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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們說不清是什么事情,他們只知道來來回回諸多從皇庭中出來的侍衛都在城中尋守,他們冷硬的盔甲、銀亮的長刀都叫人心生寒意,更多的是叫人忍不住猜測到底是出了什么樣的驚變才會引得此番狀況。 可是無人知曉。 馬車匆匆而過,車輪下的積雪被車轅壓出了花紋的痕跡。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山下的一座小茶鋪前,馬車終于悠悠停下。 那趕車的人將馬在木樁上栓好,這才抖了抖衣袖鉆進車里。 這馬車本就普通,在這人進去后更顯得擁擠。 只見在那狹小的空間中,那坐塌上鋪著一層薄毯,上邊側靠著一清瘦的少年。他頭歪歪斜在馬車壁上,罕見的銀色發絲遮住了他整張臉,倒是叫人瞧不清晰。 少年看著很是孱弱,便是裹著冬日的長袍和斗篷,身體也忍不住在布料的掩蓋下微微顫抖。 “白渺?!避嚪?,也就是玉殊側坐在一邊,見從昨個兒被自己打昏的人還睡著,不由得出聲叫人。 可是銀發少年沒有絲毫反應。 玉殊心中冷笑,只以為是眼前人故意耍脾氣,這才不帶要搭理他。于是,他輕輕攏了攏衣袖,露出的半截蒼白手腕抬起,就捏起了一縷銀發,一邊挑動發絲,一邊唇角噙笑,假惺惺道:“白公子這是賭氣了?你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我勸你還是聽話些好?!?/br> 可是坐塌上的少年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玉殊皺眉,他抬手扯著白渺的肩膀一動。 下一刻,少年的身子輕顫,卻是一軟直挺挺落在了他的懷里。 手下的溫度異常灼熱,玉殊趕緊將人扶著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低頭一瞧——果然,少年的臉色蒼白,唇上和臉側浮著一層不健康的紅暈,甚至在他唇一張一翕間還隱隱發出難耐的喘息。 玉殊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伸手摸了摸白渺的額頭,果然一片guntang。 前日因為月圓之夜,白渺經歷第二次妖體進化后便失去了妖力,身體甚至變得比尋常人還弱??;而昨晚他便覺得精神倦怠,又經過了玉殊的這一出事,被人打暈、綁架,一路上玉殊急著趕路不曾多注意,而白渺便在那漏風的馬車里暈了一路,昏昏沉沉、不知天是幾更。 中間白渺倒是醒了一會,可那時他透過不大厚實的車簾看向外邊,只覺得天色昏暗、無法分辨時刻。他本想開口唿喚,卻一張嘴才發現嗓子沙啞的厲害,聲音都難以發出,唿吸間都一抽一抽地疼;至于身體更是無力酸軟,全部肌rou都有種過度運動后的痛感。 這樣的情況,白渺便意識到自己病了,可是他卻無力反抗,只能在渾渾噩噩之間又陷入沉睡,更是加重了病體。 禍不單行,大概就是如此了。 “白公子、醒醒!快醒醒!”玉殊親拍少年的臉頰,見人沒有反應便抬手掐住了對方的人中。 皮rou上的刺痛驅散了白渺沉重的困意,在玉殊輕拍的間隙,白渺終于在浮浮沉沉間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便是睜了眼,他也有些瞧不清東西,看著的人影也蒙上了一層霧,朦朦朧朧,如紗如衾。 “白公子?” 是玉殊的聲音。 白渺使勁兒眨了眨眼,終于看清了扶著自己的人的是誰。 他無力扯了扯唇角,語調怠惰清淺,“你、你要帶我去哪……” “去個沒人的地方?!庇袷庖娙诵蚜?,心中稍微輕松。他撩開了白渺的衣袖和袍角,見那綁著對方雙手、雙腳的麻繩都在,這才徹底放心,“我的人已經給武帝留下了口信——那信上說了,是你自己要離宮的,也是你自己厭倦了武帝……白渺,你說這樣,那暴君會放過你嗎?” 即使是面對這生病的白渺,玉殊語氣中的幸災樂禍都好不掩蓋,甚至也可以說他是故意叫白渺知道的。 “你……”白渺擰眉,他想脫離玉殊的掌控,可手腳的束縛以及身體的孱弱,都叫他有心無力。 玉殊冷笑,他使勁兒掐住了白渺的下巴,強硬道:“你可知道,喬知最擅長什么?” 見白渺垂眼沉默,玉殊倒是不惱。他細細用指腹摩擦著白渺因為病體而熾熱一片的肌膚,手上的力道逐漸變大,叫白渺側臉生疼,“喬知是我的屬下,他最擅長的便是模仿字跡?!?/br> 膚色蒼白、眼神陰鷙的青年忽然笑出了聲,仿佛遇見了什么令他開懷的好事: “你說,若是暴君瞧見了你親筆留下的書信,會作何感想呢?” “讓我想想啊……大胤帝后,感情深厚,一個帝王、一個國師相伴幾年,可如今大婚沒多久,這皇后便寫信私逃皇宮,以成武帝那暴戾的個性,是不是會認為——” “你背叛了他?” 玉殊字字如刀劍,狠狠插在白渺的心頭。 白渺信任武帝,但同時他也一直知道武帝的心病,那個人因為從小的經歷就沒有安全感,而后來更是因為白渺妖精的身份而害怕失去。有的安全感即使白渺在努力給予,可于涂修霆來說也是溝壑難填。所以白渺真正擔心的就是因為自己的不知所蹤,而導致武帝在焦急下氣到自己的身體,或是做出什么叫人悔恨的事情。 “你、你簡直無恥!”白渺厲聲道,可卻聲聲艱難,低罵一句都只能劇烈喘息,還時不時伴隨著咳嗽。 可他因為病體的緣故,聲線卻弱得可憐,這動靜被玉殊聽在耳朵里還有幾分嬌柔的憐意。 --