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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別這么說,泱泱河山南北廣闊,有志之士熱血未涼,希望永遠不會窮盡?!笔捗鞒勒f完面色一沉,轉頭看向矮坡后。 徐石一個手勢,大軍瞬間戒備隱藏。 狂風在山里忽哨而過,枯葉沙土漫天揚起。悉悉索索的風中夾雜著凌亂有力的馬蹄聲,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大帥來了?!?/br> 消失多日的夏楓乍一出現,西北漢子們仿佛找回了那根頂天立地的主心骨,在荒山野嶺里歡呼雀躍,此起彼伏。 夏國公總繃著的臉難得露出點吝嗇的笑容,聽到馬蹄聲漸漸逼近,又瞬間黑了下去。 他一斜眼看到寧王殿下那總是憂郁愁思的俊臉上綻出的春意盎然,臉上徹底黑如鍋底。 “爹,怎么了?”夏楓走上前,見親爹不陰不陽地看著自己,不明所以,“您沒事吧?” “沒事,給我三碗酒還能去砍乃蠻個龜孫子?!毕膰娝焐细约赫f著話,一雙眼睛差點粘在寧王殿下身上,簡直沒眼看,不耐煩道:“你從北邊過來,可有遇到羌軍?” “您說路上還是山里?路上甩掉了好幾波,山里連只兔子沒有?!毕臈骱鲆曈H爹欲言又止的眼神,大大方方走近蕭明忱身邊:“殿下病可好了?范拱辰真是的,怎么能讓你跟著來大漠涉險?!?/br> “已經大好了,是我請求范先生準許隨行的?!笔捗鞒酪浑p桃花目微微彎起,看向她身上的女子胡裙,悄聲道:“你穿胡裙真好看?!?/br> 他聲音壓得很低,除了夏楓幾乎沒人能聽得清,奈何夏國公站得近,且耳目過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老國公忠君愛國一輩子,以一己之力為風雨飄搖的大慶撐起邊境二十年的安穩。此刻忽然不想忠君了,當著他的面跟他女兒打情罵俏,這個‘君’,將來八成是個昏君。 夏楓往寧王殿下衣領里瞟了兩眼,隨即正色道:“爹,徐石,咱們既然到了柯狼山,就別白來一趟。到了乃蠻老窩門前了,不拆掉他兩塊磚對不起羌軍幾次三番sao擾邊境?!?/br> “你說得對,”夏國公道,“我也對乃蠻的金帳子向往已久,既然來了,就去捅上兩刀再走?!?/br> “好,爹你和徐石帶一半人馬從東邊出去,繞過天河,攻打賜支城南側防守薄弱之處,不要戀戰,打完就往南跑。乃蠻把賜支城大部分精兵調了出去,僅剩的三瓜倆棗不敢一直追著你們打?!毕臈鞯溃骸拔腋钕聫奈鬟叧锰摱?,毀了乃蠻老窩!” 夏國公原本聽她安排得井井有條,沒什么異議,忽然覺得不對:“等等,殿下跟你進賜支多危險。賜支城戒備森嚴,我只能調開一部分人馬,城里肯定依舊不安全。這樣,殿下隨我一道,徐石,你跟著她進賜支?!?/br> 夏楓瞬間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開口反對:“他跟你在沙漠里亂轉才不安全呢,爹,你兩年沒打仗,怕是方向都辨不清了吧?” 夏國公豎起胡子:“我殺的羌人比你吃的米粒子都多,這次要不是運氣背,遇上了沙塵暴,乃蠻個孫子現在焉有命在!” “行,您是我爹,您最厲害?!毕臈餮圆挥芍缘靥籼裘?,直接不跟他掰扯:“徐石,注意保護好我爹,你們路上小心,打發了尾巴直接回營便是?!?/br> “得令?!毙焓?。 夏楓無視掉親爹臨走前那滿含無奈嘆息的眼神,指揮兵馬啟程。 她與蕭明忱并駕齊驅,側頭就能看見那人茶色的眼眸,或許父親是中原人的緣故,他的眼眸并沒有普通羌人那般淺得離奇。甚至于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蕭明忱眸色異于常人。 “從是柯狼山出去,往北五十余里就是賜支城,是羌族除漠北王庭外的另一王都?!毕臈餮鲱^看向北方,氈帽上的白狐毛輕輕順風起伏,“柯狼山被草原部族稱為大漠的脊梁,北側最高峰有積雪常年不化,上設神壇。據說,那里供奉著羌族八部的圣女?!?/br> 蕭明忱抬頭看向北方山巔,一片凈白高聳入云,在灰黃的群山中格外醒目:“圣女是個活人嗎,還是僅是象征?” “當然是活人,圣女代表天神臨世,為草原兒女帶來福祉,羌族八部的八獸皆是圣女的擁躉。乃蠻供奉了一輩子的神蛇不過是為圣女供養的玩物?!毕臈骶o緊盯著他的雙眸,那雙清淡平靜的眸子一如往初,除了在聽到‘圣女’二字時微微收縮,并沒有任何異常。 她和飛鷹部酋長幾頓酒喝下來,套出了羌族圣女的往事。傳聞圣女貌若天人,是雪山之巔最純潔的仙子。酋長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畫像,黃褐色獸皮上的圣女眉目靈動,與安山密室里供奉的女子一模一樣。 “怎么聽著更像故事?”蕭明忱手指不自覺地摩挲韁繩,已經結痂的手掌被磨掉了一層血皮,滲出絲絲血跡。他面上不顯絲毫,輕笑道:“羌族以草木枯榮記歲月,崇拜天神,供奉圣女也不算離奇。只是……這圣女從何而來?” “酋長說圣女是天神血脈,天命所生?!毕臈鲹u搖頭,“這種事,聽聽就罷了,當不得真?!?/br> 草原王城不像中原城池,并沒有城墻邊界,不過是個大一些的居民聚集地。 夏楓帶人借著天河流域兩岸的掩映,躲在賜支西側的禿山里,等待夏國公從南面著手。 千珊一身黑衣短打,悄無聲息地行至夏楓身邊:“大帥,斥候來報,乃蠻今晨忽然帶了個神秘人回城,賜支城現下熱鬧著呢。那人缺了一臂,黑衣罩面,并且不會說羌語,是個中原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