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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云白鷺末了小聲道,“好??赡恰瓰槭裁匆o我下藥?” 揉著高粱面的李素月停手,“有些事,你不曉得為好。我也……我也沒料到師傅對你攤了底兒?!彼Я讼麓胶靡粫翰潘砷_,對著云白鷺那張哭不是哭的委屈臉,“你剛有了前程?!?/br> 云白鷺轉悲為喜,“那不算前程,就是暫時棲身罷了。我樂意來這里的?!?/br> 李素月重新揉起面,“阿鷺……我不希望你做什么都是因為我。我做馬賊,卻不見得你就要入伙。我師傅說的你別太介意,我會去勸勸她?!?/br> “那你為什么要做馬賊?”云白鷺抬頭看著她。 “你住幾日便知道了?!崩钏卦碌α讼?,低頭繼續揉面。 云白鷺后知后覺,“月娘……你剛剛喊我什么?” “阿鷺?!睆幕氐缴澈?,李素月未曾再喊起過這個名,今天卻自然地說出了口。 云白鷺迅速低頭,搗藥的手抖了下,“嘿嘿,阿鷺?!?/br> 第48章 盧向春帶信來過后謝蓬萊命人逐了花巷的回鶻等外邦人出城,其中就包括奏過《西涼伎》且依舊沒脫開縱火嫌疑的雅蘇。歲賜即將在沙海交接之際,肅清城內危險也理所應當,所以這事兒報給了錦王后她也允了。再替云白鷺向她告了長假,錦王也沒追問,依舊答應。 按趙宜芳對謝蓬萊得寸進尺的性子,她勢必會要求“謝師也替徒弟兼個把月侍讀”,但那一場似絕交的談話后,錦王也沒請謝蓬萊登府授課。 染了風寒的謝蓬萊就躺在家里幾天,書讀不進去,事辦不順手?,F在又傳來消息:沙海城外的葉羌河對岸又見無名無頭尸,好事人將尸體搬到了沙海城外。謝蓬萊接到消息從炕上勉強爬起來,灌口涼水,再梳好頭發,穿好七品綠袍,出門前扶著門框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撐出幾分精神。 有人比她先到,花巷里的柳秦桑已在縣衙前擊鼓鳴冤,說那具無頭尸就是她情郎雅蘇的。豬狗牛羊走失了來縣衙不奇怪,人頭不見了找縣衙這還是頭遭。 柳秦桑歌喉以婉越著稱,連訴冤的聲音都聽來有韻。雅蘇和她相識不過月余,但已經情深難分。她憑借著尸首腕部的胎記認出了身份。 縣衙前門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謝蓬萊讓旁人稍安勿躁后有氣無力地問,“柳秦桑,人是在城外被發現的,且雅蘇是甘州回鶻人,按理說這樁案子不歸本朝料管。但……”見柳秦??薜秒p眼紅腫,謝蓬萊心有不忍,“本官會讓縣衙的人好生葬了他?!?/br> “我和雅蘇已經私結為夫妻,此事花巷的堂前客可以作證,我們只是尚未到縣衙遞交婚書罷了。故而柳秦桑要以他未亡人的身份狀告沙??h令謝蓬萊?!绷厣kp眼不復平素的柔順,恨意如裹著毒液的箭頭射穿了謝蓬萊,她盯著沙??h令,“若不是你派人攆他出城,他怎會遭此橫禍?且謝縣令這么著急趕我夫君出城,怕不是和城外的匪徒有關聯?!彼潜瘶O恨極之下心口胡謅,豈料擊中了謝蓬萊: 盧向春那日來城就說過,雅蘇帶了些回鶻人投靠了支專劫華朝人的馬賊幫派,兩個多月來搶殺五六起。她仔細打探過,酬神節前后那幫馬賊就打上了沙海的主意,說城內來了個親王,應該油水不少。而雅蘇就是打入沙?;ㄏ锏膬葢?。 聽到雅蘇的死訊后謝蓬萊提起的心稍微安下,可這事兒琢磨起來教她驚怖:能把主意打到錦王身上的,必然不是馬賊那么簡單的人物。而能細致打聽到將人安插在和錦王近來相熟的柳秦桑身旁,這份算計更讓她頭冒冷汗。 被柳秦桑當眾指控的謝蓬萊兩天幾乎沒進飯食,體虛神乏到撐著桌案才沒東倒西歪,“告本官也得有證據,”謝蓬萊揉了揉太陽xue,“本官逐人出城也是因為歲賜在即,外邦人一概不許在內城逗留?!彼矍昂鋈婚W過一片漆黑,揮了揮手讓人退下,“衙門出些公使錢將人埋了吧?!?/br> 柳秦桑不依不饒,哭聲漾開,聽者嘩然。謝蓬萊已經沒力氣理會她,被主簿扶著回了夾院躺下。迷糊時再摸碗壺也沒見半滴水。她皺眉蜷縮在被子中,心里卻怨起了盧向春清理門戶怎么不挑個遠點的地方。 趙宜芳在府里看完京里回信后聽到外面有隱約的喧鬧聲,來人報說是那柳秦桑來三州安撫使門前狀告謝蓬萊。 “要我說,謝縣令這舉措也著實古怪。雖然攆人有個正經名頭,但人一出城就被殺,也難怪柳秦桑不甘心?!彪x昧知道錦王看完信正煩著,現下又被人找上了門,“我去勸她回去吧。這么鬧下去,以后被人有樣學樣,沙海城里有點事就來敲錦王府的門不成?” 先前鄒士衍一封告狀信寫到了京城,明里都是數落謝蓬萊的不是,什么草菅人命、什么傲上剝下,更打過魚龍白服的錦王板子。暗地里就是在說錦王治下無方,被打了棍子都引而不發,是不是有什么不可為人道的內幕隱瞞未報。潁王趙宜項當然來信問自家妹子可有此事。 趙宜芳拿著兄長的信在屋里踱步,地龍被炭火燒得火熱,她只穿了身薄衫卻仍被蒸出了層汗。 “再古怪這名頭也是問過本王的?!壁w宜芳越走越躁,抓起杯涼茶就抬頭灌下,“倒是柳秦?!潜就醮笠饬??!背跸嘧R時只當她也是個豪杰女兒,雖然身陷花巷以技娛人,內里卻傲岸倔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