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最后盧盡花又靠近她耳語了一陣,謝蓬萊聽后眼中浮著擔憂和不舍,回神見趙宜芳眼里似乎有話,但這位殿下又老練地收回眼神。謝蓬萊只覺心中一顫,總覺得又惹了趙宜芳不悅。她怕是看出來了。 但錦王經此一役后更加沉得住氣了。雖然老保勝軍人心初定,鎮戎軍回了場站,而德順軍干脆都不打照面。最讓人擔心的京里的旨意現在也不曉得過了黃河沒??傊@暫時的太平像那只在貓爪下的烏雀,不死不活,未破未立。 有幾回謝蓬萊覺得那都轉運使鄒士衍幾乎要和錦王撕破臉,他面上那層皮幾乎隨時要換副模樣——原先是恭敬又不屑,扯下后就變成大義凜然。趙宜芳對客館里的北夏人下了死后才徹底震懾住他。 謝蓬萊送走盧盡花后就忙著在錦王府里幫她擬信,發往延州渭州秦州京城的,其中要數發往京城的信最難寫,因此趙宜芳、離昧和謝蓬萊三人商議到夜半。 離昧說給潁王的信要示弱,講點兄妹間的溫情,多哭兩嗓子自己“命懸一線、余怖未了”,順便向兄長認錯,說自己舉止大膽是情勢之故,一切罪責自個兒擔著。 謝蓬萊則建議趙宜芳將罪責一股腦推到錯識使臣、差點導致敵人混進城內里應外合的幾位官員和北夏人身上。至于其它的,該怎么寫就怎么寫。城外之事“蓋莫知焉”,得了誰的幫助也是敵人退兵后才知曉。 她二人一個側重談情,一個注重說理。趙宜芳一悶棍子打過來,“本王再考慮考慮?!边呎f邊幽幽地看一眼謝蓬萊。 都知道這封信不能拖延,可趙宜芳卻似瞧不見身邊人急得火燒眉毛,今天趁著天氣放晴又去南山拜謁白芷的墓。謝蓬萊本要作陪,但敵兵退后她也步錦王后塵染了風寒,已經在家躺了半日。 自己抓藥自己熬,方子還是躺在病榻上的云白鷺開的。徒弟捉筆,李素月研磨,云白鷺邊寫下桂枝甘草邊暗送秋波,只把個頭暈體虛的謝蓬萊給當成透明人。送自己回來的李素月則緊張地提著藥包,最后才擠出一句,“我想和阿鷺成親?!?/br> “阿鷺同意嗎?”謝蓬萊問。 “???”李素月蹙眉,“這……還有不同意的?”兩情相悅就差戳了那層紙,在李素月看來,那張紙就該是一紙婚書,寫得莊重明白:兩情相悅,結親連理。 謝蓬萊本也如此認為,可從趙宜芳那吃了軟釘子后她長了個心眼,對李素月也傳道解惑,“姑娘家的互相結親,更比一般男女結親要來得慎重?!?/br> 熟讀經史子集各部、治理一方游刃有余的謝縣令正色道,“兩情相悅馬上就成親也不妥,沒準兒還吃頓癟?!?/br> 李素月問謝蓬萊為何知道? 謝縣令就不再多言,只勸她二人再多相處段時日,真到了非婚不可時再談結親。 向來打鐵乘熱的李素月被她這番教誨后更加認真,連連點頭稱是,“阿鷺眼下身上有傷,我貿然提親事有乘人之危之嫌?!?/br> 莫非自己上回說愿意和錦王結親也是乘人之危?李素月的話卻提醒了謝蓬萊,在家休養的半天她盡惦記著錦王去了。連錯過和盧盡花深談的遺憾都未想起。 陶鍋中的湯藥開始沸騰,本坐在門口開始舔手掌的貍花貓忽又跳起,打翻了碗后躍至院中。謝蓬萊手持著蒲扇跟出去看,發現那烏雀不知何時又來到屋檐下,再一次撞上了貪玩的貓。 原來是空現曬在屋檐下的干菜勾來雀兒,卻惹貍貓在后。果不其然,吃飽后又閑不住的貓兒三五下再次擒住鳥兒,還是一臉好奇又專注地逗在眼前:松開、按住、再松開、又撲住。 謝蓬萊覺得自己就像這雀兒,而趙宜芳是只調皮貍貓。要是兩情間有道瞧得見摸得著的玩意兒可以供人撲按就好了,這樣就不必猜了疑了后又不解其法。 回屋慢吞吞咽下一碗藥湯,謝蓬萊回縣衙繼續辦公務。前腳剛出巷子,側面的街面就急馳過幾匹馬。潦草一面,她認出了中間一人就是鄒士衍。從他的落腳的邸站到城門有三條路,打縣衙側街經過的這條最近??蛇@個關頭錦王萬不會放他出城,謝蓬萊顧不得多想她便回縣衙牽馬追出。 行了半個時辰果然就看到三五個錦王府的親衛已經在官道圍住了轉運使大人。鄒士衍也不驚恐,大大方方地在馬上抱拳,“沙海兵事方了,本官要至延州調度物資,殿下是擔心本王安危派人護送?” 帶頭的是錦王府的任五,“是鄒大人丟了東西?!彼麖膽牙锾统龇饨亙?,鄒士衍這才臉色白了,“殿下看過?”不用說,自己馬上的那封密旨怕早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掉了包。 “尚未。鄒大人成日里最寶貝的匣子殿下怎會看過?不是您拿出來和廖大人顯擺,殿下還不知道您留了這手?!编u士衍的手一緊,暗罵姓廖的膽小如鼠,看了密信后也不敢和他兵分兩路去渭州搬救兵,甚至還去趙宜芳那反咬了自己一口。 “不過鄒大人寄出去的信殿下那里都有抄閱?!比挝暹@番話才讓鄒士衍差點從馬上翻下,這樣說來,他前前后后參奏的密信里如何數落錦王勾連外邦、只手遮天目無王法,甚至不愿和談一心求戰都沒逃過趙宜芳的眼睛。 老保勝軍入城后,他更察覺到趙宜芳的二心:拉攏保勝軍舊將盧盡花、策動鎮戎軍場站的提轄賀三省以及“湊巧”由德順軍剿匪一部幫忙解困,都昭示著她在沙海和西北自立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