著活人腦袋給他陪葬?當自個兒閻王呢?” 聽聞了姜娥在北夏老家的遭遇,還有她帶著口音的話,“那次我是真想殺了他,我好恨自己怎么投了女人胎,受盡了世上苦?!绷厣F萜莼赝俗约阂酝?,最后和姜娥一起下了決心,“先給自己活著,孩子才能活下去?!?/br> 她們考慮活下去就好,阿鷺想的則多了。 鹽州城外的商道遭了數回李繼信的劫,讓本就風聲鶴唳的青白鹽買賣更難以為續。本想背靠鹽州捏起西北諸州咽喉的云放江沒了銀子賺,城內也斷了貨運,就帶兵出城和李繼信部打了數回,竟各有輸贏。 幸虧錦王和謝蓬萊催促解鹽西運,能緩解一時西北鹽荒。還有盧盡花一面往沙海里調了更多的青白鹽,一邊在邊寨整裝待發,“錦王小娘子大氣,我盧盡花也不能干吃糧不干活?!奔由弦袄媸帐昂米约赫雍笠部炷筒蛔×?,就等著呼應盧盡花和沙海攻入鹽州。 居中疏通關節的就是阿鷺。她半日跟著一群娃娃從頭開始學醫,另外半日就去檢查鹽庫和協助離昧熟悉沙海政務。還要抽空帶一下奶娃娃,幸好這孩子乖,只在和母親分別時抽一嗓子,喂了半碗面糊后就在李家鐵匠鋪看李素月的熱鬧。 山翠和燕云漢的婚事已經在半月前辦完。姐妹成親卻不分家,李素月接了盧盡花的信,按照她的要求得快些打造出新兵器。三人怕惹人耳目就將鍛造鋪子挪到了院中,每天忙個不停。好在,早晚一頓飯食由姜娥來做。出身不同的四家人現在互相協助,也算把日子過得緊張有序。 李素月喝水休息時看著伸著舌頭舞動雙手的奶娃娃笑,山翠問阿姐,“你喜歡女娃娃還是男娃娃?” 李素月眼里閃過一絲猶豫,“對我都沒差別?!闭f完臉上笑容都淡了些。 她爽快,所以在認準了阿鷺后毫不猶豫地與之結親,兩人互相體諒,李素月從來沒經歷過如此舒心的日子,但心頭總有分遺憾。 “有的?!鄙酱浜脱嘣茲h對視一眼后,說出了心里話,“我們商量著……阿姐喜歡那種,我們若生出來,這頭一個就過繼給你和阿鷺?!?/br> “才一個?也忒摳門了些?!卑Ⅹ樀穆曇魪拈T前傳來,她從縣衙回家路上還買了糖果兒,走到目光溫暖的月娘身邊,抬手喂了她一顆果子才扭頭對山翠道,“你想生多少、能生多少都沒事,我和月娘都會當成自己孩子疼?!?/br> 月娘口里的甜味一路鉆到心里,她點頭,“阿鷺說的對?!彼m喜歡孩子,也覺得遺憾,但這遺憾是對著女媧娘娘的——當初她捏泥人時怎地不多想一層?過繼一說就大可不必,她也是做過孩子的,總覺得親母若在,何必再將孩子當成禮物送來送往? 阿鷺坐到院內那口老磨上,將甜果子送到奶娃娃嘴邊讓她舔了口,見孩子笑了,她也樂滋滋的,“瞧,我就知道她也喜歡?!?/br> 再悠悠捶著今天已經走酸了的小腿肚,“山翠,你生多少,鷺姨就給孩子們買多少甜果兒?!?/br> 山翠心頭動了動,只笑著說了句,“誒?!?/br> 趁著天色沒黑,李素月又抓緊時間揚錘,阿鷺卷起袖子要幫忙打三錘,被李素月摁住手,“你歇著去?!本托谂赃?,讓她不時能看一眼也好。 李素月慣舍不得她多使力,因為她曉得阿鷺的忙累。白日里忙完,夜里還要對著書信思索,睡前又精讀醫書。她也問過阿鷺,“以你的功底都能獨立看診,為何還要和那般學生一起從頭學?” 阿鷺說她根基不牢,帶她入門的郎中本就是半桶水,加上她以往念書也是個半吊子,只憑借著天資聰穎囫圇學了些?!拔疫@樣的學生才是最吃虧的,別人什么都不懂,領進門的就是李秀蘭,斷不會走彎路。我就不同,腦子里擠得各種旁門左道太多,一邊學還要一邊對照:哪兒是對的,哪兒竟是錯的。 “除了對月娘一門心思,我對旁的最多花了半門?!卑Ⅹ樣X得李秀蘭對自己的白眼也有道理,換誰也不愿教個半吊子。 用過晚飯,本來還要接著打鐵的李素月卻出奇意料地停歇下來,她湊近阿鷺,撩起她的發絲捻了下,“該洗頭洗澡了?!?/br> 她們搬進了醫館后方那原本獨屬阿鷺的小院。自己的房間讓給了姜娥母子居住。這時,燒水的炊煙緩緩騰空,姜娥哄孩子的小聲吟唱飄過圍墻,山翠和燕云漢在院子里說笑,李素月就讓阿鷺先洗澡,自己則清洗她換下的衣裳。 她不會對著屋內的阿鷺嘮叨,也不說東家長西家短或道三兩句埋怨,更沒有花前月下吟詩作對。李素月只曉得做事干活。 洗了半天的阿鷺在里頭喚她,“月娘……我還要水?!?/br> 李素月就放下手里的衣服再去給她添一桶熱水。濕漉漉的烏發灑下,阿鷺的眉眼皆是彎彎的,“月娘,你怎知我今兒想洗澡了?”她出遠門前就喜歡泡個澡。 李素月替她攏起發絲,瞧著眼前被蒸汽熏紅的臉蛋,眼神落在她肩膀上,滑向脂玉般的深處后再次拉起,“你這幾日書信回得太頻繁,我猜你要出城?!彪m然每日她們同枕而眠,可最近怎么格外念想阿鷺?李素月擠著阿鷺發絲的水,“今天錦王府的人來送了四回信?!?/br> “嗯,我要走一趟鎮戎軍?!卑Ⅹ樅鋈徽酒?,轉身在月娘耳邊小聲耳語了句,月娘先驚后喜,“這么說……日后沙海就沒那么容易被攻打?!毖凵裼植蛔灾鞯乇话Ⅹ槇A潤的肩頭黏住,李素月暗暗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